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死不悔改
丁兴来何许人也?黄亚新对其里里外外,根根底底了解得清清楚楚。黄亚新就任龙池桥派出所侦查组组长之前,在麻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任侦查员,摧毁死灰复燃的邪教组织“道德金门”、捉拿瞎眼皇帝丁兴来,他是专案组主要成员之一。我们见面就有了共同的话题。在他带领我们到气象巷查寻诈骗犯下落的同时,一有机会,他就给我介绍丁兴来的情况。丁兴来身材瘦小,高不过1.6米,重不足100斤,一副空骨架,顶着一颗不太相称的大脑袋,脑门光光,稀稀疏疏几根头发向后梳得溜溜光,脸盘窄,下巴尖,两只眼睛凹陷紧闭,如同两个大窟窿。气温高时,穿件白衬衣套黄布军裤,气温低时,总是披着一件褪了色的军大衣。
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恶心的瞎眼老头,身边时刻跟着两个中年女子,一个是正宫娘娘占再娥,一个是东宫娘娘李旨香。论年龄,这两个女人均比丁兴来年轻十几二十岁,论身材,论长相,这两个女子都比丁兴来强好多倍。占再娥身材颀长,高出丁兴来一头,虽然眼角起了鱼尾纹,可五官匀称、端正,手脚轻巧、利索,说话柔和动听,韶华虽逝,风韵犹存。李旨香也是高挑身材,鹅蛋脸盘,眉毛弯弯,鼻梁翘翘,嘴唇棱角分明,眼珠传情有神。这两个女人之间从不吵闹,从无磨擦,都全心全意地侍服这个瞎眼男人。
丁兴来眼瞎,行动不便,按常理,他应该安分守已的呆在家中,度过晚年。可他偏不,他要四处网罗道徒,发展邪教组织,他要不停地在重点道徒家中设立“据点”、“坛口”,集会念经、设坛申表、求神拜佛、封官赐印,以树立他这皇帝的威望,维护他对道徒的统治,所以,他频频活动于山村乡间。
沈洪兰,占再娥的长子,一个武大三粗的年轻汉子,被丁兴来封为“开路先锋”,长年担负着将丁兴来驮出背进的重任。无论风里雨里,无论登山下坎,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春夏秋冬,他总是那样尽职尽责,毫无怨言。
有了这两女一男的效忠,丁兴来的事业才得以蓬勃发展。
丁兴来,又名丁童星、丁同修,道名丁宫绪、丁觉春。1925年,他出生在麻城市张家畈镇丁家南冲村。1943年至1945年,他先后加入佛门练乩坛、龙门道、观音门、宣佛门、古佛门、瑶池门等反动会道门组织,1945年,被罗田县老道首周寿禄吸收为道德金门。是个迷信职业者。
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隆隆炮声,摧毁了国民党蒋家王朝,人民建立起了自己的政权,紧接着,对那些昔日欺压、蒙骗、坑害、愚弄百姓的反动会道门,封建迷信组织进行清剿、铲除。
1953年春天,大别山养育的将军,时任湖北省人民政府主席李先念,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关于严厉取缔反动会道门的命令》,签发布告:
“查一贯道、同善社、道德金门、新心佛堂等反动会道门,在历史上即为蒋匪帮特务操纵利用,成为反革命活动的工具。其中,首恶分子多系匪特、汉奸、军阀、恶霸地主、反动党团骨干。全国解放后,他们执迷不悟,继续勾结残余势力,发展组织,造谣惑众,扰乱治安。本府为严厉镇压反革命活动,确保社会治安,维护人民利益,保卫国家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安全,并挽救误入歧途的受骗群众,自即日起,对一贯道等反动会道门组织予以严厉取缔。”
新生的人民政权,威力强大无比,有令则行,有禁则止,一切妖魔鬼蜮,一切魑魅魍魉,均无法阻挡。当时的麻城县政府,坚决执行省政府的命令,一次就摧毁道德金门坛口32个,镇压罪大恶极的大、中道首9名,依法判处罪行严重的中、小道首25名,责令退道的一般成员203名。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打击取缔运动中,人民政府鉴于丁兴来情况特殊,对其作了特殊处理:他出生贫苦农民家庭,十多岁时,因患病无钱医治而瞎了双眼,迫于生存加入反动会道门。加之认罪态度好,因而对其予以宽大,未追究法律责任。
没有了生存的土壤,丁兴来也就老老实实地守在丁家南冲的土砖瓦屋里过日子。
六十年代初,国家遭受三年自然灾害,北边的老大哥卡脖子,南边逃亡孤岛的国民党反动派叫嚣反攻大陆,被取缔的反动会道门误以为又有了适宜的土壤,乘机从阴暗角落里钻了出来。丁兴来也不例外。网罗道徒,恢复反动的道德金门组织。1962年,人民政府再度开展横扫反动会道门的运动,丁兴来作为死不改悔的道首之一,被判处4年有期徒刑。
丁兴来如果就此吸取教训,真心接受改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到了九十年代,他就不会再度被投入大牢。尽管他被判刑,但他那依靠封建迷信吃饭的思想丝毫没有变,他就像山中的毒菌,一旦气候适宜,便毫无顾及地钻了出来。
七十年代末,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文化大革命中被破坏的党的宗教政策得到恢复、落实,像武汉归元寺、麻城五脑山等真正的宗教寺庙得以修整,重新开放。丁兴来以为这是大搞封建迷信,恢复反动会道门的好机会来了。他在他的土砖瓦屋里呆不住了,他要重新出山。他为了表示决心和毅力,特意选择一个大雪纷飞,寒风萧瑟的日子,跌跌撞撞来到麻城市蔡店河乡龟峰山脚下,摸进了他过去的同道、旧友蔡国章家。他的到来,令蔡国章惊讶、高兴。他不待蔡国章说什么,指使其迅速叫来了道德金门的后裔胡海音。
贵客到来,蔡国章自然要盛情款待,杀鸡、买酒,三人围着吊锅,边饮边侃,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慢慢地,丁兴来将话题引上了正题:
“国章,你虽然背驼腰弯,但你眼不瞎,耳不聋,你未必不晓得外面的世界呀?”
蔡国章是个驼子,他伸了伸腰,瞪大被酒灌红的眼睛,问:“你是说,如今这世道变了,我们再也不能过这种窝囊日子了。”
丁兴来点点头,举起酒杯说:“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如今,到处的寺庙都开放了,和尚尼姑都有了自己的家。我们也该搞起来了。”
蔡国章抿了一口酒,说:“就不晓得要怎么搞?”
胡海音说:“我听讲,要政府批准才能搞。不是随便想搞就搞的。”
丁兴来往桌上一顿酒杯,不耐烦地说:“批个卵!如今分田到户,黄牛角、水牛角,都是各顾各,烧香祭祖,求神拜佛,愿怎么搞都行,谁也不会管,谁也管不了。”
胡海音毕竟年轻一些,听过广播,看过报纸,真正了解外面的世界,他说:“丁叔!那恐怕不行吧!”
丁兴来以长者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那有什么不行?你年轻,经见的世面少,好多事情你不懂。过去,我,你父亲,你这位驼子叔叔,都是道德金门的总管,这大别山四周,都有我们的弟子,干什么事一呼百应,要什么有什么,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红红火火。解放后,有的坐牢,有的杀头,其余的都东奔西散了。如今,还不趁机会搞起来,就会断绝香火呀!”
蔡国章担心地说:“散了这些年,一下要重新聚拢,怕不是一碗米的功夫呢!”
丁兴来说:“莫讲泄气话。事在人为嘛!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下决心,没有走不通的路。”
对着烟雾腾腾的吊锅,对着飘散红薯、酒精味的酒杯,三张臭哄哄的嘴吞进,吐出,吐出,吞进,最终密谋出了一个复辟道德金门的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