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迷雾
洗漱之后,两人换上了干净衣裳,一同来到了花厅。齐怀菘的目光落在重谣的头发上,他头上湿意未干,披着头发,看起来凭空年少了几岁。
他目光一顿,“你……是不是及冠了?”
重谣一愣,原本一年前便该是他的及冠之礼,可义父素来不讲究这些,于是他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今日若非齐怀菘提及,他还真就不记得了。
重谣点了点头,齐怀菘若有所思地对齐湘道,“这两日,关十楼可有什么异动?”
齐湘道,“关十楼……什么异常,倒是昨日大批悯天山的人涌入北有鱼,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联系。”
齐怀菘与重谣对视一眼。
悯天山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北有鱼,一定是跟关十楼有关。
重谣道,“若非悯天山想吃掉关十楼这条虾米,那便是重醉与悯天山有勾连——不过按照重醉的性格,我更倾向于他用关十楼做交易,要对我身边的人赶尽杀绝。”
华丽的辇驾停在关十楼前,两名身着桃色纱衣的侍婢拉开幔帐露出里面的白发男子。为首的两名桃纱侍婢伸出手将他扶出辇驾,庄臻一只脚踩在地上,他看向似乎等候已久的重醉,幸灾乐祸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重醉唇角一勾,“老毛病而已。”他示意庄臻往里走去。
“今日你那位不会武功的侍女没来?”
庄臻扬了扬眉,“怎么,你喜欢上她了?”
重醉嗤笑了一声,“只是好奇你为何带着这么个累赘罢了。”
庄臻结束了他无聊的话题,“你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关十楼坐落在主楼以西十里处,一座大山外,它以一座九层高楼为中心,方圆一里都是关十楼的范围。重醉将庄臻引进南边第一座高楼,这是关十楼特意用来会客的地方。
庄臻走进第一层,对重醉道,“你们关十楼倒是跟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重醉道,“有什么不一样?”
庄臻道,“我原以为你们关十楼隐天蔽日,十分阴森,没想到竟然如此亮堂。”他看向白玉砌的屏风,整个一层楼的主色调都是以蓝白为主,与关十楼在世人眼中肃杀凌冽的风格格外不一样。
重醉诧异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很别致。”
庄臻道,“是那么个意思……真是别致得想令我……”他话未说尽,但两人都懂。
重醉俯下身子给他沏茶,“这个日子不久了。”他放下茶壶,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哦?此话怎讲?”
重醉平静道,“我中了重谣的天煞掌……师父残留下来的秘籍上正好缺失了拔除天煞掌的方法。”重谣恨不得他早点死,是不会给他疗伤了。
庄臻放下茶杯,面色坦荡,“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重醉倾下身子,语气凶狠道,“我要你替我杀了应千雪、齐怀菘还有云水……最好是当着重谣的面,用最残忍的手法,我要他生不如死!”
庄臻斟酌道,“杀了这些人岂不太便宜他了?听说重谣也活不久了。”
重醉不料他出口便是一个如此劲爆的消息,他不由脱口而出,“他为什么会活不长?”他心里惴惴,脸上隐约也带出一丝担忧。
那一丝担忧转瞬即逝,庄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嘲讽道,“你不是最恨他?”有些人真是奇怪,分明是恨一个人恨的要死,却还在知晓对方活不长时牵肠挂肚。
重醉一愣,他惨笑一声。是的,他此生最恨两个人,一个是重云涯,一个是重谣。每当想起重谣时就想起当年自己错付的真心……像个傻子一样被重云涯哄得团团转,甚至不惜为重云涯自损了一身的内力,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重云涯让自己为他儿子终身卖命的承诺……他付出的真心,在别人眼中,原来都是理所应当……而他自己,在重云涯眼中,不过是个辅佐他儿子上位的一个工具!多可笑啊,即使是这样,在听到重谣活不长了时,心里竟还有些心疼?真贱啊。
庄臻喝了口茶,嘴里也带了一丝莫名的怅然,“据说是三年前落下飞来峰掉下的病根。”
重醉手一抖,他掩饰性地捏了捏手指,“哦?”
庄臻讥讽道,“三年前他没死倒是个奇迹……你若真想他余下的日子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重醉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愿闻其详。”
齐怀菘按了按额角,“你不要想太多……你有金印在手,短时间内重醉若想得到你手中金印,定不会轻举妄动。”
重谣摇头,“我只怕金印不过是个借口。”他将当年齐怀菘与楚怜姜的飞来峰之约和自己去找师姐和师兄托付关十楼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忽然背后生出一阵凉意。
“你说当年的事是不是跟重醉有关?”
齐怀菘一愣,重谣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他抬眼,“重醉当年……去过除月山庄……”他将重醉当年好像无意间提醒他重谣去除月山庄的真实目的的话跟重谣细细说了。
重谣骇然道,“他当年定是没安好心!”
齐怀菘惭愧地别开眼,当年在飞来峰上,若不是他猪油蒙了心,误会了甘愿用性命换他一生安好的阿谣,怎么会有后面的这些事。
重谣眉头紧锁,“齐折月的死一定也不简单!”他抬起眼,严肃道,“你查出来的真相是什么?”
齐怀菘心里一窒,“……是盘花阁余孽假扮成关十楼的人戕害了母亲。”
重谣看着他,“不对。当日在飞来峰上,齐颜亲口所说是她亲耳听见那些人是奉关十楼楼主之命前去劫杀齐折月……我奉师父遗命前去……之事除却我和小雪师姐,没有别人知道……齐庄主,不只是盘花阁杀了你的母亲。”
齐怀菘脸色煞白,难道他这三年来,又恨错了人?
他双目涟涟地与重谣对视,又想到横在自己心里的那一根刺,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当年你为何不跟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