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16.结局前奏：紧张

    “妈的刚才就只顾着生气了，都没顾得上去为多出来的宝宝高兴，顾延奕，真有你的，平常看着就你最正经，谁知道你揣的最深，竟然在这种事情上面整我一出，你给我等着，等我能放开心思了，我再去找你算账！”
    “呵”了一声，二哥勾着嘴角，露出阴涔涔的笑，凉飕飕的道：“你以为到时候我还会给你机会么？”
    接连被着两姐妹怀孕捆绑住不得离开，待在老宅硬生生耗了将近一年的时光，多少研究都荒废了，他心里面早就堵着一口气了，大年儿将他侄子侄女们一生下来，将他们挨个瞅了一眼，他就走，绝对的立刻就走，脚底抹油……
    哼！
    扬起下巴，照着二哥的方向使劲的哼了好几下，顾亦城冷气凛然的，一半是威严的气势，一半却又是孩子气，直叫人想发笑……
    想笑就当真笑了，反正刚才也已经奚落过他了，不差这么一次，于是，全家人再度集体爆笑了起来，将整个空间都填充，满满当当的。
    经由这么一闹，倒是一点不紧张了，至少在老爷子他们那儿，紧绷的气氛是彻底的消散了，大家开始聚成堆的闲聊扯皮，哄闹不已……
    但这种状况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没一会儿，顾亦城就又紧张兮兮了，眉毛紧紧皱成一团，纠结不已，他在原地直打转转，来回不停的走动着，嘴里面一直念叨着——“三胞胎，三胞胎，竟然是三个，我的天，我宝贝竟然一次性要生三个，那得多痛啊？操操操！”
    他如斯紧张，再宽松的气氛也能被他给搅和了，轮番上去哄他，跟他说话，可是，无论怎么逗，顾亦城都完全不搭理，状况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的好转，甚至是越发加剧了……
    因为，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慕兮年的尖叫声。
    明明手术室的门板隔音效果极好，应是完全隔绝了的，可是慕兮年太痛，喊的太大声，竟是连门板都抵挡不住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叫喊声穿透门板传过来，俨如在顾亦城的耳蜗里面扔去一个炸弹，“轰”的一声！
    “她、她、她……”
    几如要哭出来了一样的表情，顾亦城转头看向妈妈，一脸的寻求安慰状，就连嘴唇都在哆嗦。
    他这个样子，分明表达出了——为什么不是我在痛，叫的那么惨，我宁愿是我在痛，我要替她痛！
    心下好笑，却又万般心疼，妈妈从兜里面取出纸巾，捏着去为顾亦城擦拭着，一边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妈妈一边嘟嘟囔囔道：“现在终于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辛苦了吧，以前还就知道气我，以后可要乖一点，还有啊，一定要对兮儿更好一点，那孩子是真辛苦，人家怀一个都累死累活的，她一次三个，功劳多大。”
    “啧，怎么回事，流这么多汗？”
    爸爸也走了上来，视线在顾亦城的额头上面扫了几眼，他也是一副既好笑又心疼的无奈表情，但到底是男人，表现方式与女人是不同的，他才不会去安慰顾亦城，相反的，他直接出言损道：“怎么兮儿生孩子，你比她还慌？”
    “可不是，别兮儿那孩子一点事没有，这小子给吓出毛病来了。”
    轻声的说，一直都在为顾亦城擦着汗，妈妈心疼坏了……
    这孩子，瞅瞅，脸上就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到过他这个样子啊？
    上次兮儿中了弹，他直接是面如死灰，叫人感受不到人气，这会子倒是有人气了，可还不如没有呢，简直更吓她了，直叫她担心坏了，明明都已经不紧张了的，心脏也都跟着一起极速跳动了……
    “吓成这样，汗都要直接大颗的流了，出息！”
    顾亦城还在损，眼角斜飞过去，发狠似的剜他一眼，杜予清很没好气的一哼，誓死护着自家儿子……
    心尖一颤，猛地就是一酸，顾博明又吃醋了，吃儿子的醋。
    这种状况在他这里是时常发生的，自这臭小子生下来之后，顾博明就觉得，妻子待他不如从前了，倒不是说她不爱他了，只是，她的爱从中抽离出来了一些，更多的分给了儿子……
    人都是这样，贪心不足的，即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儿子，疼与爱都是应该的，可顾博明却没办法克制，克制自己心头的那一股酸涩。
    于是，时不时的就要抱怨一下，一会嫌弃杜予清不够爱他了，一会说她太宠儿子了，不好不好怎么的……
    这种状况发生的多了，以至于杜予清现在光是看他那眼色，就完全明了他是在想些什么了，是又胡乱吃飞醋了吧？
    于是，越发的没了好气，眉眼斜飞之间嗔瞪他一下，几如媚眼，杜予清伸手偷偷往顾博明的腰肉上掐了一把，旋即就把手收了回来，重新去为顾亦城擦着汗，一边还像小时候一样去哄他：“城城，你别担心，兮儿会很好的，里面都是最好的医生，专家，一定不会让她有任何问题的。”
    “不是有没有问题的事情。”
    摇头，眼神都是一紧，顾亦城讷讷的说：“是心疼，无论如何她都会痛，我不想她这样痛……”
    是真的，他舍不得，光是听着那叫声，他就深知，他宝贝此时此刻有多么的痛，她一向最是能隐忍，却能喊成这样，那痛苦，可想而知，他实在是心疼坏了，真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代替她痛！
    即便、即便不能代替她痛，那么替她多分担一些，都是好的……
    脸色越发的灰白，额头上面的汗是接二连三的往下掉，无论妈妈怎么擦都还是更多，顾亦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术室的门板，站在那，颀长的身子一看就是僵硬，是最为紧绷的状态，甚至连胸膛都在细微的颤抖着。
    他这样，家里人是再也笑不出来了，这孩子，怎会表现这么剧烈，看着都不忍心……
    于是，逐渐的小了声音说话，最后直接都没了声音，闹哄哄的环境重新回到了安静。
    也就是在这种安静的状态之下，慕兮年的尖叫声越发的清晰了，对顾亦城而言，俨如就是在他的耳边喊，他只觉得，慕兮年的喊叫声之中，满满都是对他的呼唤，她在喊——老公，好痛，好痛啊。
    眼前蓦然闪现出慕兮年那痛楚非凡的脸庞，双腿一软，顾亦城简直差一点就要站不住了，顺势就靠住了身后的墙，背紧紧贴着墙壁，蹭着它一般的往下滑，顾亦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手将脑袋紧紧抱住，脸儿深埋进腿间，他整个人近乎缩成了一团，坐在角落里面，沉默无声的等待着。
    他这个样子，更是叫人心疼了，却也真没辙，谁都知道，唯有慕兮年才能拯救他……
    只可惜，慕兮年还在里面痛着呢，她从未曾经历过那样的痛，滔天骇浪一般，每一次都能叫她痛的死去活来的，最起初她还妄图忍住，结果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痛叫之声直接从喉咙口蹦了出来。
    有了第一声，就会有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接连着一声，到最后，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没有半丁点的强忍，叫的越发起劲。
    在这种痛苦之中，就连时间都要停滞了，慕兮年完全没有了意识，她到底是痛了有多久，她只知道，宝宝们当真好折磨她啊，依稀之间，似乎听到说有三个，一怔，脑袋就像是有一柄铁锤在敲砸，轰的一下，直接将她震懵了！
    于是，原是要脱口而出的痛苦呼喊直接噎在了喉间，咬了咬唇，慕兮年猛地抬头去看向医生，早就已经失了血的樱唇只不过的抖栗着，那一刻，她有多想问，问问医生宝宝到底是几个，可结果，她才刚一张嘴，就又是一声尖叫，纯然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
    她这一声尖叫比哪一声都要来的大，传到顾亦城的耳朵里面，几如凄惨，呼吸一滞，就连心跳都是一停，猛地抬起头，瞅向手术室，顾亦城的墨色瞳仁都在收缩。
    就在那一瞬，里头又是一声惊叫，这一刻，顾亦城再也忍不住了，抵达临界点的他，彻彻底底的要爆发了，腾的站起身，他直接迈开步子往手术室方向冲去……
    速度奇快，飓风席卷而来一般，家里人几乎连看都没看过来，就只听到“砰”的一声。
    是顾亦城，他抬起了脚，照着手术室的门板就是一踹，极狠，就那么一下，门板弹在墙上，简直就连墙壁都要被震动了，其余人的心也是，跟着一起震了一下……
    不过顾亦城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迈开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直接往里面冲。
    冲，真就是冲，是他毕生最快的速度，他发誓，以往无论在多么惊险的任务之中，他都没有这样快过，逃命都不及的速度，眨眼之间，他就冲了进去……
    当他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刹，俨如有心电感应一般，慕兮年突然掀眸，看了过来。
    眼神与眼神相碰撞，慕兮年直接就哭了出来，眼泪开始不停的从眼眶往下掉，顾亦城则是直接一个心跳停拍，顿了一秒，他重新迈开步子冲，却是只跑了一步，就差一点双腿软下去了……
    因为，他看了一眼他宝贝的下面。
    脸色蹭的直接完全失去血色，强忍着走到慕兮年身边，俯身下去，顾亦城捧起她的脸，直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吻……
    他没说话，因为说不出，也不敢说，他是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直接要哽咽了。
    虽说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生来就是为女人支撑世界的，然而，这并不代表男人就没有软肋，而他的软肋，就是她，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他是当真害怕了，双腿直发软，心慌意乱的……
    可他不能，不能出现任何的岔子，更不能表现出异样，否则，他的宝贝，他正在经历着痛苦的心肝宝贝一定会更加的慌。
    他是她的天呐，怎可以比她先泄了气？
    所以，忍住，即便再慌，也要忍住，顾亦城，一定要！
    要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紧紧捧住慕兮年的脸，在她脸上没头没脑的亲吻着，顾亦城用下巴去蹭她的滑嫩肌肤，去感受她那被热汗蒸腾到发热却又时而冰冷的脸颊，薄唇也紧贴着她，去一点一点的将她汗珠含进口中……
    慕兮年原还不觉得有什么，忍忍就可以过去了，可是这会子，嗅到那熟悉的男人味道，她就不行了，眼泪彻底的失了控，犹如六月天的暴雨，说下就下，一颗接连一颗，不停歇的掉落。
    嘴里面更是止不住的唤着男人——“老公，亦城，老公……”
    她并不娇气，这全世界，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她都可以做她最坚强的慕兮年，唯独在他的面前，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就会变的异常柔软，好似很脆弱，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娇滴滴的。
    她是他的专属娇气娃娃，她所有的脆弱、眼泪与柔软，都为他一个人绽放，在他面前，她完全不必在乎会被嘲笑，亦或者是被贬损“怎么这么娇气不中用啊！”。
    她的肆无忌惮，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纵容，他的宠溺，他的疼爱……
    就像这一刻，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又要去用力生孩子，时不时还尖叫出声，多脆弱，却也一点不觉得丢脸，而男人呢，更是完全没有让她失望，他虽然一直都没说话，可光是那眸光，就足以叫她感受到怜惜，沉重若磐石。
    于是，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完全是放开了的去挥散，慕兮年一边哭喊着去撒娇，一边死死攥着男人的手，听着医生的指示，用尽她所能够使出来的全部力气……
    有他相陪着，无论是否心理上的作用，慕兮年都照旧觉得，没那么难熬了，就连疼痛，都没那么叫她难以承受了。
    顾亦城是完全哑了声，就只知道亲吻她，从中给予她力量，他依旧还是慌，那血腥味钻进他鼻尖，直叫他心都要疼碎了，却也没方才独身在外的那种彷徨了……
    至少他在，这一刻，至少他是在陪着她的。
    即便不能替她痛，可是顾亦城知道，他有在替她分担，只要能够减少她的痛苦，这就足够了……足够了……
    在心里面不停的念叨着，说着宝宝们要乖一点，快一点出来，不许再折磨妈妈了，顾亦城将慕兮年的手握到最紧，她满头大汗，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更糟糕，就连上衣都湿透了。
    小两口子几乎都化成了小雨人，都是万般紧张，这种状况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至少在顾亦城看来，时间是绝对停滞不前了的……
    也就是在这种就连多一秒呼吸都会是紧迫的状态之下，慕兮年一声近乎悲怆般的尖叫，有道哭声，划破天空。
    “哇哇哇”的，很是洪亮，叫顾亦城的心跳猛地一停！
    看一眼医生，再看向慕兮年，然后再看一眼医生，只见她这时候正好将宝宝抱了起来，眼窝子都是一热，拳头紧紧握着，抵上心脏处，死死的按了一按，顾亦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神……
    慕兮年是整个人都懵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宝贝，俨如化石。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欢呼，是顾亦城，他终于开口了，拳头紧紧抵着心脏，感受到它的再次跳动，极速，顾亦城于深呼吸之间不停的喊道：“宝贝，生了，宝贝儿，我们的宝宝终于出生了，你听那哭声……”
    多响啊，一定好健康。
    顾亦城没顾得上去看孩子了，就只想着去跟慕兮年分享这种喜悦，重新低头下去，捧住她的脸，他没头没脑的亲吻着她，每亲一下就喊一句“宝贝儿，你辛苦了”。
    慕兮年原还是在发懵的状态，男人的热吻一扑过来，热浪一般，她分明从中感受到了他的颤动，细微的，紧迫的，蓦然之间，慕兮年就回了神……
    眼神收回，直勾勾的看着顾亦城，一瞬不瞬，从他扑闪的眼睛里面捕捉到了激动，以及强自忍着的紧张，在那一刻，慕兮年彻底反应过来——原来，他也很紧张。16xws。
    其实，这个男人他并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也是第一次做爸爸，她在历经痛苦，他其实只会比她更痛，偏偏他为了安抚着她，为了给予她动力，强忍着，故作镇定的支撑着……
    鼻尖一酸，慕兮年那本就没有止住的眼泪，再度掉落而出，从眼角，一颗接连着一颗，吧嗒不断。
    “怎么哭了？宝贝儿别哭，别哭，乖，宝宝出来了呀，这是喜事，别哭，恩？”
    “老公……老公……”
    所有的言语都揉粹在了这样一句呼唤之中，慕兮年哭的厉害，心头都要揪起来了，却是万般欣喜的，顾亦城一边在自家妻子嘴边不停的亲吻着，一边低声的哄，声色嘶哑：“好好好，宝贝哭，我在，老公在。”
    耳边是妻子哭，不远处又是那小崽子的洪亮哭声，明明是哭，明明是叫人最为头疼的一种状况，可是莫名的，在这一刻，顾亦城却觉得，这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真的，如果说，能够在人的哭声里面开启出一段新的生命，那么，他宁愿多哭几次。
    眼底有着数之不尽的激动，正在似浪花一般，扑腾闪跃，顾亦城抬眸看向了宝宝，他的第一个宝宝，他正在使出全身的劲头哭，那哭声，不带半分痛苦，有的，只是希望，全部都是希望，满当当的，将顾亦城和慕兮年的世界都填满。
    鼻间也在发酸，顾亦城费尽了多大的力气，才堪堪将想哭的欲望压制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医生向他投来目光，里面俱是笑意，问道：“顾少，你要不要来亲手为孩子剪掉脐带？”
    恩？剪脐带？他来？这也行的么？的顾算找开。
    “当然行，您要是想就过来，这才是第一个，还有两个宝宝，要尽快呢。”
    “可我……我不会……”
    难得顾亦城会如此坦率的承认一件他不会的事情，更是难得的，他会有迟缓的时候，但这是世间任何一个父亲都共有的，医生接手过那么多次新的生命，又岂会不知道？
    笑容更大了，医生一边用眼神鼓励着他，一边说着：“不用紧张，很简单的，只要用力一剪就好。”
    就是在这种鼓励之下，顾亦城去接过了剪子，低头，手伸过去，整个胳膊都在颤抖，五根手指头用力一握！
    那是他私以为全部的力气了，其实，是很轻的，但，又正好能够将脐带剪断……
    那是什么感觉呢？
    好滑，好粘腻，一剪子下去，简直就像是在剪着人体上的肉，直接叫顾亦城的心尖尖都是一颤……
    好软啊。
    心头又惊又跳的，呼吸急促，顾亦城感慨之余，修冷的眉眼全部温柔的融化，在这一刻，他甚至是想哭的……
    以前还没觉得，原来，亲身历经宝宝的到来，会是这样一种巨大的冲击力，这是世上所有力量都无法比拟的，更无法撼动。
    蓦然之间，顾亦城彻底懂的了”父亲“这两个字的深意。
    他想，他是欠父亲一声对不起的，对不起曾经那样的惹你生气，对不起，曾经不曾放下心防，去从你的角度出发，体会一个身为人父的心情……
    顾亦城想，他从今以后要更孝顺爸爸和父亲才行，他更要自己做一个好爸爸，一个知道怎样对宝宝们好的爸爸。
    心头俨如掀起了滔天巨浪，冲击力太大，顾亦城久久无法平静，可是现下却也没有时间再给他缓释了，因为慕兮年就又痛叫了起来，攥的他的手都要疼了……
    一个回神，顾亦城立刻去俯身回去，重新回到慕兮年身畔，在她耳边一边亲吻一边低哄不断。
    经历了方才，他倒是能说出话来了，可是看着慕兮年那痛苦的样子，他还是心如刀绞，所幸，宝宝们这次倒是争气了，知道妈妈太辛苦了不能再去折腾了，这回倒是出来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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