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谭清是师范专业的准大四生，一周前开始放暑假。
    邹颖本打算让她到学校见习或者靠谱的教育机构找找经验，谭正明却觉得邹颖操之过急，没必要让她这么早进入社会。
    于是谭清乐得轻松，她还在和朋友做着暑期的出行计划，哥哥就回来了。
    此刻，她安静地靠在谭锐熙的胸膛上，没有任何睡意。
    犹豫了几秒后，她偷偷地从哥哥怀里冒出头。
    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房间一盏灯也没有开，谭清在一片黑暗中看向哥哥。
    这几年来，哥哥在国内的时间并不长，他大叁拿到巴黎高等商学院的offer的时候，谭清还在上高二。
    他去了法国之后，每年只回国一次，回来待的时间少得可怜，一年一次短暂的见面只是让谭清更加思念他。
    谭锐熙一离开，她就开始担心他会彻底留在法国，不再回来。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哥哥的外公外婆在他母亲去世后就去法国波尔多定居了，他的亲人在那里。
    有一次谭清装作开玩笑的样子问妈妈，哥哥和爸爸的关系并不亲密，他以后会不会留在他外公身边不回来了？
    邹颖笑她蠢，“他走了，然后把他爸的公司便宜你？你傻不傻？”
    谭清瞬间被这个说法安慰到，而谭锐熙也确实在硕士毕业后就回来了。
    谭锐熙一回国就空降爸爸公司的管理层，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当然，是偷偷摸摸的。
    只是，谭清没能享受太久暗恋成真的幸福时光，哥哥就因为公事又被公司派去意大利一年。
    确切的说，这一次他们已经十叁个月没见了。
    谭清长久地凝视着爱人的脸，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看清楚的人了。
    直到眼睛有些酸，仿佛是对她灼热视线的回应，突然之间，谭锐熙睁开了眼睛。
    他低下头，眼睛微睁地看了她一眼。
    谭清注意到他眼底因为睡眠不足泛起的红血丝。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有些沙哑。
    “盯着我看什么，不困？”
    谭清很早就发现，哥哥睡醒以后，脸上经常会出现一脸状况外的神情，这让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清醒时的侵略性。
    谭清目光柔和地望着他，“我昨晚睡得很早，不困。”
    谭锐熙“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拿起一旁的手机开始回复信息。
    谭清觉得能和哥哥这样静静地待着就很好，她也不是有那么多话要说，只不过高强度的运动过后，她有点口渴。
    她将脸贴到谭锐熙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哥哥，你渴不渴？”
    谭锐熙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有看她，“你渴了？”
    她搂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跟他撒娇，“对啊，好像有点脱水了……”
    谭锐熙被她的不害臊逗笑，他低笑着说道：“我看你是叫得太大声。”
    谭锐熙抬手开了灯，不远处的柜子里有酒店供应的矿泉水还有酒。
    “喝水？”谭锐熙用目光示意她。
    谭清摇头表示拒绝，“我想喝冰的水果茶。”
    谭锐熙瞥她一眼，“拿你自己的手机点。”
    谭清不厌其烦地晃他的胳膊，“我的手机在门口的地上呢。”
    她的手机在背包里，刚进房间的时候就被谭锐熙丢在地上，现在正和两人的衣服一起堆在门口。
    “事多。”谭锐熙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起身去了浴室，“你自己点。”
    谭清心满意足地接过手机，点了自己想喝的果茶后，并没有给哥哥点，他不爱喝甜的东西。
    “哥哥，你支付宝的密码是多少？”谭清提交订单后，朝浴室的方向扬声问道。
    很快，谭清听到花洒被关掉的动静，哥哥从浴室里提高了音量报出一段数字。
    100221。
    谭清想了想，这数字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她看着手里哥哥的手机，并没有去偷翻的想法，不是不想，而是她清楚地记得他是因为什么和他大学时交的那个女朋友分的手。
    谭锐熙从小到大一直追求者众多，他大一交的女朋友陆馨对此既骄傲又时常感到不满。
    那一次陆馨隔着一条街道看到男友又被长得还算漂亮的路人搭讪，她看到女生走开后，谭锐熙拿起了手机。
    陆馨直觉谭锐熙加了那个女生的微信，她妒火中烧地冲上前去质问他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女生。
    谭锐熙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她，直到她在马路上就要求检查他的手机，谭锐熙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终于沉默了。
    他一脸平静地将手机递到她面前，见她这时却迟疑着不肯伸手接，谭锐熙终于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迷人，陆馨这时候却无法陶醉于此。
    “不是要看？”谭锐熙的笑里带着一丝嘲讽。
    陆馨被他的笑容伤到，却依然不想露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看吧。”谭锐熙无所谓地说。
    陆馨被他的态度搞得一颗心不上不下，她想，他们总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分手，从前她不是没和谭锐熙闹过脾气，不会有事的。
    一时间，自尊心占据高位，她赌气地拿起谭锐熙的手机开始寻找他“走神”的一切蛛丝马迹。
    谭锐熙极有耐心地等待她，可是半小时后，她一无所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感到开心还是难过，因为谭锐熙屏幕的页面显示的是和她的对话框。
    陆馨抬起头对向谭锐熙冷峻的面孔，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女朋友看男朋友的手机很正常啊，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她将手机还给谭锐熙，故作镇定地说。
    谭锐熙没说什么，他极有风度地将她送回家，从车后座取出提前为她买好的生日礼物——D牌当季的新款包包放到她的手上。
    “现在不是了。”
    他对她说了分手。
    ……
    谭清之所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后来陆馨曾经找过她，她询问她谭锐熙是否交了新的女朋友，有没有向她提起过自己。
    谭清已经记不起自己当时的回答还有心情。
    一刻钟过后，手机在谭清的掌心里振动起来。
    “哥哥，可能是外卖员的电话。”
    谭锐熙自然没有搭理她。
    酒店不让外卖员上楼，谭清让前台把东西给机器人，让它送上来就好。
    门铃没响，她已经套上浴巾去开门了。
    谭清光着脚在门口和机器人玩了一阵，一双大手从她的背后紧紧扣住她。
    “穿成这样，打算在这里跟它玩多久？”谭锐熙饶有兴趣地问她。
    谭清能感觉到哥哥身上的水汽，她回头冲他笑，“我一个人等你等得有点无聊。”
    谭锐熙看着她那那张天真的脸，意有所指地说：“现在你不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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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谭锐熙睡了两个小时后彻底清醒过来。
    谭清也睡着了。
    谭锐熙盯着天花板下的水晶灯，许久，他拨开谭清搂在自己腰间的手，翻了个身背对她。
    只是因为时差的关系，即使身体极度疲惫，谭锐熙依然没办法进入深度睡眠，他坐起身点了一根烟。
    谭清醒来后，只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尼古丁的气息。
    她盯着桌子一角烟灰缸里的浅色灰烬，哥哥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