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馅饼

    所以说，世上的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当初莱恩在徐家是一个提的不能提的人儿，现在，经历了那一顿辣椒饭之后，就成了徐家的香饽饽乃至于座上宾了。老奶奶也上了年纪了，闲得无聊的时候，真想找莱恩说说话儿。老奶奶逢人就说，这个外国人的江城话说得十分地道，一般人根本听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别音，这可是天赋。可见，这个小伙子是和江城有缘分啊，保不定，前世里就是这儿的人也说不定，只不过这辈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投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不过，好在姻缘在这里。
    可见，世上的事儿都是好事多磨。一般时候，老奶奶说，别人也就听，不插话，也不敢插话儿。老奶奶说起来，到了激动的时候，十分激动。激动得眼睛都冒星星。这就不容易了。能让老奶奶那么失态那么激动，这个人还算有点本事的，如果莱恩真的是一般人，很普通的人，想必老奶奶也未必看得上。莱恩除了相貌英俊，身材高大，还是有许多优点。
    现在的老奶奶耳朵里可再也听不进去别人说莱恩的坏话，既然她将莱恩当作自家的女婿看待。那也就是她徐家的人，只要让她听见有人说莱恩什么什么不好，那老奶奶可会撂下脸子，将身子转过去就离，冷哼一声，再也不和你聊天了。就算下次，你陪着笑脸带上礼物，尽捡那些好听的话说，老奶奶就算心情好，对你也还是爱搭不理的。没错，徐奶奶就是这样一个傲娇的人，她傲娇了一辈子，当然她也有资本傲娇。现在的徐奶奶已经喜欢上了莱恩，她觉得和这个年轻人有很多话题可以聊，比如美食。因为老奶奶爱吃甜点，而莱恩也恰巧会做各种各样的甜点。什么草莓味的巧克力味的纯奶油味的。还有各种水果味的，莱恩都很擅长，小的时候，他就在一家培训学校学做了许多点心。有的时候莱恩工作忙了，并不一定能够答应老奶奶来徐家吃饭，那么老奶奶就会不厌其烦地给他一次次的打电话，直到打到莱恩点头为止。老奶奶也是诚心诚意的招待莱恩，上一次的辣椒饭只是为了给他一点颜色，其实做不得算数。
    老奶奶本来不下厨的，毕竟她年龄大了嘛，但是为了莱恩她竟然做起了他一生中最拿手的馅饼。老奶奶做的馅饼，当然不是法国馅饼，而是地地道道的江城乡下人做的老式馅饼，所谓的馅料，无非就是几样新鲜的菜蔬，比如韭菜，黄瓜苋菜，虾仁，鱼肉鸡蛋都是包馅饼的好食材。食材都是农村常见的，主要是看包馅饼的人调和的滋味好。这老式馅饼徐奶奶很长时间没做了。一来呢是心情起起落落的，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是磕碰，她定不下心来。二来呢，她年纪也大了，提不起来精神。但是为了小琴，为了莱恩，老奶奶决定捋起袖子好好包几只美味的馅饼，露几手。
    徐母见状，起先觉得奇怪，后来弄明白了，也不敢取笑婆婆，只是半真半假就问道：我说，妈，你就别这样费劲吧，包馅饼的事交给我。您老不是年纪大了嘛，只管坐在那等着吃就行，我下了这么多年厨房，自认为做馅饼包馄饨捏饺子的都剩过你呀。是呀，论做生意，徐母认为自己不及婆婆有头脑，婆婆这么大年纪，但确实是少有的女强人，虽然她很少上电视，也从来不接受采访，但是谁都知道在江城有个赫赫有名的徐老太太，虽然她满头白发，但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管理着好几家药店。还有一个上市公司。有时候徐母还觉得自己很庆幸，虽然丈夫去世的早，但摊上了一个很能聚财的婆婆，如果仅靠她那点退休工资，自己是后半辈子是不可能过的这么滋润的。
    没错，虽然她也有女儿贴补，更有林轩不时给她钱花，但是她总不好意思拿小辈的钱，但是，徐母觉得，拿婆婆的钱却是正大光明天经地义，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为什么徐母会这样想呢？那是她认为丈夫去世的早，让她后半辈子受苦，没个依靠，不管怎么说，婆婆是丈夫的妈妈，婆婆给她钱也是对她的体恤。这个脑回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理解。但是，徐母拿婆婆的钱真的是没觉得半点不好意思。
    可没想到徐母一开口，还没说上几句呢，老奶奶寻思出了她的意思，可是老大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我说，你想什么呢？我知道你会做东西吃，有时候呢做的点心也颇合我的胃口，但是我今天就是要露几手给莱恩。给小琴看看，我不是年纪大了就没有用，除了做生意，我还会做美食，人家莱恩费心巴力的将他的优点展示给我看，作为东道主，我得让他瞧瞧我的厉害不是？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呀，就是一块榆木疙瘩，叫我说什么好呢？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应该马上能够领会我的意思，提一个东西，去超市给我将这些食材买回来，而不是当着我的面也和我逞能。再说，我做的馅饼，那在老家也是一绝，出名几十里外的，谁都知道我徐奶奶会包馅饼。反正我也是手痒痒了，只想趁着晚上莱恩和小琴下班的时候就将馅饼包好了，咱们乐乐呵呵的一边吃馅饼，一边喝烫呼呼的粥。”
    徐奶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母一时接不上话茬。她知道婆婆好强了一辈子。徐母转而一想，反正今天不要她做晚饭，这不正好可以歇歇手？那就让她老人家露一手，自己在旁边打了下下手。不，干脆什么都不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岂不是更加让人快活？
    这么一想，徐母就想明白了。她反而奉承徐奶奶来。“妈，我当然知道你是天底下最能干的老太太。这辈子能和你做婆媳，难道你的儿媳妇那是我的福气呀！我本来以为我死了丈夫，下半辈子会受苦，所以呢，我才那么费心巴力的盼着婉芳能找个有钱人嫁了，我也好跟着沾沾光，没想到这条路我走茬了。祸害了婉芳和林轩，唉，这事我也不想再多说了。一想起来呢，我也觉得怪愧疚的。虽然他们不记恨我，但我这心里头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过意不去，就像那电视里犯了罪的人，就等着什么什么人来抓我抓进去，干那些苦刑，一天一天的熬着日子，我心里才快活呢。可是我哪里想到最后能让我过上好日子的，还是婆婆你这个定海神针啊！如果不是你经营了那么一个大产业，这徐家的人哪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您就是我们徐家的菩萨神仙，我们这些后辈每天都该朝您磕头进香，念叨着您的好处，保佑您长命百岁，百毒不侵！”
    徐母说着说着就有些胡扯了，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滑稽，老奶奶本来听着是很认真的，但现在却连开嘴笑起来了。“我赚钱是为了显示我的能耐，我愿意将这钱给谁就给谁，不愿意给谁，别人也没有一点办法，你也不用捡我爱听的说。说真的，我每天听这些奉承话，耳朵都起老茧了。”
    徐某见状，也就不敢再啰嗦了，在啰嗦下去。兴许老奶奶非但不高兴，还会很生气，就败坏了她包馅饼的心情，说真的，徐母也真想吃婆婆做的馅饼，嫁进徐家这么多年，只听人说婆婆做的馅饼有多么好吃，但是从来没亲眼见过。小姑子徐香说妈妈自从爸爸去世后就没了心情包馅饼了。那是他们夫妻婚姻好的象征。徐奶奶一包起馅饼就会想起丈夫。心里会难过。但现在这些往事她通通不想了，只是盼着孙女儿能幸福，她这个徐家辈分最高的人，一定要拿出诚意在小辈面前做一些好吃的点心，大家图个乐呵。“不过我说儿媳妇啊，你到底不能闲着，我年纪大了，不能去超市。我想要买的时候清单都写在一张纸上，你按照我提供的，去超市买。我还要咱们老家产的芝麻油，老家产的辣椒酱，哦，不，我说错了，是甜面酱。还有一点辣椒粉，虾仁一定要买长江水里的，小河里的虾仁，千万不要买，一股河腥气。鸡蛋呢，最好就是土鸡蛋。这馅饼里可离不开这几样好东西。徐奶奶交代的详细又详细，就担心徐母在逛超市的时候，脑子一短路，会买些其他的不中用的东西，所以是叮嘱了再叮嘱。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徐母的朋友很多，当然都是那些不能走进心窝的泛泛之交的朋友。大都是在以前牌桌上的牌友。
    即便后来徐母不打牌了，但是这些牌友如果在街上遇见了，也不能说理就不理啊，这样人家会认她发迹了之后，拿大架子败坏她的名誉，徐母对此也是有点担心。因为现在自己的女儿女婿们都很有出息，她这个做丈母娘的不能给他们丢脸，所以也很注意言行。“总之，你拿着我的单子去买，遇见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要去瞎凑热闹，买完了赶紧给我回来。”
    徐母就不大高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婆婆总是不相信她的能力。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叮嘱了又叮嘱。说真的，让她在儿女们的面前，真的没有面子。搞得她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弱智，甚至比婆婆年纪还大的一个失意者似的。徐母决定不这么顺从了，家里人除了她，还有几个大姑子小姑子，还有两个侄儿都在呢，这些事情凭什么都落在她的头上？说起来她只是个儿媳妇，还是外姓人。这几年和老奶奶搬在一起住，整天就是干活，虽然是为了儿女们，她也心甘情愿，可整天被婆婆呵斥，换成哪个儿媳妇都不愿意啊。
    于是徐母变了脸色，她干脆学着老奶奶的样子。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妈，我突然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买菜的事你就让徐香去干吧，我也想躺一躺呢。虽然我没有您的年龄大，但是我这关节呀这脊椎呀，还有我也有高血压呀，真担心，我要到了这样的年纪，也会得糖尿病呢，妈，我真的不能去了，不好意思。徐母说话算话，真的就赖在沙发上不起来了。不，她还是打开了电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电视来了。
    她这个样子，明摆着就是在和婆婆挑衅啊，徐奶奶也不是个好惹的，当即就拿起沙发边儿上放着的一根拐杖，对着徐母的手臂轻轻敲打了一下，嘴里也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了？我还使唤不动你了，你每年拿我那么多分红，你吃的喝的出去旅游的钱不都是我给的吗？让你去超市买一点东西，你还给我摆脸色了，说起来我也为你的女儿着想，要不我犯得着吗？我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却得不到你们一点回报呀！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容易伤感，可不，就算在商场上精明到连一分钱都要问去向的徐奶奶，此时此刻眼圈儿也不禁红了，她觉得自己老不容易了，丈夫去得早，孩子又多，还得经营着家里的事业，她一个农村女人容易吗？她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费了最大的心思了，好不容易晚年能舒坦舒坦，可她这儿媳妇还真不让她省事，你说她能不生气吗？徐奶奶只觉得自己心里好苦啊！但她终究还是要强，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还是没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