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人偶
她将土坑挖了一尺见方时候如释重负,双手在和服上随便一抹,再打开包裹将人偶娃娃头南脚北放入土坑,再取出几枚硬币分别放在娃娃的双肩、丹田和脚踝位置。她接着再将包裹娃娃的血布叠成小方枕垫在娃娃脑下,再双手合十着口中念念有词貌似是在诵念经文。
她念念有词会儿,再哆哆嗦嗦着捧着土埋入土坑。
她将挖出的土尽数填入土坑再将那处的土给拍实压平后,迈着小碎步进入医院。
拍实的土面上印着凌乱的手印,像是一个个鬼手从土里凸显出来。
事态发展到这里,顾川问我看出了什么。
“或许是习俗,但也是煞局。”我收回关注她的视线给出答案。
煞局分很多种,无非就是通过风水布局诅咒对方的财运气运体运,轻则破财重则性命堪忧。
国内自古以来,各行各业的手艺人都多多少少会布局。
说来好笑,这些煞局原本是手艺人在帮人干活时,如果被克扣工钱,用来诅咒东家的法门。
一般是师徒单传,一辈儿只有一人会,后来居然发展成了专门收钱替人下咒的行当。
最常见的有木工厌胜术、怜人梦鬼术、船家水泽术,而婆婆所布置的,极为罕见,是医蛊缠阴术。
这种术极为偏门。
首先,要把蟾蜍、蛇、蜈蚣、蝎子、蜘蛛这五毒放进瓷坛,用槐树根泡制的水浸泡,用无根土封住坛口,过足三七二十一天之后,取出五毒阴干磨粉。
其次,要将受术者的生辰八字写在血布上面制成人偶。
接下来,取阴干磨粉的五毒再倒进做好的人偶。
最后,寻对头家宅西北角阴气最重的地方,按照刚才婆婆的方法埋入人偶。
这种术,可让对头和对头的家人,在不出一月之内,必然百病缠身且不治而死。
如果对头家中正好有生育者,对头和对头的家人不但不会生病还能财运旺盛体健气正,但所生的孩子会天生阴体,命格极阴缠,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一生多灾多难运势颓废。
“丫头觉得她为什么要把这种术下在自己的孙辈身上?”顾川对于我的回答满意点头,接腔再问。
有一只鸽子大小通体漆黑的鸟这个时候落到埋人偶的地方,一蹦一蹦啄食几下泥土,再仰脖叫上几声又振翅飞走。
黑鸟的眼睛,呈暗红色。
“她极为厌恶自己的孙辈。”我再给出答案。
“丫头你原地等我,或许能遇到惊喜,我先去买个东西。”顾川话语结束将伞留给我小跑向就近的便利店。
惊喜是不可能惊喜的。
他这次居然给出了提醒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接下来的惊喜应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至此,天已完全黑了,医院门外已没路人和病号。
“能帮我抱抱孩子吗?”随着他进入便利店,有低沉沙哑的女声从我背后传来,用的是生硬中文。
我即时转身。
站在我背后的她,身体隐在路灯下的阴影中,半低着头,潮湿的长发像两块湿布垂在脸颊两侧遮挡了大半边脸,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渐长的鼻子。
她走路无声,在她开口之前我没听到半点多余动静。
随着我转身,她伸直双臂将手里的襁褓递到我面前,脑袋垂得更低,看上去就像被拧断脖子只剩一层皮把脑袋和身体相连。
襁褓里包着的,是沾满脏污泥土的人偶娃娃,和婆婆埋入地下的人偶娃娃一模一样。
我怀疑是同一个娃娃,但此情此景下不适合再回头瞟一眼婆婆布的煞局确认一下。
“您如果不抱,孩子会死的。”我和她僵持会儿,她猛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我。
随着她猛然抬头,我得以看清楚她的脸。
她的脸瘦长得异常夸张,嘴唇嘬成一团尖尖的像鸟嘴,眼睛没有上眼皮,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像两颗糜烂的红枣安放在眼眶里。
她的脸上长着许多鱼鳞状的细纹,细纹把整张脸割裂成无数小块。
随着她抬头,我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黑鸟。
“哪来的娃娃?”我淡淡语调问询。
“他被狠心的父母丢弃埋在了土里。我刚把他挖出来。求求您抱着他送进医院,否则他真的会死。请相信我,救救他吧!”她话语到最后眼中流出两行殷红鲜血,渗进皮肤的裂纹,如同一条条蚯蚓蜿蜒着爬向下巴。
她接着又哼起小曲吻着孩子的额头,汇聚在下巴上的血就此流进了孩子的嘴里:“他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啊,不能就这样死去。”
“你怎么不抱她进医院?”我继续淡淡语调问询。
“我这个模样若进医院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的。所以只能靠您了,拜托了!”她的血泪更急。
“他是人偶娃娃。他是假的。”
“他怎么会是假的?您看他长得多么可爱。求您了!”
“我带走他之后你要去哪里?”
“都市里还有很多被丢弃的孩子,我还要去救他们。”
对话到这里,我暗暗叹息着抬手接过人偶娃娃。
她的脸虽然令人恐怖,她的血流入孩子的嘴里虽然令人作呕,但她对孩子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母爱又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对于我终于接过孩子,她满眼感激,连声道谢后匆忙离去,身影快速融入漆黑夜色。
我抱着人偶娃娃瞟一眼婆婆布的煞局,那煞局果然已被挖开。
她的惨呼声这个时候传来。
我及时循声望去,远处,有耀眼白光正贯穿她的肩膀带出一条血线。
她弯腿向空中跃起,又是一道白光从黑暗中冲出穿过了她的膝盖。
伴随着碎骨声她瘫坐地面,右腿被斩成两段,脚掌反折到大腿的位置。
顾川这个时候从便利店里快步走出,拽过我手里的娃娃扔在地上,再拉着我闪到隐蔽处继续旁观她那处的动静。
“终于找到你了,今日我就要为我儿子报仇。”布下煞局的婆婆从黑暗中走出,声音阴冷。
她用的是日文,我却已经能轻松听懂。
她已换上黑色紧身衣服,腰挎武士刀,话语出口再甩手丢出两枚尖利的钢钉。
钢钉带起两道白光,贯穿送我娃娃的女人的肩膀,使得她拼命挣扎的身体猛然一顿。
婆婆紧接着拔出武士刀,竖举于右肩之上,身形一矮,探着头冲向送我娃娃的女人。
婆婆是个忍者?
我堪堪旁观到这里,眼前突然一黑再也看不到四周任何。
“爷爷?”我急急抓向顾川所在位置。
我顺利抓住了顾川的胳膊。
“丫头你这是怎么了?!”顾川发出低声惊呼,手指快速搭上我的脉搏,内力灌入我的体内。
“我是不是瞎了?!我怎么会瞎了?!”我尖叫着一把推开他,以免他用内力探出我体内的至阴之力。
我的激动情绪一半真实一半是夸张效果。
“爷爷在,丫头不怕。你的眼睛肯定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不是残了,你别激动。你冷静下,给爷爷点时间,让爷爷想想办法。”顾川急急宽慰,声音微颤。
我攥紧了双拳瑟瑟发抖着缓缓坐到地上,徒劳睁着双眼。
我是从什么时候中招的?
从我接腔送我娃娃的女人的时候,接过娃娃的瞬间,还是被顾川拉到隐蔽处的瞬间?
还是,我来到本州对岸时候就已落入到了算计之中?
我双眼的失明,又,是否会连累到夜孤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