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慧能十分恼火,“出家人怎可结亲,自然无婚事。”冉冉觉得这个和尚太笨了,“你都没有,冉冉有,明明是你更不好。”
比冉冉还不如,还敢说冉冉?
简直太……冉冉想不到合适的词,反正这个人就是奇奇怪怪的。
大家瞬间被冉冉带偏了,事情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这个慧能大师大半辈子了,当和尚当到老,这姻缘得寡薄到什么地步啊。
要知道,和尚也是可以还俗的。
看人家,如今过得颇为不错,却连个姻缘缘分都没有,这小孩不过是容易克罢了,找个刚好不克的不就成了吗?
大家心底莫名腾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这大师也有不如常人的呢,瞧,他们有不顺,和尚也有不顺,大家都一样哩!
冉冉仍不满足,主要是崽不仅记得第一句,还记得第二句呢,后面不大记得的便算了,记得的崽崽可要弄清楚。
冉冉问:“相克是什么坏东西?为什么要说冉冉?”
慧能感到周围的视线,简直快被这个崽给气糊涂了。
这哪来的小孩,天生来克他的不成?
原本纵使知道这小孩是个克星,慧能自觉心底存了仁慈,只想小小阻碍一下。
如今见这小孩小小年纪如此厉害,肝火大动,这不仅克福星,克朝廷,还克他啊!
慧能眼中划过一丝阴狠,“这克夫家,克丈夫,克公婆,克姑子,但凡直系嫡亲,皆克,需寻无父无母无亲兄弟姊妹之人,阳气重,方可压制,否则轻则有小病,重则有大灾。”
江知乐眉间冷然一片,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你先是说然然占气宋雪薇气运,后经宋雪薇道你误会此事。你反口后又说生母缘分浅,宋侯爷说未死后,你又道相处极少也是缘浅,自己仁心换了由头,实则是姻缘不顺克夫。我究竟不知这堂堂慧能大师,短短时间竟反口如此之快?如此不谨慎?这之前测算,又不知搞错了多少?”
“你说自己慈心,不愿细说,自愿测算好姻缘,不让大家外道,后又大庭广众说了几大相克,之前的慈心是喂了狗么?还是原本就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江知乐句句反驳在理,他冷冷一笑,嘲弄道:“轻则小病?人吃五谷,只是凡人,哪有不病?重则大灾?年纪到了,生死轮回,哪有阎王不收?排除这两样,读书之家科举屡次不第也不罕见,官宦之家,升迁贬谪,岂能皆再掌控之中?耕田人家,天有不测风云,也有灾情颗粒无收?拿一个克夫克公婆克至亲当幌子,岂不是人人有不顺,皆可怪妻子,人人有不愉,皆可怪儿媳,人人有不快,还可以怪嫂嫂,只需冠上这个由头,找个招摇撞骗的和尚去说道说道,念几句阿弥陀佛,苦笑一声,佛口蛇心,事情便成了。其实他们心底哪里不知,除了天灾人祸人力不可挡,剩下的不过不想责怪自己,不想责怪喜爱之人,得个顺理成章的出头椽子,错误一推,便可心安理得,家宅平顺,无事无忧。”
江知乐言毕微微一笑,“我无意怪大师,之前也是气极冒犯了,想来大师慈心一片不会计较。只是大师一句话,不知可会害了多少人?我想错不在大师,定是在那些想利用这些话的人。”
“噗嗤——”一声。
有听懂的人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姑娘们不懂,就拍手称快。
下人们听得半懂,有笑的,有想着什么的,也有莫名羞愧的。
大姑娘们听明白了,她们跟着陈文姝来寻这个让文姝喜爱的小孩,前来于此,万万没料到听到此一番话。
一时心绪万千,心思难辨。
有的家里有哥哥不出息的,母亲却只怪嫂嫂看不好哥哥。
江知乐虽借着慧能的话来反驳,却恰恰点破了真相,有情感充沛的已经联想到了若是婚后不睦,被冠上克夫家的名头如何是好,再寻个和尚来,岂不是……
大家不会单纯认为和尚便都是好的,不过其实也不必如此烦忧,倘若门当户对,夫家也不敢太过放肆,真寻和尚来,两家岂不是要结仇了?
不过那些“理所当然”的责怪倒是有的,有人还会心道,本就自己做的不好,不然怎会被责怪呢?
慧能大师掩在袖中的手发颤,“啪嗒——”一声,线断了,佛珠咕噜噜滚下四散。
冉冉一直看着爹爹,眼底有星星在闪烁。
爹爹厉害!
爹爹好棒!
爹爹把和尚气得咕咕叫!
想要自己欺负回去的崽已经想咸鱼躺平了,唉,都怪爹爹,让崽没事干了。
心底想着要怪爹爹,其实哪有怪,小脸露出甜蜜蜜的笑容。
崽崽站起来,昂首挺胸走到坏和尚面前,捡起地上一颗珠子,摊开手递给坏和尚。
“猪猪。”冉冉蔫坏自己乐,“给你哦。”
骂坏蛋,崽崽觉得可以有。
骂完的崽又觉得猪猪其实好可爱,猪肉特别好吃,香香的,崽崽又把珠珠收了回来。
怎么办呢?
崽说:“猪猪比你好,猪猪香香的。”
佛珠有淡淡的檀木香,大家以为崽说的是这个香气。
只有老父亲觉得哪里不大对,不过老父亲对崽滤镜太重,一时没发现把崽养歪了。
单纯的小可怜笨笨崽,白白的小团子里多了黑芝麻。
品牌黑芝麻,江知乐牌黑芝麻+司马承牌黑芝麻联合出产。
第61章 露馅崽
要下山了, 冉冉想要爹爹抱,崽崽想到爹爹和蛋叔教过好多次的话,喊了一声“夫子好”。
下一句就是——
“夫子抱。”
江知乐把崽抱起, 冉冉埋在爹爹怀里可高兴了。
江知乐衣裳带着皂角洗过的淡淡香味, 并不用熏香之类的,崽崽以前在稻子村闻惯了这个味道, 特别安心。
有人好奇看向这位年轻的夫子, 这个人是京城人士吗?还是外地赶考的学子?
宋雪薇心底一缩一缩的,像是被什么攫取住心脏,脑中混沌无比,心底隐隐抽痛。
江知乐怎么会入伯阳侯府?江知乐怎么会给那野种当什么夫子?
她死死盯着冉冉,下一瞬被一个冷漠的目光扫了回来。
男人微微皱眉, 眼底含着冷光, 清晰捕捉到那丝对着闺女不善的视线,心情恶劣之极, 厌烦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掩去眼中的一抹深思。
冉冉背对着外头,趴在爹爹肩头,没看到爹爹的表情, 她戳戳爹爹的耳朵, 想说话,刚凑过去要说爹爹好棒, 又悄悄噤了声。
眼神偷偷看看周围,见没人听到,又软乎乎喊了一声爹爹,说了爹爹厉害,还要说冉冉也棒。
江知乐默许崽翻了天为所欲为, 冉冉一会在老父亲怀里滚滚,一会儿要戳老父亲耳朵,一会儿玩头发,见自个小手里多了一根头发,忧心忡忡小声说爹爹要秃了。
经了这么些日子,江知乐已经习惯了闺女旺盛的好奇心,好奇心满足后,还是挺乖的,乖乖搂着老父亲脖子不说话,安安静静地,轻轻的小呼噜声响起,这是睡着了。
宋雪薇被那寒凉的一眼扫回来后,胸中一直憋着一口郁气,她不明目张胆看,出于骄傲忍着不去看,然而目光偶尔还是忍不住瞄向那个背影。
怎么会?怎么会!
江冉冉死了,又冒出一个宋然!江知乐竟然如此纵容这个小孩!
有人注意到宋雪薇的神情,问她,“你认识那位夫子吗?”
宋雪薇垂下眼,“我见那位夫子抱着妹妹,便想到了爹爹。”
宋书白走在江知乐身旁,有些魂不守舍。
已经立志做蒸鸡蛋,脱胎换骨的宋书白,看到宋雪薇后,可耻得怂了!
谁也没想到这才是宋书白连招呼都不打的原因,约莫是被宋雪薇的凉薄冻住了,宋书白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当做没看见,心底一提一掉的,走路差点摔了,压根没听到宋雪薇说的话。
江知乐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劝,也没有提醒,什么也不曾说。
宋雪薇一番以退为进,没惹来宋书白的关切,袖口掩住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指甲用力勒住掌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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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睡了一阵子,是被爹爹喊醒的。
若是原来,江知乐定依着崽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自从到了伯阳侯府,多了照顾冉冉的老嬷嬷,江知乐便习到了不少东西。
譬如小孩白天不能觉太多可劲睡,晚上要睡得好。
老父亲脸上难得露出犹豫的神情,踌躇不决良久,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崽,见崽睡得憨实,又轻轻摇了摇。
冉冉迷瞪瞪睁开眼,等彻底清醒后,已经随着老父亲到了看比赛的地方。
男子骑射是要比一整天,劈了个地方给女子比赛。
“然然,你来啦!”司马月一身红色骑装,骑着马就过来了,隔着一段距离喊道。
冉冉看到小姐姐,用力挥挥手,困是一点也不困了,整张小脸喜气洋洋。
等司马月骑马走了,还叫着“爹爹爹爹,阿月姐姐要比赛啦!”
一吨醋填得胃里有些饱胀,老父亲眯了眯眼,淡淡夸赞道:“冉冉,你可真精神。”
冉冉以为爹爹真心实意夸她,眼睛弯弯笑出一个小肉窝,“阿月姐姐要比赛啦,冉冉当然精神啦,看比赛!”
崽没注意到老父亲有点黑的脸,她睡醒了就有点渴,捧着茶盏一边喝水,一边看小姐姐比赛。
远处席位上,聚着不少人,原没那么多人来看女子骑马比赛,不过听说了陈文姝亲自去爬山,好奇过来瞅瞅。
审美都是共通的,小姑娘们一瞧,见马上司马月火红骑装,英姿飒爽,不由心思一动。
再看席面上,陈家姑娘含笑坐着,正认真看着司马月她们比赛,眼风不曾向旁边扫过一眼,是全神贯注真心喜爱的,大家心底对这场比赛下意识重视了几分。
冉冉张着嘴惊叹看着小姐姐骑马,冉冉不会骑马,没上过马,但摸过小马驹,还给小马驹喂过红糖,手心沾了糖,小马驹就会伸出舌头舔。
这时,一个少年快步走来,对着江知乐耳语几句。
少年是江知乐前不久从人牙子那买下的,叫桐安,当做书童,有些事情会交给对方处理,有个自己人更方便。
“冉冉,爹爹离开一会,你往那处坐坐。”
江知乐指了指那头,因为江知乐是男子,之前就带着冉冉单独坐在一处。
冉冉听了爹爹的话,点点头,跟着嬷嬷去那边坐。
陈文姝见到崽,笑眯眯让崽过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