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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_118

    见到四岁的小夏渊后,谢青折推算出了这个镜语,他后悔了,也止步了。
    十年后的那场劫难让他终于看透,他逃不出自己的命。
    他这一生,都会与那个孩子纠缠不清。
    两年后。
    望江收复之后,瓯脱也划归了一大部分给华晋,如今华晋雄踞中原,在夏渊的治理下,开创出一番强国盛世。
    这天瑜儿扒拉着小短腿往前跑,一路喊着“鸡糊鸡糊鸡糊鸡糊”,然后在迈门槛的时候吧唧一下栽了。好在这孩子皮实得很,自己爬起来揉揉脑门,看到荆鸿朝自己走来,高兴地张开手臂要抱抱。
    “鸡糊鸡糊,我跟你说哦,三王叔又跑掉了,父皇又没抓住他,然后父皇就生气了,说没有人帮他,非要叫瑜儿陪他写字,可是瑜儿都看不懂的,瑜儿想要画画,鸡糊你教瑜儿画画吧,瑜儿想跟你一起玩……”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太孤单了,夏瑜长成了个话唠娃,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咕噜噜说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也就他亲爹和荆鸿能听明白。
    事情是这样的,夏渊还算善待他的两个弟弟,他给安庆王夏泽封了南疆的属地,让他安安稳稳地做个藩王,定嘉王夏浩没事的时候就待在京中做个闲散王爷,如果边境有什么战事,也会让他跟在孟启生后面带带兵。
    相比在京中经常被拉来帮着看折子算账本,夏浩显然更喜欢到边境去,所以夏渊每次喊他来帮忙他都推三阻四,好不容易逮到了,没一会儿人就又跑了,把夏渊气得要死。
    凭什么大家都能闲下来玩,就他不行啊!
    他也想跟荆鸿待在一起“玩”一会儿啊!
    这股怨气无处可发,最终就落在了可怜的夏瑜身上。没人陪他看折子,他就让夏瑜陪他看,总之他抱不到荆鸿也不能让儿子抱到!
    于是夏瑜好不容易挣脱魔爪后,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荆鸿把夏瑜抱在怀里,揉揉他脑门上的包:“瑜儿还疼吗?”
    夏瑜撒娇地在荆鸿脖子上蹭蹭脸:“有点痛啊,鸡糊给瑜儿吹吹吧,吹吹就不痛了,然后再亲亲吧,亲亲就会好了。父皇说亲亲最管用了,鸡糊你是不是总是会受伤呀?父皇经常亲你呢,上次在朝阳宫,父皇亲你肚子……”
    “瑜儿!吃不吃橘子?”
    “要吃要吃!”
    荆鸿终于堵住了这孩子的嘴。
    顾天正木着脸说:“你怎么又来了?”
    萧廉调侃:“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顾天正顶开剑鞘:“别过来,再靠近一步以刺客论处。你已经不是侍卫了,皇上不是准你回幽篁山庄了么?”
    萧廉继续假不正经:“那又怎样?我想去哪儿谁管得着?皇城门口那个孟小将军拦不住我,你也拦不住我,谁也拦不住我。”
    “萧廉,你不要太嚣张了……唔!”
    “我嚣张有嚣张的本钱呐。”萧廉欺身靠近这个想了几个月的人,满足地、狠狠地咬在他嘴上,“谁让皇上给了我那么好用的赏赐呢。”
    当初萧廉与皇帝陛下共患难去“偷人”的情谊还在,夏渊答应给他一个重赏。最后再三斟酌,就赏他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之后萧廉被家里的老爷子召回去,夏渊批复“朕知道了”。再之后他又想回来扒着顾天正,夏渊也批了“朕知道了”。
    于是萧廉成了唯一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内院的江湖人士。
    苦了顾天正,在皇帝的默许下,被这人吃得死死的。
    春意盎然。
    碧心亭中,吏部尚书陈世峰,户部侍郎柳俊然,太医院窦文华,还有现任司徒荆鸿四人坐在一起品茶谈天。
    窦文华说:“前几日皇上又发什么火了?从我这儿开了好几副清肝去火的药茶,荆司徒你又怎么惹他了?”
    陈世峰好奇:“你怎么知道是荆鸿惹了皇上?”
    窦文华哼了一声:“火气大,只要把火气发出来就好了,能把皇上憋得喝药茶都压不住火的人,除了荆司徒兼荆太傅兼荆皇后之外,还能有谁有这本事?”
    柳俊然道:“不愧是太医院出了名的毒舌妙手。”
    “好说。”
    “怪不得没人敢请你诊病。”
    “……”
    “所以,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发火?”
    三人把目光移向荆鸿。
    荆鸿无奈答道:“清明要到了,我不过是说想回临祁给族人扫墓。”
    “哦,照皇上的脾气,绝不会给你批的。”柳俊然说。
    “对,皇上三天看不见你就要上房揭瓦了。”陈世峰说。
    “嗯,我回去再准备几帖药茶,你们还要吵几天?”窦文华说。
    荆鸿:“不管他批不批,我明天就偷偷溜走了,都准备好了。”
    另外三人转瞬间出了亭子,速度快得都看不清,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他们冲他遥遥拱手,口径一致:“大人好胆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您自求多福!好自为之!”
    ……
    “他好大的胆子!”
    不出众人所料,夏渊果然大发雷霆,红楠着急忙慌地又去太医院开了几帖清火的药茶,只不过盛药茶的茶盏都被皇上挨个儿打碎了。
    瑜儿得知他的鸡糊不见了,难过得当场尿在了裤子上。话也不肯说了,张口就是干嚎,那嗓子跟小时候一样嘹亮。
    夏渊牵着哭抽了的儿子满腹怨气地回了寝宫,一抬头,看见一块白玉手板在眼前晃着,就挂在庭中的那棵大树的东南枝下。
    清明。蒙秦王宫。
    宇文势去衣冠冢祭奠了谢青折。
    两年了,他再也碰触不到那人,然而曾经的记忆却越发真实。
    他本以为会刻骨铭心的,都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他本以为是浮云轻尘的,都如同深深的楔印刻在心上,常常在梦里浮现。
    他路过韶华殿的佛堂,看见华妃跪在里面。
    为了求一个此生得不到的东西。
    虔诚地白了发。
    荆鸿回到临祁,真真有一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
    外界传言临祁是个高深莫测的神秘之境,有无数机关、无数高人、无数不可传的秘术,但其实,这里也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小山村罢了。
    祠堂里有几名谢家的弟子在学习镜语和灵术,小孩子们在空地上玩着骑马打仗,一切都安宁得让人心生感慨。
    有人见到他,喊他“惊鸿”,他点头答应。
    有人知道些山下的事情,下意识地避开他,他也并不在意。
    在叔伯的墓前,荆鸿听见有人唤他。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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