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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6,未了之事

    如果不是许风的情况比较特殊,周静是不会把他带到自己的宿舍的。毕竟那里是她休息的地方,平时连同事都不让进的。
    行医十年,周静打过交道的病人成千上万,但是没有一个像许风如此豁达。或者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像许风这样看得开生死。
    当她第一次看到许风的化验单时,她跟其他医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她让许风通知家属,有些事她需要跟许风的家属交代一些。但是许风没有听她的话,而是执意让她告诉他实际情况。因为许风已经从周静的脸色上看出了端倪,他不可能让其他人替他担心。
    就算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儿,电视里也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桥段。一旦被查出什么绝症,医生都会让病人通知家属。主要原因是怕病人自己承受不住,如果需要进一步治疗也需要家属签字。
    从头到尾许风就没有听医生的话,当时如果周静不跟他说实话,他就当没有这次体检,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周静看着坐在对面的许风。因为没有听从她的叮嘱,许风的病情已经加重了。比起预期要来得快不少,如果这两天还不能按照医嘱按时吃药和休息的话,恐怕许风也撑不了多久了。
    周静一再强调许风要注意休息,一定要按时服用她开出的药。但是根据今天的化验结果,足以证明许风根本没听她的话。
    伴随着行动变得迟缓,许风的记忆力也在逐渐降低。有很多事他过一会儿就想不起来了,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严重。根据临床经验,许风这种情况之后会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最后忘掉所有人。
    在周静宿舍待了足足两个小时,出门时许风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确切说是他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不够用。还有不少事儿他没去办呢,不办完这些事他死不瞑目。
    回到家,许风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字,怕自己那天忘得一干二净了,许风把需要完成的事儿全都写在本子上。怕自己连本子也给忘了,索性把封面全都撕掉,就那么放在书桌上。
    风尘仆仆的许霞赶回家时,许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盹。电视里播放着许霞最喜欢看的美剧,当初在家时一直想让许风陪她看,那时的许风一直说没时间。
    悄悄走到许风背后,许霞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声来。看到许风手里的相册,许霞忍不住想要叫醒哥哥。她的确是在跟许风赌气,所以才会一个月不回家。但是她每天都有给许风发信息,只可惜她不知道哥哥许风的那个手机号停机了。
    许风忘事儿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有些事刚才记得几分钟就给忘了。但是不管怎样他都记得许霞,记得这世上唯一的家人。
    有人从他手中抽走相册,许风本能的抱紧怀里的相册,睁开眼看到面前熟悉的脸庞。咧嘴一笑,许风起身对许霞说道:“饿不饿?哥去给你下碗面吧?”
    刚走两步,许风就给许霞拽住衣角。拉住许风重新坐回沙发,许霞抱着许风的胳膊说道:“哥,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么?”
    许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口的是另一番话。
    “想什么呢,哥能有什么事儿。现在公司和商会都已经步入正轨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吃了这么多苦,终于该享清福了,哥怎么会有事呢。”
    说这些话时,许风刻意躲开许霞的眼睛。如果真让他看着妹妹的眼睛,或许他说出口的就是另一番话了。
    轻轻拍了拍许霞的脑袋,许风笑道:“如果你真的想让哥哥放心,那你就赶紧找个男朋友,或者结婚也行。”
    许霞打掉许风的手,瞪眼道:“别的事都可以商量,这件事免谈!”
    许风拉住想要上楼的许霞,气笑道:“免谈也得谈,这两天哥就帮你物色几个,安排时间你去见见,合不合适见见再说。”
    许霞甩开许风的手,噔噔噔上了二楼,站在走廊边冲着楼下喊道:“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别墅里重新恢复宁静。一楼大厅只有许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肯回房。一直到凌晨一点多,许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第一行便是给妹妹找一个好归宿。
    他想放心的离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妹妹许霞。哥几个都已经安排好了,媳妇也已经回娘家了。许风现在基本上孑然一身,许霞的以后他可以让哥几个帮衬帮衬。但是具体的生活,许风还是要帮妹妹物色一个好的归宿。
    可以没钱可以没权也可以很穷,但是不能没有骨气,不能没有志气,不能没有原则。最重要的,是不能对许霞不好。真说起来,许风的要求不算高,但是绝对不算低。毕竟现在的人都很现实,不管男女都会有评判对方的一套标准。
    许霞学历高,人又漂亮,身材也好,综合评分不低于九十。如果把她放在上流社会,照样可以让很多大家族趋之若鹜。但是许风不会考虑让妹妹嫁入豪门,更别说带有其他背景的家族,一入豪门深似海,从此只能是路人。
    许风不喜欢太现实的人性,更不喜欢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规则。所以他并没有给许霞留太多的嫁妆,商会和护卫公司有许霞百分之四十五的份额。之所以没有留给许霞百分之五十或者更多,就是为了她以后考虑才这么做的。
    护卫公司和商会百分之四十五的份额,足以让许霞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算她真的潦倒到只能靠这些分红度日了,至少她还有最后一步退路。如果她真有本事,完全可以把公司和商会重新收入囊中。
    如果商会和公司越做越大,以后肯定要走出国门。只要有许霞在公司和商会,许风也能心安理得的把这份产业交出去。就算有天他突然走了,也不会因为商会和公司的事儿感到遗憾。
    第二天上午,许风把准备出门的许霞堵在了客厅。带着她出门去了一家咖啡厅,那里早已等着两个人了。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八九,女人四十七八。母子俩一眼就相中了许霞,在许风和许霞面前摆足了有钱人的派头。
    许霞倒是很给许风面子,跟那个男人聊得很开心。要不是许风拦着,她还要跟那个男人一起去看电影呢。七八点钟的电影也就算了,那男人偏偏说要带许霞去看午夜场的电影。还是什么恐怖片,这事儿许风说什么都不能让他成了。
    书上早就说过了,这种招数通常都是男人用来对付女人的把戏。不仅书上有,电视上也演过不少。许风可不能把妹妹就这么交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男人,所以他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带着许霞离开了咖啡厅。
    不死心的许风又带许霞去了一家星级酒店,据说那里的大厨出身御厨世家。做得一手好菜,而且是华夏为数不多的几位顶级大厨之一。曾经专门为外宾做菜,也为国内一些顶级明星做菜。
    他有一绝,经过他手做出来的炒菜,每一道都会被客人吃的干干净净。就算是再没有食欲的客人,给他面前放一盘他做的菜,没几分钟就能让他胃口大开。据说他这项不传之秘,只传给他以后相中的后生。
    四个人,一间足有五十平米的大包厢,一张足可以坐下二三十人的大餐桌。许风和许霞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家三口坐在靠门的位置。
    一旁两位服务生,专门给他们端菜倒酒,桌上全是一些许风见都没见过的菜。吃一口还想第二口,吃两口还想再来一盘。从头到尾都是许霞在跟他们一家三口聊天,许风一直在跟桌上的那些菜较劲。
    离开酒店时,不等许霞做出评价,许风就否决了这个备选。连跟女人一起出去走走的勇气都没有,以后真在一起了怎么过日子,难不成有什么事都要躲在女人背后么。
    第一个太鸡贼了,第二个太老实了。如果这两个互相平均一下,倒是两个都很不错。兄妹俩走在大街上,许风看着一蹦一跳的妹妹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在医院时周静跟他提的那个建议。
    她希望许风能够把病情告诉许霞,毕竟她是许风唯一的家人,如果许风那天真的离开人世了,周静希望许风不要让许霞太过伤心。逝去和消失看似一样,其实它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人绝望呢?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失望多了就变成了绝望。
    只可惜许风没有听周静的建议,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不会让自己就这样一天天衰老,等到有一天连走路都走不动了,然后让妹妹看到一个怪物一样的哥哥。那画面许风无法想象,所以他不会等到那个时候。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许风一定会选择另一种方式。就像大象一样,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变丑变老以及慢慢死去的样子。
    赌气的许霞上了二楼,许风回到房间,摊开信纸开始写信。他怕再过几天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要趁这个时候给哥几个写一封信。有些话说不出口,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希望他们不会因此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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