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月光很凉, 她很娇软。少女站在那里, 双眸清润, 仰头看他。
小脸上是被蹭出来的黑灰, 身后痰盂里的纸钱都烧光了。
客栈老板娘从二楼探出半个身体, “小姑娘, 小伙子, 院子里不能烧东西的!”
木结构的房子,非常容易着火。
即使这间房子在水边。
陆横单手拎起那个痰盂,把苏绵绵牵了出去。
客栈外面的河边拴着一只小船, 陆横抱着人跳上去,等船只稳了,才把人放下来。
苏绵绵站在船头, 看少年抽出撑杆。
“陆横, 你会划船吗?”
“嗯。”
暴君虽然暴,但十项全能。
没有什么不会的。
小船破波而行, 游曳在水面上, 行在水月中。
“我们要去哪?”
少年仰头看月, 声音微哑, 透着难得的喜悦。
“哪里都好。”
水道狭窄, 陆横技术很好。
古镇上的喧嚣还没完全静下来。
今天, 是那只暴君自焚的日子。
苏绵绵想,他这么坏,肯定没有人给他烧纸钱。
那么嚣张跋扈, 肆意横行的一个人, 在下面兴许过的不好。
所以她便偷偷的想给他烧点纸钱。
没想到被陆横看到了。
苏绵绵知道,少年心眼小的跟针眼一样。
每次提到那只暴君,都要暴跳如雷的跟她别扭好一阵。
所以她才半夜三更的偷偷来。
不过今天,好像没有生气呢?
而且似乎,还有点高兴?
小姑娘坐在船头,悄悄看他。
朦胧月色倾洒而落,少年眉梢眼角都被软化。他举着船杆子,露出劲瘦结实的胳膊,头上的小揪揪似乎都在欢快的跳舞。
船只上的船灯轻晃。
陆横低头,透过氤氲水面看到自己的脸。
就连眼底都发着亮。
情绪如此外露,这还是他头一次。
夏风夹杂着水面的凉气往两个人的脸上扑。
陆横不知道拐进了哪里,船只被硕大的莲叶堵住,动弹不得。
粉嫩的莲花娇软如玉,挨着船头,跟苏绵绵靠在一起,散发着淡淡幽香。
皎月如雾,人比花娇。
小姑娘褪了拖鞋,将小脚伸入水中,轻轻的撩拨河面。
有鱼顺着她的脚踝往旁边略过,滑腻腻的灵活极了。
陆横放下手里的撑杆,也跟着坐下来。
苏绵绵玩得不亦乐乎,溅起的水珠子都砸到了少年脸上。
陆横伸手,一把按住她的膝盖。
苏绵绵穿着薄裙,裙摆湿了,水渍印到膝盖。
再玩下去,怕是要变成湿.身.诱.惑了。
“我们在这里烧。”
陆横把那个痰盂拎过来。
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重新点燃。
痰盂很小,火苗忽然窜起来,苏绵绵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手里攥着的白纸扔进去。
火苗下,小姑娘半跪在船头,撑着一只胳膊,露出一双修长小腿,因为跳舞,所以线条优美至极。沾着河水,贴着薄薄的白色裙摆,能隐约看到里头的瓷白肌肤。
殊不知这样的若隐若现,更加惑人心神。
她的脸被衬得莹白温柔,身后是漫天的莲花和河灯。
亿光流彩,都变成了她的陪衬。
“陆横,你也来烧。”
苏绵绵把手里的白纸分给他一半。
陆横低头,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东西。
这玩意是……马桶?
少年扭曲着脸,给自己烧了一只马桶。
纸烧完了,静谧气氛中,少年开口了,“苏绵绵,是因为你觉得他对你不坏,所以才给他烧纸的吗?”
小姑娘抿唇,踌躇良久后,才看着陆横说了一句话,“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那句欲脱口而出的话,在小姑娘娇软的声音中突然湮没了声息。
原来只是可怜他。
少年伸到一半的手顿了顿,然后还是替她把脸上的黑灰擦了。却不想小姑娘的脸被他越擦越脏。
像只小花猫。
陆横低头,看了一眼。
原来自己的手早就已经脏的不能看了。
怪不得怎么擦都脏。
“那你也是可怜我吗?”少年握拳,垂眸,黑发被风轻轻吹动,在光影中迷糊了五官。
“喜欢你的。”
苏绵绵红着小脸,说完,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指,勾住了陆横的小指头,然后歪头冲他笑。
又甜又软。
痰盂里的东西烧干净了。
陆横抽回手,“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苏绵绵仰头,看到少年面无表情的抽出那个撑杆,将船只往回倒。
怎么好像,还是生气了呢?
明明还带她来烧纸的。
……
本来今天是要走的,但因为小镇居民实在是太热情,所以舞蹈团又多留了一天。
花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托举的时候手腕脱力,将苏绵绵摔了下去。
苏绵绵崴了脚,半天没爬起来,演出被迫中断。
“对不起,绵绵,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花露哭着道歉。
苏绵绵摇头,“我没事的。”
“别跳了吧。”梁晴虞看着苏绵绵红肿起来的脚踝,“去镇医院处理一下。”
苏绵绵却摇头,“梁老师你说过,不管舞台大小,环境简陋,都要跳好。”
苏绵绵喷了云南白药,绑了绷带,重新上场。
这次,花露很小心,小镇上的最后一场舞,完美落幕。
“苏绵绵,你是蠢吗?脚都摔成这样了,还要跳,嗯?你嫌自己活得不够长?”闻讯赶来的少年一身热汗,劈头就是一顿骂。
苏绵绵仰头看他,甜滋滋的笑,“陆横,你来了哦。”
男人的火气瞬间被浇灭。
六百年了,他还是这么没出息。
这小妖精就是祸国殃民的妲己。
毁了他的江山,还毁了他。
陆横蹲下来,用公主抱把小姑娘抱上了……三轮车。
没办法,小镇弯弯绕绕太多,汽车开不进去,自行车又怕把人给颠着了。
三轮车后面铺了被子,苏绵绵坐在里面,头上盖着一顶大草帽。
陆横骑着三轮车,艰难的穿梭在古镇的小路上,把人拉到了镇医院。
镇医院是前年新修的。
看着亮堂的很。
不过听说只有一个外科医生,今天还因为拉肚子没来。
不过可以先拍个片子。
如果确定骨头没事的话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陆横虽然不耐烦这个古镇的医疗条件,但只能先这么办。
小姑娘不耐疼,攥着少年的胳膊,疼得眼泪汪汪的被陆横抱在怀里,取了号,付了钱,去拍片。
少年穿着白色的短袖,身上都被汗湿了。
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能看到里面结实的肌肉线条。
医院里除了一些老年人,还有一些年轻人。
男的盯着苏绵绵看,女的盯着陆横。
上至老头老太,下至三岁孩童。
不得不说,这样的颜值爆表组合,就是直接拉去当明星都是里面拔尖尖的。
拍完片子,骨头没事,陆横把小姑娘带了回去。
客栈老板娘热心的拿了药酒过来,陆横坐在床边,给她揉脚。
小姑娘生的细皮嫩肉。
被陆横的手一捏,娇娇软软的叫,大眼睛里泛出水花。
“啊……”
听着这声音,陆横浑身一僵。
手里的小脚脚堪堪一掌,凝脂白玉一般软绵绵的抵在他掌心。
因为太疼,所以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小爪子一样的抓挠着,酥酥麻麻的痒。
“啊……”
随着小姑娘的娇哼声,陆横手下力道更重了。
小姑娘睁着那双大眼睛,控诉的看过来。
“娇气。”少年恶狠狠的说完,用干净的手背粗鲁的给她擦了擦脸。
然后解释道:“有淤血,要揉开。”
揉了半个小时,苏绵绵终于不再哼唧。
周安安等人过来探望。
少年僵硬着身体坐在那里,扯了扯衣摆,盖住裤子。
操,他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给老子滚回来了。
陆横暗骂,把苏绵绵的小脚藏好。
张鑫扛了一箱啤酒过来,被周安安拧着耳朵用力扯着骂了一顿。
花露愧疚的站在旁边,想过来,看到陆横那凶狠的视线,又怕的不行。
李大鹏急匆匆的扛了个西瓜回来,“小棉花,听说你把脚崴了?”
看到李大鹏,花露眼前一亮,但在听到他说出来的话后,花露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
李大鹏是个实心眼的。
他没有注意到花露的视线,一直围着苏绵绵转。
花露转身走了出去。
周安安松开扯着张鑫的耳朵,跟了出去。
“喂。”
虽然脱离不良少女团体一年多,但周安安身上依旧带着那股属于不良少女的气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胳膊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说话。
花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苏绵绵摔下来的时候,花露惊慌失措下想要接住她,胳膊垫在下面,结结实实被砸了个通透。
不过因为她穿着男式长袍,所以看不到伤。
没有苏绵绵那么明显。
后面,她硬咬牙撑着又托举了苏绵绵几次,胳膊已经痛到麻木。
到现在,都没有处理。
“没事。”花露摇头。
她经常受伤,知道没伤到骨头,就是要痛上十天半个月而已。
“那就好。”周安安点头,走到花露身边,然后压低声音道:“喂,你是不是喜欢李大鹏啊?”
花露面色一瞬涨红,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垂下了眉眼。
“他,喜欢绵绵。”
周安安一脸怪异的看向花露,“我的神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李大鹏那只蠢货喜欢小棉花的?”
“虽然小棉花确实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小嘴巴又甜,傻乎乎的可爱,谁都会喜欢,但就李大鹏那只蠢货不会!”周安安说的异常笃定。
花露神色奇怪道:“为什么呀?”
“不信?我帮你去问他。”周安安大剌剌的进去,搭住李大鹏的肩膀,哥两好的样子,“哎,李大鹏,你喜欢小棉花吗?”
“喜欢啊。”
陆横面色一黑。
花露面色一白。
周安安又继续,“那你喜欢你陆哥吗?”
李大鹏立刻表忠心,“更喜欢了!”
“滚!”
陆横把李大鹏踹了出去。
李大鹏伤心的在外面叫爸爸。
周安安朝花露挑眉。
花露解决了一桩心事,整个人都通透开阔了。
但她一想到前几天找陆横的说,又陷入纠结。
她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欲言又止,被周安安拉走了。
房间里,闲杂人等终于走了。
苏绵绵半睡半醒间,看到床头周安安在小镇花店里买的那束香槟玫瑰。
上面还带着人工喷洒上去的花露。
“陆横。”
小姑娘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露出一点属于少女的优美曲线来。
初见小东西时,瘦的干瘪。
如今真是跟初绽的花骨头一样,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娇媚。
陆横正在洗手,他偏头,对上她的视线。
苏绵绵露出半张脸,被子盖到鼻子尖尖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尤其可爱。
“前几天,你跟花露在巷子那边说什么呀?”
少年洗完手,不急不缓的擦了擦,然后重新坐回到床边。
看向苏绵绵的视线带着诡异的神色。
“你真的想知道?”
苏绵绵羞赧的点头。
小傻子就是这点好,脸上什么事都藏不住。
就算有不明白的,也憋不住,一定会问。
“她说……”
苏绵绵睁大眼,视线落到陆横微张的薄唇上。
“她说,让我把你让给李大鹏。”
房间里陷入沉寂。
苏绵绵张了张嘴,满脸懵懂,“让给李大鹏,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你让了吗?”
“你说呢?”
少年俯身,双手撑在苏绵绵的小枕头上,头上的小揪揪垂下来,几乎要擦到她的眼睛。
苏绵绵闭了闭眼,就感觉自己眼睑一热,有东西轻轻的拉扯着她湿漉的眼睫。
陆横亲了她一口,伸手连着被子抱住她。
“江山都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