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蝙蝠洞
    刚刚结束夜巡的布鲁斯.韦恩裹着浴巾从浴室中走了出来。他显然没有认真擦干头发，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向下滴着。水珠就像是一只无色的笔，它勾勒出布鲁斯韦恩喉结的形状，又顺着他的胸肌滑向更为隐蔽的地方。
    布鲁斯.韦恩对于这些毫不在意，他随意的踢开散落一地的蝙蝠装，穿着拖鞋来到了蝙蝠电脑旁。然后他惊讶地发现，他放在电脑旁的蝙蝠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楚】的消息。那是一条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楚】：抱歉，之前没看到你的消息。谢谢你的关心，我遵从你的建议联系了哥谭警局，效果显著。现在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
    布鲁斯.韦恩的目光停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将湿漉漉垂在额头上的刘海向上捋了捋，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打下了一个“嗯”字。
    【楚】：你居然秒回了，没想到蝙蝠侠ai也和蝙蝠侠本人一样昼伏夜出。
    “老爷，您又将蝙蝠装乱丢了。”阿尔弗雷德叹息声在布鲁斯.韦恩的身后响起，“您要求我查的关于谜语人的资料刚刚都发给您了。”
    “嗯。”感觉到阿尔弗雷德的靠近，布鲁斯.韦恩将手中的蝙蝠手机熄屏，然后放到了一边。
    看着将注意力迅速放到蝙蝠电脑中谜语人资料上的布鲁斯.韦恩，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老爷，如果您没有别的需要，我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我建议您早点休息，毕竟十个小时后您还有一场董事会议要参加。”
    布鲁斯.韦恩盯着电脑屏幕上谜语人的相关信息皱起了眉头，果不其然，就跟他所预料的一样————谜语人在柜子中秘密调查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在这些资料之中。
    谜语人从来不喜欢直接揭露谜底，他喜欢留下线索，然后享受看其他人慢慢探索，苦思冥想的过程。
    是的，线索。布鲁斯.韦恩觉得那些线索包括但不仅限于谜语人基地中的文字或者照片。他想到了那个跟自己有几面之缘，在那个柜子前驻足很久的青年。
    布鲁斯.韦恩注意到，对方看着谜语人写下的单词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名为楚言凝青年一定知道什么。
    那个青年并不是一般人，这是布鲁斯.韦恩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已经认清的事实，同样他也知道对方是抱着某种目的才来到哥谭的。
    布鲁斯.韦恩想到了半个月前来到哥谭的那个组织，最开始布鲁斯.韦恩认为楚言凝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但是随后布鲁斯.韦恩基本否定了那个猜想。
    楚言凝的行事风格和那些行动隐蔽，手法老练的存在完全不同。这个青年虽然有点小心机，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格外单纯。
    布鲁斯.韦恩想到了他们之间那个不算吻的吻。那在花花公子看来连最普通的调情都算不上的一次嘴唇接触却轻易地让对方身体一僵，脸颊发烫。
    比起在阴影中冲他露出嘲讽微笑的黄眼男子，特地掉头跑回来自投罗网的楚言凝看起来格外无害。
    这种本质上的差别就像是蝙蝠和知更鸟之间的差别。那个青年甚至还用自己的真名在哥谭租了一间公寓，布鲁斯.韦恩只需要半分钟就能查到对方的住址………
    布鲁斯.韦恩随手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将自己刚才的思考以及自己作出的推论记载在里面。有些事情越理越乱，他确信自己短时间内不适合思考这个。
    此时，被他遗忘在一边的蝙蝠手机开始振动。布鲁斯.韦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拿了起来。
    他刚一打开屏幕，某个标着99+的聊天对话框便蛮横地跳了出来……
    【楚】最后一句话的发出时间是凌晨四点半，那已经是一小时前的事了。那个青年居然就这样自说自话的说了大半个晚上。
    【楚】应该是一个孤独的人，这是作为世界上最顶尖的侦探之一的布鲁斯.韦恩的判断。一个不孤独的人，应该不会找虚拟ai聊天吧？哪怕那个虚拟ai披着蝙蝠侠的壳子。
    布鲁斯.韦恩看得出来，【楚】其实并不需要一个能回复他的人，他只需要一个倾听者————最好是一个能对他所有言语保密的人，对于【楚】来说，虚拟ai是最好的选择。
    布鲁斯.韦恩不知道【楚】究竟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他也查不到【楚】究竟是谁，但布鲁斯.韦恩明白那种感觉。
    当他失去父母继承了韦恩家的所有财富时，有的人想巴结讨好他，有的人想要将这巨大的财富从他手中抽抠走一部分。为了面对这些人，年仅八岁的布鲁斯.韦恩不得不在人前表露出自己最坚强的那一面，哪怕他会在人后蒙着被子哭泣。在他哭泣的时候，只有阿尔弗雷德会呆在他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的布鲁斯.韦恩太想找人倾诉，他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中的那个人会拥抱他，告诉他：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梦的影响，年幼的布鲁斯.韦恩买下了那个老旧的手机，他甚至还将那个手机保留至今。
    有时布鲁斯.韦恩也会怀疑，因为那些模糊不清的梦实在太过真实。儿时的他总有些天真的幻想，他也曾幻想过他梦中的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在决定成为蝙蝠侠之后，布鲁斯.韦恩抛弃了儿时的幻想。他早就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幻境来救赎他安慰他了，多年的游历和训练已经让他足够坚强。布鲁斯.韦恩从需要救赎的对象变成了救赎者————就算他无法完全拯救哥谭，他也要阻止哥谭继续堕落。
    现在，布鲁斯.韦恩从【楚】的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
    这未免太巧合了。隐藏在布鲁斯.韦恩血脉中的疑心病又开始作祟。
    一股神秘的，不知道是不是魔法的力量，让布鲁斯.韦恩有了和【楚】沟通的机会。因为那股力量的缘故，【楚】将布鲁斯.韦恩当成了蝙蝠侠ai，而布鲁斯.韦恩也无法查到任何跟【楚】有关的消息。现在布鲁斯.韦恩又在对方身上找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
    最关键的一点是————【楚】的信息原本是发往布鲁斯.韦恩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再使用的老旧手机的，布鲁斯.韦使用了某种技术，这才让那些信息转发到蝙蝠手机上。
    虽然布鲁斯.韦恩为了怀念过去依旧会为那个老旧手机续费，但是那个电话号码应该早就被众人所遗忘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那个老旧手机都不应该再收到任何消息了。
    布鲁斯.韦恩在蝙蝠电脑上调出了谜语人收集的照片。他甚至不用放大照片去仔细查看，他也知道照片中年幼的自己手中拿着的手机和现在躺在不远处的老旧手机是同一只。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刻意设计的圈套。
    正是此时，蝙蝠手机再次振动了一下，被顶上来的那条消息压过了手机中的其他所有，强势又不容拒绝的出现在了布鲁斯.韦恩的眼前。
    【楚】：晚安。
    这是朋友睡前非常普通的告别，几乎每个人都可能收到这句话，除了布鲁斯.韦恩。
    在他八岁之前，这是他父母每晚都会跟他说的话，但是伴随着那一声木仓响，他们不在了。在他最脆弱的那段时间，阿尔弗雷德也曾跟他说过晚安，但是这样的行为在他成为蝙蝠侠之后就停止了。杰森.托德将布鲁斯.韦恩看做自己拼命追赶的目标以及终生的导师，倔强又好强的他是不会对布鲁斯韦恩说这些话的，他认为这显得他软弱。
    迪克.格雷森倒是曾对布鲁斯.韦恩道过晚安，但是别扭如布鲁斯.韦恩自然不会回应他，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这样做了。
    现在，这句话再次出现在了布鲁斯.韦恩面前。发出这句话的对象是【楚】————一个完全陌生的，不知道布鲁斯.韦恩底细的人。
    几乎是在考虑回应下一秒，布鲁斯.韦恩便已经习惯性地算清楚了利弊。这句小小的回应使他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为百分之零。他甚至还能借此拉近和【楚】的关系，在借此套出更多对方的信息。
    这是稳赚不赔的选择，也是最佳的答案。所以回应【楚】的消息是有必要的。
    在短短的半分钟内，布鲁斯.韦恩已经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但是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到，要知道布鲁斯.韦恩已经很久没有回应过别人给予的善意了。
    此刻的布鲁斯.韦恩远没有平日里宴会上的巧舌如簧。他打开手机上的输入键盘，随后又将输入键盘关掉。他一会儿将手机拿近，一会儿又将手机推远。最终布鲁斯.韦恩皱了皱眉，他居然有一点点紧张。
    【蝙蝠侠】：………下次早点睡觉。
    布鲁斯.韦恩终究还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简短而理性的句子，甚至还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不得不说，这很蝙蝠侠。
    打完这句话之后，布鲁斯.韦恩将手机放到了很远的地方，仿佛那只黑色的手机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又在手机上面盖了一份报告。
    做完这一切之后，布鲁斯.韦恩让自己的视线重新回到面前的蝙蝠电脑上。他没时间再看蝙蝠手机了，他必须要完成他剩下的计划，几小时后他还要参加一个董事会议。
    ————
    “今天的蝙蝠侠ai出乎意料的热情啊。”楚言凝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回复如此感叹到。
    他起身走到窗边，第一百五十六次打量着临近房屋的屋顶，那些地方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亮银.色的蝙蝠抓钩，也没有尖耳朵的投影。
    眼看着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楚言凝终于放弃了。他揉着眼睛朝着布鲁斯猫窝的方向抱怨道，“这是什么世道啊，就连蝙蝠侠都开始骗人了。好端端的说什么知道我的住址，害我紧张了一晚上！”
    回应楚言凝的只有橘猫陷入沉睡后发出的轻微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