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小户的嫡妻(4)
这时候门外有小厮过来禀报已经备好车马, 雅卉松开了祝宁婵的手转身上前去挽住男人的:“夫君, 我们进宫就看母后和皇帝哥哥吧!”说完拉着人就要往外走。傅成和在经过祝宁婵身边的时候, 闻到了一股茉莉花香气, 淡淡的但是却让他响起了家乡的那棵树, 树下有个穿着翠绿裙衫的小姑娘抿唇微笑, 眼儿晶亮。
他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吩咐千儿先服侍公主出去上马车,六公主咬紧了牙根,在男人转身背对着她那一刹那, 看向女人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狠辣而又阴沉。然后忍了又忍才搭着千儿的手扭头走出了正堂。
对方那不容忽视的眼神祝宁婵自然是看到了,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转瞬就恢复了泫然欲泣的神色。她偏偏就想看看这高高在上的六公主能为了男人平白忍下多少的气, 她还想看看当男人察觉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内里是个黑心坏透了的女人,又会是个什么表情。想着娶回来了一盆十分金贵好看又好养活的花儿, 可是转头就发现是一朵食人花, 真是刺激。
“委屈你了。”傅成和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女人那细嫩的脸颊, 这般想起来好像自从皇帝突然下旨赐婚之后, 两个人就再没呆在一处过了, 就算是好不容易在一起吃顿饭,也是不欢而散。
想起了女人那全身的冰肌玉骨, 男人心头一阵的火热。
祝宁婵却在此时恰好屈膝福身,那大掌落了空, 只抓住了几根头发丝。“公主还在门外等老爷呢, 进宫面圣,总不好误了时辰。”
傅成和犹豫了一下,最终收回了手扔下一句:“等我回来。”然后转身大步的走出了正堂。
从正堂出来往回走的时候,祝宁婵绕着这宅院走了一圈,里里外外的地方其实算不得大,没多一会儿就逛了个遍。只那处精妙的小花园还有点子看头,现在时节正好,里面种植了不少颇为名贵的花花草草。听说六公主没事儿最爱摆弄这些东西,想来这个宅子在皇帝赏赐给傅成和之前,就已经为了自己的皇妹废了大心思了。
突然从小门那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个婆子,气喘吁吁的在她不远处停了下来:“夫……夫人。”
祝宁婵正伸出手利落的掐断了一朵牡丹花,负责看守花园的从公主府出来的两个丫鬟眼睛都瞪圆了,但是终究是没敢出声说什么。将花随手插在了发髻上,她回头嫣然一笑:“没规矩,从今儿往后都要唤我为二夫人。”
这婆子是傅成和还只是个七品编修的时候就在府上伺候着的,祝宁婵为人宽和又没有脾气,所以府上的这些老人心底都是向着她的,十分的替她不平。所以婆子听到她的话老脸抖了抖,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二夫人’。
“嗯。”祝宁婵应了,懒懒的问道:“什么事儿啊?”
“孙学士家的夫人给您递来了帖子,说是请您过府一叙,还特意派来了马车,这会儿就停在大门外。”婆子应道。
孙学士,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女人想着应该是那位孙琦大人,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原本傅成和的顶头上司。要么说这京城的官员当中也是分帮分派的,按地域分南北方,按工作性质分部门,总之乱的很,而这帮夫人们自然是跟随着丈夫的脚步,平时走动的近的必然也是和自家夫君有利害关系的。
青芜听到这婆子的话有些不高兴,撅起了嘴可是到底顾忌着不远处侍弄花草的两个丫鬟是六公主的人,所以只是小声嘀咕:“这孙夫人几次三番的请夫人过去,夫人病的这般严重她却全然不顾,抱着什么心思真当别个都是傻的……”
心思?祝宁婵眯了眯眼,这个时代的女人娱乐活动少的可怜,其实这些官夫人也与那街头巷尾的农妇没有任何区别,喜爱瞧别人的笑话,嚼别家的舌根。
回过神后她吩咐那婆子:“既然孙夫人几次相邀,都不介意我这病体,那我自然是不好多次拂了夫人的面子,你出去说一声,我回屋换件衣服便好。”
“是……”那婆子正欲转身走,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来:“老奴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赵管事,听着好像是要打发几个人牙子过府,这如今府内不比以前,是要添点奴婢和小厮的。估摸着一会儿赵管事会过来找您呢。”
祝宁婵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淡淡道:“如今六公主才是皇上下旨府内正儿八经的嫡妻,我只是个平妻,这些事以后轮不到我做主,你让赵管事等公主回来,由公主做定夺。”
“夫人……?”青芜瞠圆了眼,不可置信。
祝宁婵只是翘了翘嘴角,没吱声,别看这傅府地方不大,但是该有的事儿一样都不少,她可没什么兴趣帮助傅成和操持好这一大家子。
等到她收拾妥当坐着孙家的马车到达孙府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时分了,由前门的婆子引着从前院到了后院小花园,远远就听到了几道女声,顺着花丛看过去,几个人好像正在吃着茶。
等到她走近的时候,那几个夫人显然是发现了,都将眼神望了过来。
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看到的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个神情颓废,双目失神,无精打采的妇人。而是一个上身穿着青色方领袄子,下半身穿着橙黄色略带金丝的裙子,整个人神采奕奕,嘴角含笑,脸颊红润,头间甚至还别着一朵小牡丹。
“哟,我瞧瞧这是哪家的大姑娘呢?”正中央一个夫人站起了身,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细长的脸,高挑的眉,正是孙夫人。旁边的几个原身也都熟识,以前为了帮傅成和升职,原身可是没少抱着礼品往孙府跑,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不少官家夫人。
那几个也多是翰林院官员的婆娘,不过自从傅成和升了官,祝宁婵反倒成了这堆人当中除却孙夫人和其余两个,家中夫君官职最高的了。
“这傅夫人真是难请的很,几次了才能见到这一回。”其中一个苹果脸的女人开了口,言语之间颇为讽刺:“不知道的以为傅夫人不屑于和我们一起耍了呢!”
“怎么还叫傅夫人呢?”另一个捏着帕子抿嘴笑了笑,细声细气的说:“这把六公主置于何地呢?”
其余几个便都一起笑了,孙夫人眼中也透着笑意,却是生生忍住了,佯装斥责:“胡乱说什么呢?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平妻,就你们明白?”
是,世人都觉得平妻是妾,可是皇帝说她是妻,那她就是。
祝宁婵站在那里任由大家打量,就算是那阴阳怪气的话一句句的往耳朵了钻,脸上的笑意也不减分毫。等到孙夫人出口喝止之后,她才慢吞吞的开了口:“叫傅夫人也无妨,能不能见到公主还是个问题,就算见到了六公主一般人也不见得能能将这声‘夫人’叫出口。”
众人一愣,旋即脸色也不好,她们岂能听不出祝宁婵是在讽刺以她们的身份根本不见得有机会见到六公主,就算见到了以雅卉那高傲的个性,身为公主之尊又怎么会爱听别人叫她夫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虽然孙夫人对于女人这伶牙俐齿回嘴的样子有些不喜,但是今天终究是她自己强硬着把人请过来的,倒是不好说什么,调整了一下情绪微微一笑,招手示意祝宁婵落座:“我们这只等你到了就开席,我娘家刚刚从江南寻了一个大厨给我送了过来,这不惦念着你就是出身江南的,想必对于家乡的口味念的紧吧?”说道这里顿了顿,然后接着念叨:“刚刚她们都说先吃,我想着接你去的马车这么半天没回来,那你定会来的,这不可叫我等到了。”
都说夫唱妇随,孙琦在朝中就颇受小皇帝的器重,这孙夫人也是学到了几成本事。虽然自家夫君是个从二品的官儿,但是她面对这群夫人的时候,一向都是平易近人嘴巴会说的很,从来不得罪人。
但是到底是个好奇心重的妇人,从她屡次去请祝宁婵过府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
有了孙夫人开口调节气氛,众位夫人自然是要给上几分薄面的,顺便丫鬟们还及时的上了菜,很快就又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
祝宁婵就只是沉默的吃着菜,在别人酸唧唧的提到她的时候,她才会优雅的放下筷子擦擦嘴然后怼回去。一顿饭吃下来,其余几个都灰头土脸的,只觉得眼前的祝宁婵好像不是她们以前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只会赔笑的傅夫人。
不过她倒是神清气爽的,吃的肚皮圆滚滚之后又坐了一小会儿就告了辞,走的时候隐晦的往花园后方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刚刚开始就觉得有人在观察她。
带着青芜经过前院,消失不久的那种感觉又来了,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快步的走出大门上了孙家给准备的蓝顶马车。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耳边好像是催眠的,这具身子本来就是染了严重的风寒,还没太好利索,祝宁婵晃晃悠悠的就有些困顿,眼看着眼皮子快要合上了,突然车夫一声“吁”加上马匹的嘶鸣声和车身突如其来像一旁偏去险些倾倒,再多的瞌睡也全数跑光了。
青芜下意识的将她护在怀里,等到马车停稳,她才气呼呼的掀开帘子出了去:“怎么回事儿?吓到我家夫人了!”
马车夫犹自惊魂未定,青芜望过去就见对面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正稳稳当当的停在路中央,相较于自己这边车夫的慌乱,那马车上的两个车夫显然异常镇静。
咬了咬下唇,她钻回车内跟祝宁婵说明了情况。
祝宁婵觉得这架势十有八九是冲着她来的,但是这青天白日的她倒没有觉得多惊慌。这时车外响起了低沉的男声:“车中可是傅大人的家眷?主子请夫人过去一叙。”
马车边正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要是青芜看见就会发现正是对面马车上两个车夫其中的一个。
过了几秒,马车里才传来女人那轻柔又略带甜腻的声音:“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所有人都想和我叙上一叙?”话音落了,车帘被抬起,青芜护着女人出了来。
扭着腰迈着慵懒的步子,跟在那车夫的后面走到了对面的马车旁,那车夫将青芜给拦了住,意思很明显,只能祝宁婵自己前往。
祝宁婵停住了脚步,抬起手摸了摸发髻道:“不知你们家主子是何人物,我这一个深宅妇人,独自见外人,惹来闲言碎语可是经受不起。”
“夫人放心。”车夫挺了挺胸膛,莫名的自信。
女人也只是随便说说,她可没想过为了傅成和守着贞节牌坊,想想要是能让男人的绿帽满京城的飞,那也是蛮带感的。
蹬着脚凳上了马车,由另个车夫替她掀了帘子,弯腰甫一进去车内,宽敞的空间就让她挑了挑眉。鼻间闻着的是清素淡雅的香味,而车内有一男子正端坐在那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这男人看起来很年轻,长得也很好看,只是眼底有着一圈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像是沉迷于酒色之人。
祝宁婵在对方的目光中突然妩媚一笑,然后跪了下去:“皇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