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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自上车撂下一句回机场后,老板就一言不发,司机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一,男人自始至终戴着墨镜,瞧不出情绪。
    还得及收回视线,后座的挡板缓缓上升,司机起初还为老板发了自己的偷瞄,心中一紧,赶紧把视线移回路面认真开车,而后头半晌再有动静传,似乎真的只是老板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确实,sir从伦敦万里迢迢飞到s市,匆匆停留不到半个小时,又要飞回伦敦准备明的晨会,应该很累。
    他不知道的是,拿下墨镜的傅承致,望着漆黑车窗外绵延的城市光影,扶着额,静默无声用指尖擦掉了流下的泪。
    这世界上应该几个人会相信,曾经妄言爱情是人生贫乏追求虚幻的怜虫才渴望拥有的东西、信誓旦旦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冷血银行,有一竟真的会爱上一个人。
    傅承致的原生庭在任何人中都是个表面光鲜实则毫无温度的地方,他的父母比起用夫妻形容,或许用同事二字还更加合适,尽管如此,他也已经适应了这种贫乏无趣的环境,也从未给过自己对庭和爱情幻想的余地。
    他想了无数由和令嘉的相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但归根结底,能就如令嘉所说,他们不是一类人。
    在名利场呆久了的人,自身上沾染的也是同样肮脏残忍的气息,而令嘉偏生是个生有阴霾的小使,崭新干净到想要和她吐露自己不告人的占有欲,都觉得是种亵渎的地步,也许无论怎样付出,他的爱到头在她中终究将一文不值。
    令嘉应该向阳生长,而不是陪他共沉沦。
    最后一次交易,是傅承致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慈悲,头一次放弃自己的欲望喜恶,给她留出的逃跑机会。
    当,也是给他自己的机会,斩断这份不应该存在他身上的情感。
    他已经开始怀念从前未尝过情滋味的自己,冷心冷肺的孤寡人,有任何牵挂,不必为任何想念所累。
    车子很快抵达机场。
    私人飞机起飞,引擎轰鸣声中,机场两侧的跑道灯飞快从舷窗外掠过。
    傅承致的视线停留在手机屏幕的照片上。
    照片是在超市拍的,那录节目回,他应令嘉要求拍下了她跟人形立牌的合照。
    女孩开心笑起的样子,秋波眉弯弯,瞳孔有光,像伦敦六月最灿烂的晴。
    已经滑到删除选项的指尖无论如何办法再点下去。
    他自欺欺人将照片保存在回收站,心知自己说不定那又要把它恢复回。
    也罢,吃什么药都是一个锻炼耐受性的过程,哪他真真忘掉放在回收站的照片,不再找回,也应该是他彻底放弃这段回忆的时候。
    第75章 chapter 75
    十月国庆, 《暗刺》正式在全国上映。
    各大影视公司联合出品,超强卡司,从预售起票房就已经骑绝尘领跑同期商业片, 加之令嘉的《水塔天鹅》还十来天才下映,累积票房已经抵达3.7亿, 两部电影同时在排行榜上,整个黄金周,令嘉成为各大媒体眼中, 最炽手可热、风头无两的超级新星。
    《大珠小珠》的导演乐得合不拢嘴, 他时请令嘉主演时候, 真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吉祥物,可惜电影制作需要周期,剪辑速度再快, 成片估计只能赶明年元旦了, 否则无论如何得蹭蹭这阵流量红利。
    为配合映期宣传, 丹棠和令嘉起上了好几档综艺。
    没办法, 《暗刺》里咖位最小的就是他俩,其他人都已经不是老牌影帝, 就是奖项大满贯的巅峰影后,总不能跟他们小辈似地连轴宣传。
    生活忙碌起来, 工作像是一张被安排得密不透风的网, 令嘉每天造型变幻,衣香鬓影出现在无数镜头下。
    切都和从前样, 但好像,又哪里变了。
    工作间隙,不会再助理小跑过来,递给她一通遥远的跨洋电话, 周边的人也不再她面前提起“傅生”三个字。
    欧洲和s市距离太远,语言文化隔阂太深,国内没有媒体关心位伦敦银行家的日常,少了单方的关系维持,那个人看似已经彻底从她的人生里消失。
    只有令嘉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只能控制自己不要去外网搜索他的信息,并不能保证傅承致的面孔不要出现在自己脑子里。
    人的记忆和情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受控的东西。
    马场定时发到邮箱的奶思账单会提醒她,他们曾经并肩骑行,在那里橡树下的绿茵沙场跑畅谈小时候。
    每每旁人敬酒被周伍连妙拦下,她会想起第一次被灌酒,傅承致像骑士一样从天而降,把她从危险中带走。
    她想念父亲时也同样会想到,在那个世界崩塌的夜晚,是他在旧房子的衣柜里找到了她,将她全部的痛苦、眼泪、歇斯底里全部纳进怀中,并向她起誓永远不会再骗她。
    家里出事后,傅承致几乎扮演了她生命中所拯救者的角色。
    令嘉从来不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相反,她的心很软,她只是拼命克制告诉自己不可以回应。
    她渐渐明白,为什么初傅承致带着协议出现在她面前时,可以狂妄地承诺,两年内对他没有感情可以放她离开。
    为当恶龙愿意俯身时,天底下真的很难有人能抗拒这份温柔。
    —
    十月中旬的s市开始降温,令嘉不幸中招被丹棠传染重感冒。
    喝了两天药,傍晚带病赶到电视台,录制一档国民综艺节目。
    摄影棚的镁光灯照得她面颊发烫,头重脚轻,不知道是不是低烧还没退。
    幸而录节目的妆比较浓,化妆师的巧手把令嘉张脸化得仍旧元气饱满,瞧不出半点病容。
    录制时间已经过半,节目来到趣味桥牌游戏的环节,边打牌边回答主持人提问。
    令嘉下场跟丹棠做对家,紧密的节奏鼓点倒计时中,嘉宾一面要打出正确的牌,还要完整回答主持人口中的问题,否则就需要接受悬在头顶的水杯泼下惩罚。
    为了综艺可看性,顺便宣传电影cp,节目组很努力在把丹棠和令嘉凑对。
    “《暗刺》最拍得最困难的戏是哪段,是跟丹棠的吻戏吗?”
    令嘉没上钩,跳过吻戏的话题答,“是动作戏,为了增肌,导演建议我可以在挂单杠做仰卧起坐时顺便背台词,感谢导演鞭策,让电影里的我了腹肌。”
    “最痛苦的戏是哪一段?是跟丹棠的吻戏吗?”
    主持人促狭,丹棠无奈,台下都大笑起来。
    令嘉还是没接茬。
    “是电影最后,小冬在恋人怀里离开世界那一段,为太入戏,拍完看回放我把鼻头哭破皮了,粉底遮不好,被化妆师姐姐训了顿。”
    小冬就是令嘉在《暗刺》中饰演的角色。
    观众们哈哈大笑,只有中间少数粉丝没能笑出来,她们都知道令嘉的初恋车祸去世的事,自家孩子是实打实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
    几轮牌打完,话题逐渐脱离电影。
    “小嘉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
    令嘉捏着牌,脑子怔了下。
    倒计时最后一秒,她终于放下牌,“希望他是个好人。”
    “小嘉对另一半的条件放得这么宽松吗?那男孩子们可太开心了……”主持人接着提问下家。
    令嘉默默想,其实这个条件不见得宽松。
    起码对有的人来说已经是最难的事情了。
    完成节目录制已经是晚上十点,连妙在一旁胆战心惊看完,总算令嘉问题答得不错,好歹没被水泼。
    出摄影棚,就给她披上大衣,保温杯打开给她灌了两口药,“好在烧没发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吃了药就能睡觉,明早起来要还不见好转,咱们可能得去打点滴了。”
    光鲜亮丽的妆容卸掉后,令嘉脸色又变回病恹恹的惨白,见不着血气,细胳膊细腿在大衣底下,像是秋风一刮就能吹走。
    暖气开大,周伍又把保姆车后备箱的小毯子抱出来给她盖腿。
    令嘉接毯子,余光忽地扫见放毯子的塑料箱里,满当装着什么东西。
    “那是粉丝寄来的信吗?”
    “是啊。礼物都退了,贺卡越收越多,从f市回来我就顺手放车上了,给你时间看。”
    周伍伸手在信件间拨了两下,忽然顿住,“咦,怎么还这么大个盒子。”
    他疑惑把礼盒拿起来看,“奇怪,礼物我确实都退回去了啊,这谁放车上的?”
    晓桐说不知道,令嘉干脆伸手把盒子接过来。
    “别动,我来,别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周伍话音还没落,令嘉已经拆完了。
    是只漂亮的圣诞水晶球。
    周伍还在纳闷这礼物怎么跑来车上,令嘉看了眼,便已经确定了它的主人。
    是傅承致放的,日子许是从f市回来之后的某天。
    和他故意摔碎的那只一模一样,是查令街出品的圣诞限量礼物。
    水晶球在手里转了圈。
    唯一的区别在,从前那只底部刻了ronjoanlin,沈之望和她的名字缩写。
    而这只,刻的是两行英文——
    and the sunse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these kissing worth, if you kiss not me.
    他刻的是雪莱的诗,巧的是,令嘉中学时期就曾在学校图书馆里读过这段。
    日光亲吻地球,月光亲吻海洋。
    但这些亲吻又有何用,如果你吻的不是我。
    生病的人也太好哭了,令嘉接着擦鼻涕的空把眼泪并擦了。
    之后就开始沉默。
    周伍开车,红绿灯时回头看眼,瞧令嘉还抱着那水晶球,提醒,“妹妹,来历不明的礼物不能要,真喜欢的话,要不你交给哥,哥找个人检查检查,别有摄像头藏里头什么的。”
    令嘉摇头。
    “不是粉丝送的,这是我的东西。”
    —
    十月的伦敦阴雨连绵,行走于金融大楼间的精英们端上热咖啡,西服下加了薄毛衣。
    霍普进板办公室前,打够了喷嚏,整理过领口,才抬手敲门。
    那晚从s市回来以后,他觉得板变了。
    以往sir和令嘉发生矛盾,工作时会更严苛更容易发脾气,这次却不样,他对工作好像进入了个麻木而不知倦怠的时期,对所下属都温柔得可怕,就连对待犯错的人,只是和颜悦色要求他们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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