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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矮小男孩木木地站起来,“我去处理。”
    旁边有人笑道:“这事阿达最擅长。”
    杜婉瑜这才看清他的脸,很漂亮的长相,眼神干净得像是清泉,和周围格格不入。
    那是年纪还小的宋年。
    他那时多大?好像刚刚十五岁。
    杜婉瑜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木讷,话很少,看起来很招人疼。
    她偶然听过些他的遭遇,被夜总会的男客欺负,被迫接待一些很不好的人,他的母亲对他也不大好,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
    后来他母亲死了,据说是他下的手。
    杜婉瑜不相信,那时候还小,很自以为是,她觉得阿达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虽然她听见了那些人的话,虽然她回了家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总觉得警察会找上门。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堂哥出事的前两年,杜婉瑜去大城市读书了,她看到了大城市的繁华,就很不想再回潼安那个看不到希望的地方了。
    她很努力地读书,很努力地赚钱,她去韩国做过交换生,信心满满地创业。
    却四处碰壁,还被人骗。
    她在很沮丧的时候回了潼安,那时候堂哥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死刑,立即执行。伯父伯母整天以泪洗面。父亲更变本加厉地脾气暴躁着。
    她在家待了几个月,阿达被放出来的时候,是冬末春初,天气还很冷。
    他没有地方去,来找她,却看见她正被喝醉的父亲殴打。
    阿达拽着她父亲的头往桌子角磕的时候,她在墙角瑟瑟缩着没有阻止,她心里恨父亲,可等她恨意渐渐消散,亲情涌上来去制止阿达的时候,父亲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仿佛被恐惧攥住了脖子,徒劳地瘫坐在地板上往后蹭着退,想远离这里,直到后背抵到墙,退无可退。
    宋年冲她笑了笑,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脑海里莫名闪回到那年烧烤的院子里,有人笑着说:“这事阿达最擅长了。”
    他把她父亲的死伪装成了醉酒失足。
    她父亲这些年事嗜酒如命,整天疯疯癫癫的,有这样的结局谁也没有怀疑,她张罗着给父亲下了葬。
    然后每夜都做噩梦,不敢睡觉。
    阿达住在她家里,夜里陪她睡。
    他们发生那种关系的时候是个暴雨夜,他们本来一个在床上睡,一个在地上睡,但她太害怕了,从床上摸下来钻进了他被窝里,抱着他说:“我害怕。”
    阿达回抱住了她,睡意朦胧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抱着她睡着了。半夜他醒了,不安分地蹭着她,把她也蹭醒了,她有些害怕,他带着些恳求,“我不会弄疼你的。让我弄弄。”
    她心软没有拒绝。后来他们经常做那事,她有些喜欢他了。那时候,杜婉瑜觉得,她遇见了爱情。
    她带阿达回了大城市,教他如何做生意,他们一起创办了tc,阿达像个守护神一样永远在背后给她撑腰。他很聪明,很有生意头脑,他很快就取代了她的位置,成为了tc真正意义上的主人,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他其实一直在暗中盘算着成为下一个老九,他把毒品生意带到这个圈子里,嗅到了有钱人的气息,他说这个圈子是毒品的温床。
    她只是觉得自己选中的男人很优秀。
    阿达慢慢显露出他的本质,他的掌控欲无比的强悍,他喜欢周围一切向他臣服的感觉。他对宋喜渐渐也不再克制,暴露了自己凶残施虐者的本性。
    她觉得很失望,很痛苦,阿达已经不是那个阿达了。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阿达。
    她和他说了分手,然后很快就回了潼安。
    那一年,他在餐厅里第一次遇见林嘉和,她起了恻隐之心,因为林嘉和和阿达真的太像了。
    但林嘉和没有阿达身上那股字阴邪气。
    她带林嘉和去了tc,然后替他把妹妹安置好了。这格外的关照让宋年十分的不爽,那时候宋喜以为是因为自己,后来发现并不是。
    宋喜讲到这里,似乎才终于说到了最重要的部分:“宋年有个双胞胎妹妹,妹妹曾经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一个真的待他好的人。但他因为害怕和懦弱,葬送了妹妹的命。”
    那个女孩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类似于小名的称号,叫“小喜”。
    “他一辈子都难以释怀这件事,以至于到了疯魔的地步,他杀过很多人,一方面是出于发泄,另一方面是为了验证人性本恶,他喜欢看他们互相残杀,喜欢看他们互相背叛互相诋毁,他潜意识里希望他的妹妹也是那样的和他一样的人,那样他就不会无法面对和释怀。可他妹妹到最后,断气的前一刻钟,还在护着他,让他能逃得更远一些。”
    宋喜甚至后来明白,宋年并不是真的喜欢她,他在潜意识里把她当作妹妹的影子,通过对她的好来补偿那些年的亏欠,可他真正亏欠的人却永远也接受不到他的弥补了,于是后来他变得越来越偏执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啊,最近几章太难写了
    明天干脆直接十点更新好了。
    第36章
    36.
    宋喜在交代完宋年的事情的时候, 外勤正在紧急出警,有人在警局门口实施绑架,这简直是对法治和公序的公然挑衅。
    “协调交通部门, 全方位监控拦截这四辆车,查一下车主,看是不是套/牌车。”
    “特么, 疯了不是。”
    “老大,省厅那里过来的专家已经到了。”
    “局长亲自过来监督, 跟b省还有y省那边过来的同志已经碰了面了, 他们常年研究宋年,比我们更有经验。”
    “领头的谁?”
    “b省那边是初寒,初队, 刑侦大队的队长。y省是他们副局亲自带队。”
    “初队估计要回避, 被绑那个,是他侄女。”
    “这么巧?”
    “巧?更巧的你不知道吧!初念原名是陈飒,林嘉和原名林肆。当年712大案的唯二幸存者。”
    “当年初家来了人,险些当场扇领导的耳光, 整整十四天, 陈飒能活着全凭运气。那会儿实在是太寸了,卧底暴露, 行动千钧一发,上头压得紧, 下头推进不下去, 罪犯太他么不是人,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竟然都没人知道那小姑娘在潼安,被救出来的时候, 老马在现场,当场眼眶都红了,都没人敢看。那架势,都像是活不了了。”
    “怪谁?追根究底当然是怪犯罪分子,所以谁他么也不许给我放松,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
    -
    哆啦把通讯器给林嘉和戴上,“最新的,可以防一般的屏蔽器,如果到时候出了状况,不要慌张,会有人一直监视你,后援随时会到。”
    林嘉和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心里没来由地慌乱,他失神片刻,不由问了句:“和初念交代了吗?”
    “我刚刚……”
    话还没说完,哆啦的手机响了,短信上交代,“情况有变,鱼的饵是两个。另一个饵失控,下落不明。”
    哆啦心里一咯噔,顿时明了,她挂了电话,面色凝重:“宋年的目标……是初念。”从一开始要见林嘉和,估计宋年就盘算的是初念,他们竟然都没想到。
    林嘉和戴眼镜的手一顿,镜脚戳进眼里,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他一拳砸在了车玻璃上,红着眼骂了句脏话。
    “操!”
    哆啦忙按住他的胳膊:“这次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相信我们。”
    -
    初寒在会议室来回踱步了十分钟,打了无数个电话:“我请求跟随,可以不配枪,不参与行动。但我一定要跟随。”
    他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初念的时候还在跟她保证,“初念,那件事过去很久了,你现在生活环境很安稳,城市庞大的治安网络会一直守护每个公民,不会再出现让你孤立无援14天无人救援的情况了。”
    那时她说什么?她说:“我没事,真没事,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我挺幸运的,受害者高达……受害者那么多,我多幸运啊!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她的语气低沉,那种自我安慰的话,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他告诉她:“幸运不是需要愧疚的事。”她打断他,说她知道。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她什么都知道。可有些事情不是知道道理就能释怀的。
    她这些年过得不太好,他偶然听自己哥哥嫂子说起过,但她很懂事地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伪装得太好了,以至于让哥哥嫂子更担心。
    当年的案子他了解过一些,当是初念不仅仅是受害者,她被迫变成过加害者,当年她的指证没有证据支持,所以最后宋年没有被揪出来,但现在综合各种证据来看,柴洼后山的四处埋尸地的三百多具尸体,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宋年的手笔。不能想象他是如何下手杀的人,一想到当时他的年纪和他杀人的手段,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宋年很小就杀过人,即便在当年那样的环境中,杀人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第一次杀人在十五岁之前,并且很好地处理了尸体,当然受害者本身身份的特殊性导致了案件的隐蔽性,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从小就有着非比寻常的犯罪潜质。
    这直接导致了后来他跟在杜承栋手下做事之后,直接接手了处理尸体的工作。
    他有施虐倾向,喜欢把自己置于审判者的位置。
    他把杀人游戏当作枯燥生活中的调味品。
    他曾经给两个人各一把刀,告诉他们谁先捅死对方就可以免去死亡。
    他喜欢亲人朋友互相残杀反目成仇的戏码,百看不厌。
    初念也无可幸免,她的幸运是建立在一桩桩血淋淋的死亡之上,目睹过不止一起死亡凶杀之后如何回归正常正活,是她从九岁就在拼命应对的事情。
    她被心理医生放弃过,那个年轻的女人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告诉她:“为什么不能想想这世界的美好呢?为什么总盯着过去那些阴暗的东西看,一味地沉湎于过去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你的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你忍心吗?想想他们的好,忘掉那些不好的过去吧!你这样不配合,我是没有办法帮助你的。”
    这话直接导致了后来初念害怕心理医生,对于她来说,这不喾于二次伤害。但她心里又认为,医生没有错,错的是她。
    她长久地存在愧疚心理,没有办法释怀,无法直面伤痛,但现实生活又重重压在她肩膀上,所有人要求她做一个积极向上乐观面对的人,所有人要她向前看,她拼命拖着脚步往前迈,可背后大团的阴影又不断把她往后拽。
    一个正常的人是无法想象她所遭受的挣扎的。
    初念从小就学习不好,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常年失眠,偶有幻听,应激障碍严重。但她表现得很好,会哭会笑会撒娇,很努力地在做一个正常人。
    哥嫂很担忧她,但不敢表露太多关心,怕初念松了那口气,连装也装不下去了。
    初念曾经在日记里写:“我看电视里,牺牲的警察的儿子立志要为父亲报仇,后来也成为了警察,并且真的为父亲报了仇,好厉害。我很没用,我没有这样的志向,我甚至无法很好地完成学业,我明明,以前一直拿第一名呢!上周老师把我叫去办公室,说我成绩在年级里又退步了五十多名,我很内疚。有时候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意义是什么呢?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个词。我在留言墙上写过这个,有人回答我:活着是本能,和意义无关。那失去本能的动物,是不是就不合格呢?根据优胜劣汰的生物法则,大概它已经不适合生存了。只有人类会违背生物法则去托起弱者,好神奇。”
    她其实很清醒,但悲哀就在于太清醒,所以痛苦格外真切。
    初寒和自己这个侄女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从心里一直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每一次对罪犯的重拳出击,都是为了让这种悲剧不再发生。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得到答复:“批准!”
    他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整理衣服大步跨出会议室。
    上车的时候队友安慰他:“队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把侄女安全带回来的。”
    他和对方碰了碰拳头。
    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第一次祈祷命运之神能够再次眷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的姑娘们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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