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手術

    第五十六章
    「爸爸，小恩要和爹爹住在一起，小恩不喜欢爸爸了。」
    「为什么......小恩......小恩讨厌爸爸吗？」
    「爸爸是坏人，不让我见爹爹，小恩不要会骗人的爸爸！爸爸再见～」
    「不可以，小恩......回来......小恩！！！」
    蓬松的棉被一掀，沉洛熙从床上紧张的坐起，还喘着的气息让他意识到刚才的梦境对自己来说有多骇人。
    沉洛熙将自己的双手摊在眼前，手上的纹路已经看不清了，还好轮廓至少还是清楚的......。他顺势抬起手抹了抹脸，才发现刚才的梦让自己哭了。
    被捉来厄萨多已经第叁天了，他每天都在梦着小恩离开他的场景，不管是小恩主动离开他，或是被迫离开他，这个不变的梦境结局一直干扰他的睡眠和睡梦中的情绪起伏，同步恶化着他的视力。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只知道这里是厄萨多的部分基地，劳斯凯大概是打算把他藏起来，让葛夏普要找也找不着，连监控也监控不到。
    他看着不远的桌上摆着一盘补充营养的早餐，旁边还贴心的备了一杯热牛奶和开水，从他起床香味就一直环绕在他鼻间不曾停过。可是他盯了几秒，翻腾的胃酸湍急的从食道滚滚而出。沉洛熙抱起旁边的垃圾桶，就开始一阵乾呕猛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一併呕出来。
    呕吐耗尽了大部分的力气，觉得浑身无力的像是虚脱了一样，嘴里的苦酸感不段刺激他的味觉，着急想漱口把那味道洗掉。他随即放下垃圾桶，那抹单薄的身子只穿着了一条白色的长衣缓缓从床边下床，摀着乾扁发疼的胃准备走向房间里的厕所，但呕吐完的不适感却还未消退，一阵贫血晕眩让他踉蹌后重摔在地。
    倒在地板他才发觉自己难受的无法起身。恰巧时间一到，劳斯凯正忙完回到房间门口，隔着一扇门就听到不小的撞击声。
    门才打开，就惊见沉洛熙倒卧在地上，努力撑起摔晕的头甩了甩，毛茸茸的耳朵也随着甩头的弧度稍微摆动，虚弱的抖着。
    「洛熙！」劳斯凯进门后快步上前把他的小狐狸抱了起来。看沉洛熙额角撞红了个包，心疼的要死。叮嚀的说道：「不舒服就等我回来，别勉强下床。」
    沉洛熙没回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了劳斯凯继而愤怒转为力量，他突然涌上一股力气挣扎了劳斯凯的怀抱，顺手把人推开。
    劳斯凯怕自己靠近又会害他闪躲而摔倒，只好跟在一旁看着沉洛熙缓缓走向厕所漱洗。灰蓝色的眸子望向沉洛熙紧抓着自己胃部的手，劳斯凯忍不住开口关心：「胃很疼吗？」
    沉洛熙只是不善的瞥了他一眼，逕自离开厕所。
    原本劳斯凯以为沉洛熙漱洗完会乖乖的坐到桌边吃早餐，但，并没有。那小狐狸倔着性子又窝回床上，病懨懨的什么都不吃。
    「洛熙，吃点东西才有体力。」劳斯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就往沉洛熙头顶柔软的耳朵摸去。
    一阵厌恶令沉洛熙又坐了起来，把劳斯凯的手大力挥开，用着像是重感冒无力嗓子，虚弱的对劳斯凯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对我注射了一堆奇怪的药物，让我生不如死又要我吃东西注意身体健康，是怕我死得太早你折磨的不尽兴是不是？把我搞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你高兴了？！高兴了？！」
    沉洛熙歇斯底里的模样，让劳斯凯掩不住伤心的神色，把激动的沉洛熙缓缓拉进自己怀里。
    看看自己把他气的......浑身都抖着。就怕这小狐狸自己又胡思乱想把身体给气坏了。
    劳斯凯在他耳边沉稳的说道：「洛熙，那些药，都是为了手术所做的事前准备。我说了，我会解决掉你腺体里的那颗晶片，让葛夏普从此往后威胁不了你。你只管相信我，我不会再伤害你......」
    沉洛熙依然气的颤抖，但却已经使不上任何力气挣扎，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反抗，终究是徒劳无功，现在他只能任眼前的男人摆布，而这种感觉，更加令他生气。他虚着嗓，愤愤对劳斯凯说道：「我这一生明明谁都可以相信，就是气自己偏偏去相信你，今天才落成这种地步。你没那么好心，你只是想替卡加尔报仇，只是想看我过的悽惨落魄，顺势再除掉罗德亚。我虽然恨罗德亚、恨葛夏普，但我也绝不会再去选择相信你。」
    劳斯凯皱眉，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在沉洛熙心里，已经如此扭曲。儘管自己如何解释，自己在他眼里好像已经成了被仇恨驱使的魁儡。而沉洛熙之所以会这么看待他，是不是也正因为，他害沉洛熙现在心中只充满了仇恨？
    「没关係洛熙，不相信我也没关係，但你别跟自己身体赌气，起来把饭吃了，好不好？」现在，也只能哄着，护着，宠着。儘管沉洛熙拒他于千里外，他也要想尽办法，再拉近两人的心。
    可沉洛熙知道，从前自己就是这么落入不復返的温柔深渊，傻子该长大了，已经不再吃他这套了。他威胁的对劳斯凯说：「你若铁了心要折磨我，我有的是方法把自己弄残弄死。到时候就如了你的心意，小恩就成你一个人的，没有人会和你抢！」
    「洛熙！！！」劳斯凯一瞬间没忍住，竟就这么被沉洛熙的话激怒了，想让怀里的小狐狸不要这么丧志，张口一吼，才发现自己也失了态。他知道这小狐狸的倔强性子，从来不吃硬脾气。劳斯凯只能平復自己，大叹一口气改口说道：「没了你......小恩怎么可能会快乐，你捨得看他年纪这么小就没有爸爸吗？」
    沉洛熙心思走远的想着，难道劳斯凯在说这些话时，良心都不会疼吗？
    拋夫弃子的人，如今有什么脸面来告诉他小恩会不快乐。劳斯凯不会知道，当他独自抚养的小恩，不惜为了见爹爹寧愿和他吵架时，他心里是如何淌着血。
    看沉洛熙一动不动的埋头再他怀里，劳斯凯又柔声的在他耳旁一边蹭，一边哄：「是我对不起你，你从以前就最听话了，洛熙......小乖乖，起来把饭吃了嗯？」
    「别这么叫我。很噁心。」
    这句话成功的让劳斯凯愣住了。
    只要想到劳斯凯可能也曾经这么叫卡加尔，沉洛熙就觉得这个暱称，噁心透了。不得不说，人心真是个贱东西，当他奢望回到劳斯凯身边做他听话的小狐狸时，这个男人根本不屑一顾，等到自己不再纠缠，落入别人怀抱时，才回过头强迫自己要做回他的小乖乖。
    如果说感情是鲜奶上的保值期，那劳斯凯对他的好就是杯鲜奶。曾经沉洛熙渴望着这杯鲜奶时，劳斯凯怎么也不肯施捨给他，当鲜奶腐坏过期了，劳斯凯才不停强迫他饮用。这只会让沉洛熙產生强烈的不适感。
    他不具温度的问劳斯凯：「怎么样你才肯放我走？」
    劳斯凯犹豫了许久，他把沉洛熙稍稍拉开，看着这张让自己疯狂的面容掛着病顏。如果为了保住他的沉洛熙，注定还得再继续累积沉洛熙对他的仇恨的话，那他也得甘愿......因为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让沉洛熙完成手术。
    「如果你肯好好吃饭，完成手术，我就答应你等手术结束后放你走。」
    听完劳斯凯的回答，沉洛熙终于肯正眼看向他，随后挣脱他的怀抱，独自走到桌边坐下。忍住药剂的副作用，默默的一口一口把营养餐塞入口中。
    看着沉洛熙如此卖力的模样，意图太过明确，劳斯凯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使劳斯凯忍不住想......他的小狐狸就这么想摆脱他吗？
    沉洛熙的冷漠和不配和，让劳斯凯束手无策，只能选择再度用谎言欺骗......来拖延时间。
    从劳斯凯诺了沉洛熙手术结束后会放他离开后，沉洛熙瞬间变的听话许多，有了沉洛熙的高度配合，计画进行的很顺利，可劳斯凯却依然不顺心。
    因为沉洛熙现在的状态，除了身体不舒服会和他吵架，或者有关手术进度的事会开口，基本上平常不愿意再多说半句话。就连劳斯凯进房，他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劳斯凯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他其实很害怕，怕葛夏普那傢伙还没死，他的小狐狸已经先死心了。
    已经一个礼拜过去，前置药剂的最后一针已经施打完毕，再来就是等评估结果出炉，便能进行手术。
    等待的时间劳斯凯趴在阳台的围墙抽着菸，旁边燃尽的菸蒂从原本的一根，增加到了五根，评估报告还没出来。
    手里第六根菸也被他捻熄，正准备抽出第七根时，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劳斯凯没转过去，依然趴在围墙问：「结果如何？」
    「什么结果？」来的人是靖夜。刚替沉洛熙送完饭回来，就被劳斯凯没头没尾的问，让他一头雾水。
    听到熟悉的声音，劳斯凯才回过头看一眼，轻叹一口。
    「是你。我在等洛熙的术前评估报告。」说完劳斯凯又抽出一支菸点燃，吸了一大口随后又问：「有乖乖吃饭吗？」
    「嗯。我吃很饱。」
    「嘖...」劳斯凯眉头一皱，瞪了过去：「谁问你呢？我是说你送饭进去，洛熙有没有乖乖的吃！」
    「啊。他吃很饱。」
    「有吃就好......」
    靖夜想了想，随口提问：「副参谋，沉先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配合？前叁天明明半粒米都不吃，后来只要一送饭进去，他就立刻下床把碗里的东西扒了个精光，您这是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厉害？」
    听完，劳斯凯立刻白了靖夜一眼。都已经在烦恼了，他又提了让劳斯凯更烦躁的问题。
    「你只管送你的饭，别多问！」
    靖夜看劳斯凯心情很不美丽，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这也不敢再多嘴。
    直到劳斯凯把第七支菸抽完后，才又问：「联络过崎岩了吗？」
    「联系过了。总参谋给了话，只要您有需要找他，他再忙都会拨出时间。」
    劳斯凯点了点头，想到自己被罗德亚处决后，崎岩就自己一肩扛下厄萨多的一切，心中充满了道不尽的欣慰。
    这时，馀光隐约瞥见靖夜身后有另一抹穿着白掛的医官走过来，那人手里拿着一本资料夹，他知道里面写的，正是他在等待的结果。
    他绕过靖夜，独自上前。迫不及待的准备聆听评估结果。
    「副参谋。」医官礼貌的抬手行礼。
    「结果怎么样？」
    「多亏了沉先生的配合，他的身体状况非常良好，现在只需要确认手术进行的时间，一切就能如期进行。」
    劳斯凯抓着那人的肩说道：「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
    医官翻了翻资料夹里的排程：「那就明天一早，七点前我会集结研究室的负责团队，一併到手术室里提前做好准备。」
    「好。麻烦了。」
    心里的大石终于要放下，劳斯凯松了一大口气。
    天色已经不早，知道结果后，他马上就回到沉洛熙的房间。
    房里恬静的氛围伴随着平稳的呼吸声。劳斯凯听着这安稳的酣睡，不自觉带上温柔的微笑。
    他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躺在沉洛熙身边，撑着手肘看着沉洛熙，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有开心，更少不了担心。
    开心的是他计画的第一步已经快完成了，当然担心的就是第二步的来临。
    他骗了沉洛熙，骗他手术完成后会放他离开。可是到那时候才正是关键，他不可能让沉洛熙回到罗德亚。
    他伸手把沉洛熙睡的瘫软的身子抱过来，怀里的小狐狸因为深眠放松，而不自由主释放出淡淡的莓果信息素，劳斯凯藉由这个机会，贪婪的吸取这抹难得的果香。
    这是会勾起他一切回忆的香味，以前的沉洛熙，耀眼高贵又不失柔软的温雅，任务时能坚韧高傲，私底下又撒娇黏人，常常一抹微笑都能让他定神心动好久，一抹忧伤也能勾起他心里浓烈的不捨，想把他宠上天。
    但是为什么他们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能感受的出如今沉洛熙有多恨他，更不敢想像，手术完的沉洛熙，对他又该增加多少仇恨。
    现在劳斯凯也只能趁沉洛熙熟睡的时候，安稳的抱着他，留恋的看着他......偷偷的...亲吻他。
    「洛熙，我们就离幸福不远了......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先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