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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虽说此时整个大紫阳宫全境封宫,各大宫门全部合闭,也不止太皇的祈年宫被禁闭宫门,团围任何人不得进出!但,在太皇看来,儿子这一来,就是要把自己困住!
    也是,太皇也已得知舂、渲二州的异动,
    笑话!别说苏肃,就是少帝的一举一动,哪样又不在太皇眼底。
    苏肃与舂、渲二州勾结,谋划些什么,太皇的密折里提到的还少了?只不过,太皇都不信苏肃真会有这样的心思或胆量——密折密折,不公开就是因为元帝力持保证自己的公允之心,客官看事看人。
    苏肃,前也说过,太皇对这个孩子还是很满意的,要不,不会把自己唯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
    但,真没想到啊,他还真有了“坏心眼”妄动了!
    而且,太皇从来都是把苏肃与少帝看为一体,这两个孩子“君臣齐心”——太皇着实一开始是有不放心,但这几年看下来,他二人还是甚有可为。
    所以,饶是此时“二州异动”表面是苏肃主使,太皇也会把怒意加在儿子身上!
    好啊,翅膀硬了,终于反了是吧……
    英茧掀帘出来,神情哀恸痛心,向父皇轻轻摇头,“没有被侵犯,但是浑身上下……”英茧说不出口,都是多么“刻骨铭心的吻痕”……
    太皇狠狠一拍桌,“畜生!!”
    此时,安隐还跪趴在殿外,一动不敢动。
    所以太皇他们是晓得对子牛的“一切兽行”是谁所为,
    但,说过,太皇心上有刺,苏肃敢这样狂背,全是儿子在后撑腰!所以,一切矛头全指向少帝!
    于是,在这样的盛怒之下,太皇才有了这样的“气话”,
    他指着英茧,“当初我把皇位传给你都比给他强!”
    这句话,后患无穷。
    第674章 4.89
    少帝终于展现了他的杀伐决断!舂、渲二州从王爷到下面的县町长一撸到底!抄家的抄家,流罚的流罚,而且九族牵连,即只要与这二州权贵有关联的亲眷,均贬降一等!
    不可谓不震骇朝野,毕竟自玄帝以来,如此大规模且严酷的惩戒,尚属首次。
    一整日,平乱一切。
    星夜,少帝走来。
    祈年宫的大门缓缓打开,
    宫门前,少帝即跪地候见。
    殿内,
    英茧正在喂子牛吃驼奶煮的燕麦流食。她又是醒着模样,眼眯着,就是不发一言。
    英茧边喂边叹气,“哎,今儿是我生日,也是翀心的生日,咱们还约好一起过。看看现在……”又接过內侍递来的帕子,给子牛擦嘴,看到她这样纯纯幼幼,却毫无生气的模样,英茧又想哭,咬牙“我饶不过欺负你的人,叫他碎尸万段!”
    太皇坐在一旁,扭头就望着子牛。
    这是他现今最大的宝贝,最用心的珍贵,却在她最遭罪、他最心疼她的时候,被人如此欺辱,叫“王极一世”的元帝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愤恨与委屈!
    圣人伸手拍了拍女儿,“不急,父皇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又要倾身去抱起子牛,哪知这时候,这货突然扳了下,一下立起身子,两眼圆睁,
    雄赳赳气昂昂的,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她还挥手一指!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
    统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好一首气势磅礴的《轮台歌》,就是一股“王师北定”“我会上战场,我是当之无愧的战神”之势!
    叫圣人见着是又好笑又心疼啊,真是拿骨子里的疼爱给她,把她抱更紧地站起身,“好!你就是我的‘亚相勤王’,我也定叫你‘功名胜古人’!”说完,抱着亲了又亲,眼眸竟有些湿润。如说我是天子,那老天真是厚爱我这“儿子”,将这样可爱贴心的小子牛送到我的身边,我怎么能叫她受一丁点委屈!
    这货稀里糊涂间一首雄赳赳的《轮台歌》真的由心烫慰了太皇与英茧的心,本来消沉愤恨的意志也得到了抚慰,心情变得开朗些。圣人抱着她小步走来走去,“快快好,我的子牛,大地早已春暖花开,我们还要一起出去放风筝……”
    ……
    待传出话来,太皇决定召见他了,少帝已在这门前跪了足三个时辰。
    內侍们要将他扶起,少帝扒开他们的手,垂首咬牙自己慢慢站起,腿脚已麻,但心不能麻。
    他一步步走向内殿,太皇祈年宫的禁卫们排列两行,走过一层内宫门,合上一扇门;走过一层纱幔帘,放下一层纱幔帘。——说个不好的“想象”:父皇在这逼仄夹道里处死了他都不足为奇。
    父皇站在那高高的龙椅边,两手背后,注视着廊子上瞠目的龙头。
    “父皇,”少帝再次跪地,俯趴下来。
    父皇并未看他一眼,只说,“今天我们父子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容不下我了。”
    “不!”少帝立即抬头,“父皇,儿子对您从来没有‘容与不容’的概念,以前没有,现在,将来都绝不会有!您是赫赫元帝,永远是我的君父!”
    “好,”圣人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你今天就清清楚楚听我跟你说,你的皇位是我给的,我对你有‘容与不容’的概念,今后你再举动可要三思而行,若有下次,你我没有父子,只有君臣。”
    “是。”这话何其重,何其重!但,少帝只有俯首称是。
    接着,圣人放下背手,坐向龙椅,“苏肃不能留。”
    “父皇!…”少帝震惊,他明白父皇的意思,是要,处死苏肃吗……
    阶上的圣人弯下腰来,一手肘撑在膝边,轻说,
    “你以为我仅为他侵犯子牛下此决定吗,不不,”圣人轻轻摇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膝盖,“他已经成为你身边的一个祸害,看看他惹出来的乱子,这样的人,”圣人慢慢起身靠向椅背,目视前方,眼神炯厉,“已经不止野心膨胀,他尝过失败的滋味,心里埋下了恨,也就越发无所畏惧。这样的人,明知若此,虽不足挂齿,但始终是隐患,早除早了。”
    “不,父皇!肃儿他也就近日鬼迷心窍,我知他……”到底是最最亲近的兄弟呀,少帝就算再恼恨他,也万万想不到要杀害他!
    “你呀,有时候又这样宅心仁厚,将来处大事可还是不行哟,”元帝摇头,
    “父皇!我知肃儿这次犯下了滔天大罪,但这其中也有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没有及时去唤醒他,纠正他……父皇,父皇,”少帝爬前几步,连连磕头,眼眸通红,“就恕他死罪,他若再有不道,您,您废了我!”
    元帝内心又何其不震动,他这个儿子哦!有时候真不知该如何去判断,他的野心与仁心交织着,防其不备,他会逆你;但又保持真纯正气,不可冒犯……
    正“父子抗争”,胶着着,
    忽,内殿传出英茧大喊,“子牛醒了!!”元帝一下起身,快步往里去,但,立即又止了步——因为,听见英茧多么急切地豁哄着,“不杀生不杀生,子牛,你放心,你能醒来已经是老天赐福,父皇怎么还舍得杀生,别哭了啊……”
    许久,
    太皇叹了口气,
    回头对儿子说,“他的命是子牛给的,你要清楚,他命是不绝,但‘为人的一切’已经结束了。”疾步走去内殿。
    “谢父皇。”少帝哽咽,久久俯趴在地上不得起身……
    第675章 4.90
    苏肃被关押在了京南狼山脚下的“骨古塔”。这里历来都是关押高位重犯的地方。一般无特殊恩旨,就是关到死。
    子牛醒了,什么都不记得,光记着自己有一双威武辉煌的黑翅了。时不时就走到镜子跟前照照后背,那边光洁优美,并无丝毫不同,但她深信自己有一双不得了的翅膀!
    怎么就信这个梦了?怎么又不能相信呢,她又不是没遇着过灵异的事情,宝格不还复活过,成了个小精灵,在她跟前活蹦乱跳瞎指挥……
    反正信了自己有翅膀,心上豁达许多,更不在乎一些得与失,小小年纪又能看淡好多,也实属难得。譬如苏肃的事,譬如苏肃的事牵连到了舅舅。
    他们是不得告诉她详情的,只说苏肃谋逆,苏家算到了末路……子牛听后,久久怔愕,政事她不懂,人的野心她更不想了解,只觉唏嘘。再说,她经历过章凉城、神明,对“人各有志”早有体会,实在不好评说。她关切的只有一件,舅舅可在他府上办事。
    好在,有说法是她舅舅没参与“谋逆大事”,但毕竟是苏肃幕僚,大罪可免,小惩还是该有的:舅舅被送回北州老家,从此不得出任公职,不得涉谋略之事。但给予了一些待遇,可颐养天年。
    这个结果,子牛是满意的,她也知道这实际上是少帝优待了舅舅,内心对他也存着这份感激。
    春暖花开,世间万物又有了新气象。尽管大堪大乱不知影响了多少人一生命运,对她又有多少妨碍呢,好日子照过。
    英茧和翀心的生日庆祝往后推了半月,因这些时子牛的舅舅回了北州,子牛跟着回北州住几天,生日宴遂决定就在北州办。
    若在北州办,本来翀心就势大,再英茧又来,怕要真按规矩来,不可收拾了。好在英茧在她们面前实在随和,“玩开心才重要,拘着身份什么的,还快活得起来吗。你们就叫我英子,我嘛,就是京里来的子牛宫近景同事加好友。”这样也好,省了好些条条杠杠,玩得才开心!
    英茧来北州这天,子牛和翀心去机场接她。
    从专机下来,从坐进翀心的车,英茧就相当开心。别看大公主真正天之骄女,无上尊贵,可像这样“单打独斗”的“出逃式寻开心”,还真人生头回!
    一路上三个女的就是嘴不停,叽叽喳喳。
    不过先不慌回家,子牛要上九一山祭奠一个人。
    她忘不了今天该是个叫她多么忌惮的日子,去年的今天,她撞死了宝格。
    北州九一山是个追溯得来“建成时期”的“闹市山”,是了,它就在北州繁华的市中心,海拔不高,但弯道极多。
    传说九一“堆砌而来”始于魏晋,都是附近大墓夯土累积而来。
    魏晋,又是一个真正的乱世。出现过一批名副其实的铁血英雄,播扬过一种烈烈扬扬的生命意志,普及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政事逻辑,即便是再冷僻的陋巷荒陌,也因震摄、崇拜、窥测、兴奋而变得炯炯有神。
    上山的路上,翀心详尽地跟英茧讲这座山的一些传说故事,子牛望着车窗外,思绪飘散——那些英雄们相继谢世了,英雄和英雄之间龙争虎斗了大半辈子,他们的年龄大致相仿,因此也总是在差不多的时间离开人间。像骤然挣脱了条条绷紧的绳索,历史一下子变得轻松,却又剧烈摇晃起来。英雄们留下的激情还在,后代还在,部下还在,亲信还在,但统制这一切的巨手却已在阴暗的墓穴里枯萎……
    讲的人仔细,听的人认真,走神的,也专心致志——是都没发现,怎么这一路上山如此静悄悄咧?
    还是英茧感慨了句“这山立在闹市里,但上来的人好少哦。”翀心和子牛才觉出有问题,平常这山上可热闹,除了山顶“特定的墓园”,到处是锻炼的,闲逛的,谈情说爱的,怎么今天这么寂静?
    不多会儿,翀心从后视镜看出端倪,撇一下嘴,“没事,顾未捣的鬼。”子牛也扭头看,噘嘴,“他跟个狗鼻子似的。”翀心笑,“你回来了,他就算天涯海角也得请假来给你请安呀。”
    “顾未?顾临那儿子么,”英茧问,其实她也早晓得子牛和顾未认得,当初子牛为顾未没有被景院“飞鸽录取”还跟太皇闹过脾气,记得么,嘿嘿。
    “是呀,现在当冰呢……”翀心笑答,稳稳继续开上山。
    到了宝格坟头跟前,子牛下车回头要去拿她带来的供品,翀心推她,“你先去跟他说说悄悄话儿。”翀心就是她肚子里一枚最吃心的小蛔虫,虽说不清楚子牛实在亏欠宝格哪头,但,看得出来子牛就是有愧宝格。她肯定想单独跟宝格待会儿。
    子牛戚艾艾走向宝格墓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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