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晚上五点到家的时候,季岑风刚刚换了干净的衬衫下楼。“岑风,我回来了。” 司月朝他打了一声招呼就想先上楼换衣服,谁知道季岑风朝她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语气平淡,“今天看的怎么样?”
司月鞋子刚刚脱下,还赤脚站在地板上。
“今天没看,在那边遇到了云舒,聊了一会,然后就把她送回酒店了。”
季岑风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问她。
司月也没恼,耐着性子回他。
季岑风脸上带着一抹没什么感情的笑意,随着司月朝楼上走去,看似不经意地问着,“聊什么了?”
司月走到浴室门口把他拦了下来,笑着朝他说道,“洗完澡和你说可以吗?我身上有些汗。”
季岑风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却没打算走。
司月看了他几秒,这才发现,他又有点不对劲了。
好像心情不太好。
女人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认真同他说道:“云舒就是来告诉我,温时修回美国了。”
“她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季岑风眼眸淡淡垂下,手里捏着司月的手腕。
司月抬头看着这个男人,他没有半分的歉意,也不觉得自己对温时修做的事情是否有些过分。可她答应了云舒不提这件事的。
“她就是告诉我,她也要回美国了。” 司月轻声说道,“还有一些就是她自己的私事,我们没说什么其他的。”
司月也许并未刻意,但是“其他的”这三个字却好像一粒意外迸溅而出的火煋,落在了某些敏/感的神经上。
“我说你们说什么其他了的吗?” 季岑风语气仍是平缓,捻着司月手腕的手指却有些不经意地收紧,微微陷在她冷白的皮肉里。
明亮的白炽灯下,青蓝的血管隐隐泛起一阵熬人的寒意。
一个人想刻意避嫌,一个人却觉得她是刻意隐瞒。
司月一只手落在他的掌心里,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摇摇欲坠。
她对温时修没有情感,甚至因为他和季岑风闹过误会。但是她该解释的该坦白的全都已经做了,季岑风没有道理再这样紧紧抓着温时修不放还要把他逼回美国。
但是司月也知道,她答应了云舒,不和季岑风提这件事的。她也不想和季岑风吵,事情已经成定局。
只是季岑风现在这副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兴师问罪的模样着实让她有些伤心。
“岑风,” 司月脸上有些忍不住的生气,但声音却还算耐心,“你是不是就没办法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我和温时修没有任何关系,我对他的去向也不感兴趣。”
“我一开始就坦白地告诉了你,云舒告诉我温时修回国了,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我呢?”
“那你为什么和温云舒聊了那么久?” 季岑风弯下/身子逼视着她,眼底的不悦显而易见,“有什么话能让你们两个从前根本不熟的人聊上三个小时?”
一种阴冷的气息慢慢从他的身旁拢起,朝着司月的方向侵蚀。
他知道她原名叫温云舒。
他认定她们之间只会聊温时修。
司月久久地对视着季岑风的眼眸,没有开口。好像所有的事情只要和温时修扯上一点点的关系,都能轻而易举地叫他怒火中烧。
又或者,根本不只是温时修。
所有他觉得潜在的、有可能的男人,都能这样轻易地叫他升起怀疑。
他根本不相信司月,甚至可以用那样的恶意去揣度司月。
好像她一定要一辈子被他隔离在他允许的范围内,不然跨出去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在他的雷/区上。
即使她什么都没做,即使她只是和云舒聊天。
那是不是从此以后跟踪汇报也会不够用,一定要她时时刻刻录音录像,他才会安心?
思绪层层堆叠,司月心里那股积蓄已久的怨气冷不防地泄了出来,她声音带着些无法理解的伤心看着季岑风:
“既然你都派人监视我了,最开始又何必假惺惺地问我今天看的怎么样?”
女人直直地抬头看着他,第一次如此强硬地戳破了那层她步步妥协的防线。
季岑风没说话,下颌线紧紧地绷起。
“云舒和我说,你把温时修封杀了,他被你逼的回了美国。这样你满意吗?” 司月声音又缓又沉,落在季岑风的心里。
静默残忍地割据在两个那样相近的情人身侧,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想要改变这个男人的难度,根本不是她从前以为的那样。
他固执得可怕。
季岑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一双眼睛深沉得令人发寒。
他看不懂司月,一次又一次,他看不懂。
即使知道温时修已经回了美国,却还要从温云舒那里千辛万苦打听他的消息。
明明看见有女人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却连问都没问一下,说什么我信你的鬼话。
季岑风根本看不懂司月,看不懂那个日日从自己怀里醒来、朝着自己轻言嬉笑的女人为什么能做出这种事。
明明他以为,她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决定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一次又一次,把他的真心踩在地上无情践踏。
现在又这般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凭什么,管这么多。
司月白皙的手臂逐渐发麻。
男人忽的嗤笑了一声,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猩红蔓延在那圈刚刚松开的痕迹上,血色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外围无限扩散。
一种莫名的疏离与冷漠迫不及待地钻入了两人之间,司月身子僵直,听见季岑风说道:
“司月,真有你的。”
第42章 不在乎
司月想过, 去直面问题的时候,会遇到怎么样的困难。
季岑风不配合,不高兴, 和她吵架。
她也知道, 不管季岑风怎么样,自己都不能先做那个同他生气的人。
可是有些时候, 情绪来得又快又急, 司月有些控制不了。
更何况关于这种问题, 季岑风从来都是极端的易怒。
所以他一走就是好几天,什么消息也不发,电话也没一个。
好像两个人越走越近,那根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利刺也就越来越明显。
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刺痛在生活的每一个瞬间, 每一个司月没有待在季岑风身边的瞬间。
痛得她要么选择割舍掉自己的一部分容下那根刺, 然后彻底地生活在他紧密严厉的羽翼下。要不然, 就等着两败俱伤, 身心俱废。
可司月尝试过这种割舍自己的生活, 那很痛苦, 她不想要再来一次了。
司月需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等他这次回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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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别墅案的第二版设计很快也提上了日程, 司月每天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司机接她下班的时候大多也都是晚上□□点。
房子里又大又空,司月每天洗完澡就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磨一个晚上的时间。
那里很适合发呆, 很适合把白天所有凌乱的思绪捋清楚。
就好像现在这样,司月打开了和季岑风的对话框。
她也晾了他好几天,没去联系他。之前日日跟在她后面的灰色汽车也消失了,他就是要告诉司月, 他生气了。
司月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的,她觉得她要去找他,要去求他和自己和好,要好好地同他解释自己当时不该那样说话,要慢慢地等一个时机,等他慢慢地相信自己。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他才会学着去相信自己?
司月自己都不知道,又或者说从前还曾经觉得十分乐观,可眼下看来,竟是有种走向末路的感觉。
他半分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甚至不肯在这点上做出半点的退让。
司月手指徘徊在手机键盘上,久久没有打出任何一个字。
如果是一年前的司月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求他,去同他和好。可他偏偏又把她从过去那个丧失自我的泥潭里救了出来。
给了她重新生活的希望,教她在工作中找回自己的自信。
所以司月知道,那个拥有自我人格的自己,没办法和这样的季岑风勉强走下去。这很残忍,但是司月心里清楚地很。
晚风裹挟着淡淡的玫瑰香和微凉的湖水湿气打在司月的手臂上,莹亮的手机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纠结和矛盾艰难地撕扯在这无声的夏夜里,司月终于敲下了手机上的第一个字。
她还不想放弃。
就算是忍着他尖利的刺痛,也还想,再试一次。
【岑风,这几天我都在忙别墅案的第二版设计方案,每天从家里出发去公司,晚上□□点司机接回家。没有去其他地方也没有和什么朋友见面。】
司月打完几行字,指尖顿了顿,又继续打道:
【你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她静静地重读了一遍这条消息,然后就给季岑风发了过去。
湖面不时地起着风,涟漪一阵一阵从湖边扩去,又消散无踪。
司月把手机放在一旁的长椅上,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回信。
也对,他怎么会回信。他还在生气。
那个瞬间,司月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季岑风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她从来都是向上仰望的。他可以随意不回她的消息,轻而易举地转身离开,她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感情,不敢轻易放松每一个细节。
即使他再如何地对自己好,帮扶着自己从过去走出来,但是好像在季岑风的眼里,她还是那只他豢养的小金丝雀。
只不过,是一只他很喜欢的金丝雀。
他们可以亲密无间地拥吻、做/爱,可以看似交心地互诉衷肠。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同她说很多很好听的话,会抱着她不肯松手。可一旦触及到他的禁区,他也可以同这次一般,狠绝地转身离去,一句话也不给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