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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他目送她坐上保姆车,沁姐拍拍他肩膀:“走吧,说是请我宵夜,不是少了个人,你就吝啬钱包了吧?”
    他一笑:“要不要来两瓶二锅头?”
    “果然吝啬吧,今儿晚上不给我开瓶红的,你别想下桌。”
    “宵夜就我跟她朋友两个人,那会儿圣诞期间,满大街都是圣诞老人和麋鹿的装饰,彩灯一拉,跟过年似的。”
    孟冬放下手上的画,又看起下一幅,摊主正忙着招呼别人,这会儿没在他们跟前推销。
    “我们去吃露天大排档,边上有个小孩儿坐的那种摇摇车,车子一边晃,一边播着jingle bells,它开头第一句唱出来,dashing through the snow,我就想起她小时候,冬天穿的那些圣诞红的袜子。那会儿冬天,她第一次出现在我家,裤腿缩了半截,露出了脚上的红色圣诞袜。她特无聊地问她妈,说这儿怎么还不下雪,被我听见了,她还瞪我一眼,真莫名其妙。”
    孟冬摇头笑,又撂开一幅画。
    “宵夜结束后,我跟她朋友一块儿去了酒店。我也是订的那里,碰巧跟她同一层。那会儿已经挺晚的,有个男的从她房里出来。”
    吃完宵夜回酒店,他跟沁姐坐电梯上楼,沁姐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说:“你这酒店订的也挺巧的。”
    他回:“这里环境不错。”
    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沁姐跟他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说到一半,沁姐下巴朝某个房间一扬:“呶,她住那儿,我住那边。”她打着哈欠,“挺晚的,我洗洗睡了,明天要赶得及,一块儿吃早餐。”
    “电话联系。”他站着没动,等着对方离开。
    手机连响,他拿出口袋,看了看收到的一摞信息,这时那间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类似郑伊健的长头发,戴着副眼镜,个子一七五左右,穿着文质彬彬,看起来很斯文。
    她送男人到门口,也看到了他,两人相视一眼。
    长发男人说:“那你今晚早点睡,明天送你个惊喜。”
    他倒想知道是什么惊喜,可惜她没问。她跟对方挥了下手:“晚安。”
    人走了,她重新看向他。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注视着她说:“还以为你睡了。”
    “我说了有事,没这么早睡。”她问,“你住这儿?”
    “6012房。”
    “哦。你这几天都待这儿吗?”
    “应该是。”
    她点了下头:“很晚了,我先进去了。”
    他上前一步,两人距离瞬间缩短。
    她已经卸妆,穿着休闲的毛衣和牛仔裤,洗发水味道香浓。
    皮肤状况不是很好,脸上泛着红血丝。
    他低眸看着她:“脸怎么了,过敏?”
    “不是,是季节问题,也可能是没休息好。”她顿了一秒才回答。
    他沉默片刻,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朝他口袋看了一眼。
    他没接电话,她扶着门框说:“你接吧,我进去了。”
    过了会。
    “嗯,”他低声,“晚安。”
    “晚安。”
    电话是公司打来的,之前的信息也是员工发的,说拆伙的合伙人在搞事。
    他在房间修整一夜,第二天没碰上沁姐,给沁姐打电话,沁姐说她们先办点事,晚上的飞机离开,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他看了眼时间,道:“我公司有事,现在得走了。”
    沁姐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说:“啊,那好吧,一路顺风,有时间再聊。”
    他只听见呼呼风声,她们似乎在户外。
    摊主做成一单生意,送走客人后,又回到孟冬一行人跟前,极力推销:“老板好眼光,这是最近正当红的青年画家吴悠悠大学时期的期末作业,虽然只是份作业,但价值绝对不容小觑,你看,这儿还有她的亲笔签名。”
    蔡晋同嫌摊主碍事,打岔道:“后来你就走了?”
    孟冬沉默半晌,说:“本来是要走的,但我后来又取消了机票,等到中午,我给她朋友打电话,她朋友手机关机,我又等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她朋友才给我回电话,说她们刚刚下飞机。”
    说到这里,他看向身边人。她双手还插着口袋,隐约有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口袋里传出来。
    一双带着点棕色的眼睛露出帽檐,静静地回望着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她朋友以为我走了,所以她们办完事,也很快离开了。我没告诉她们我还在酒店。
    我找到她的房间,还没新客入住,工作人员正在打扫。”
    风吹起画作,纸张汩汩地扇响。
    “我记得那个男人是谁,以前我见过他,他大概不记得我。我知道那天晚上她的房里还有一个女性朋友,里头有声音,我听见了。
    我也没告诉她,我是顺路出差,演唱会上其他的歌我没兴趣听,她走了,我才跟着走的。”
    他把手里的画作放回摊位,低声说了句:“本来就是想见她。”
    谁都没再说话,连蔡晋同也安静下来。
    他抠着口袋里的手机,微微倾着身,觑向站在孟冬另一边的喻见。
    喻见始终是那副全副武装的装扮。
    他真想把视频也看一遍,钢化玻璃膜都快被他抠下来了。
    摊主一心生意,见他们没再聊天,忙接着推销:“老板有没有看得上的画?要不就吴悠悠的这张吧,毕竟是她的作业,所以价格不贵,一千五就够了。”
    孟冬过了会才问:“作业也能卖?”
    “有价值的东西自然有市场,当然能卖。”摊主一副商人口吻。
    孟冬看向边上,问:“有兴趣吗?”
    等了一会儿,喻见才把手拿出口袋,手指揿着画作一角,开口道:“你怎么拿到的作业?”
    摊主神秘地笑笑:“我们就是干这行的,自然有渠道,保证是真品。”
    孟冬问喻见:“你看呢?”
    喻见垂眸赏画,没吭声。
    摊主见有戏,再加把劲:“这幅写生不论构图还是色彩都非常出色,画里的风景也少见,这边是建筑,这边是悬崖,像不像是在说,一边是生活,一边是戏剧?画里的人物也生动。你们再看角落里的日期,2014年11月,十二年前就有这画功,可见再过一个十二年,吴悠悠的作品能达到一个什么价值。”
    摊主口若悬河,蔡晋同却受不了今天户外的阴冷,他心里还有事,于是催他们:“走吧,该回了,别站这儿吹风。”
    风越来越大,接连三天大雾,这刻雾气倒被风吹散少许。
    但南方冬天本就湿冷,风一吹,像冰锥在刮骨头。
    孟冬往喻见背后站了站,和她一道低头看画。
    蔡晋同见他们都在流连画作,也去瞄了眼。他看不出这幅风景画作业有什么价值,
    “这画好看?”他不解,但也知道摊主狮子大开口,一幅作业怎样都要不了一千五。
    他还价:“便宜点儿就跟你拿了。”
    摊主说:“那不行,一千五是最低价。”
    蔡晋同说:“一口价,二百。”
    摊主把头摇成拨浪鼓。
    还价声不绝于耳,先是一千五、二百,再是一千四、二百,接着一千四、二百一……
    这幅画的价值成了一道波浪线,起伏弧度像波翻浪滚的黄河。
    喻见低头凝视着画作上的山景。
    夏天过去,再没人会进黄河戏水,树叶逐渐泛黄,芜松镇的秋末,已经需要换上厚实的冬衣。
    她之后又吃过一次同款水晶饼,是特意坐车去买的,一来一回耗时颇久。
    买饼是因为要上山秋游,总要带点吃的喝的,她心血来潮,想起了夏天的味道,所以在秋游前的那个周六,她才跋山涉水去跨了一回省。
    秋游地点就是曲阿姨家附近的小山,当年因为她和小阳春半夜捉贼,没来得及游览的那处景。
    不过这点水晶饼没能熬到秋游那日,在买饼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周日,她亲自把饼送人了。
    倒带三回(1)
    周六晚上,她原本要拆第二盒饼吃,曲阿姨在家里转了一圈,及时按住她的手,说:“正好,加上水晶饼,礼物就够了。”
    她的手蠢蠢欲动:“曲阿姨,那是行|贿受|贿吧?”
    “胡说,这叫礼貌。”曲阿姨把饼从她手底硬拽出来,“谁叫你不提前跟我说你明天要去方老师家的?时间这么赶,上哪买合适的礼物。”
    “水果不就够了。”
    “你要去麻烦人家,礼多人不怪知道吗?”
    “那她也不差一口饼吧。”
    “那你也能忍一忍馋吧?”曲阿姨又拍了一下小阳春的膝盖,“你明天去那儿,别影响见见办正事。”
    小阳春斜靠着沙发扶手,一腿曲躺,一腿支立,腿被拍得一踉,他噔一下又竖回来,脚伸向前,朝着人晃了晃,边打着手机游戏边说:“你绕着我走。”
    她往一旁倒,挥掌将小阳春的臭脚拍回去,不过拍的是他小腿,摸到了一手心的腿毛。
    客厅暖气太足,小阳春一身t恤短裤,他还在过夏天,只差去院子里冲凉了。
    明天要去拜访的方老师是她的音乐老师,恰巧也是方柠萱的小姑姑。
    方柠萱的父母和小阳春的父亲同在英国工作,方柠萱和爷爷奶奶住,她姑姑也住家里。
    第二天上午,小阳春把礼物系在车把手上,她低头将她的那辆自行车来回推了推。
    小阳春跨上座催她:“走了。”
    她说:“我的车链坏了吧?”
    车把一拐,小阳春滑到她边上,按住她的自行车,俯身看了看,说:“别管了,你上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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