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有必要吗
邓麒办公室，分立两旁的两股势力剑拔弩张，身居主角位置的两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颇为不善，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张祺率先开口，但看向邓麒的眼神里好像写满欲擒故纵的嘲讽之意。
“邓总，我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可能对你的处境有些不利影响，还请你如实回答。”
“请讲。”
邓麒平静地回答，同时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推到旁边去，但并没有就此合上。做这些动作只是为了表示对警察的尊重，他还分了一部分精力在显示屏上面。
戚晓知道邓麒现在有事情要忙，警察出现的时机简直不能更糟糕。从昨天他和其他人对话的内容来看，今天上午可能会有人偷进洪升集团最机密的网上档案室，将几份核心的技术资料窃取出去，而邓麒必须时刻保持注意力在上面，在对方动手的瞬间采取行动。
“我问你，周洋这个人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
“对，他之前就对戚晓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从那时候起就盯上了她。”
张祺单刀直入，想打邓麒一个措手不及。但他没想到邓麒居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当下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问道：
“既然早知道是这样，那邓总为什么不在上次见面的时候主动承认这一点呢？”
“您上次有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吗？”
于是在戚晓眼里，无耻如邓麒反而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无辜地看回去，这令张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随从而来的助手不干了，对邓麒的态度十分不满，不客气地说：“嘿，你老实点，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算什么，我们是警察，你觉得是和案件有关的信息就都要原原本本提出来。还是你觉得浪费国家公职人员的时间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邓麒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接话，这人设了一个圈套让他钻，他肯定不会轻易上当。毕竟重点还是在讨论事件本身，引出其他话题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
张祺摆摆手示意手下安静，但被愚弄的感觉让他感觉很差。
“好，就算是你说的这样。今天我正式向你提出质询，请你积极配合，把所有觉得相关的事情都讲出来，请不要试图隐瞒部分真相，不然会对我们查案造成很多困扰。”
“我明白，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会全都说出来，绝不浪费你们的时间。”
听到这个回答，张祺心里不爽只能暗自憋着，继续核对情况：
“周洋一直以来都在针对你和洪升集团，试图对你造成不利影响。他家里留下了很多资料，甚至我们从他家里的电脑上查出策划阴谋杀害戚晓小姐的消息记录，关于这个信息点我也在其他分局找到了案底，是个至今没有解决的悬案，据说戚晓小姐也险些在那场事故中丧命……”
张祺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在邓麒的脸上，他早就知道两个人现在是情侣关系，幽幽地补上一句：
“请问邓总对这件事怎么看？”
“哦？这么说来当初戚晓遭遇的车祸确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人未遂事件？我很高兴您顺带找到了凶手，但既然人已经死去，也不好再追究什么了。”
张祺皱眉，邓麒冷漠平静的话语毫无破绽可寻。他来之前专程调查过邓麒的个人性格，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于是忽略掉他的答复后继续往下说：
“在那之后，周洋的精神就遭受了重大创伤，住进龙山空门精神病医院。据院方的人交代，他的情况十分糟糕，甚至一度出现自残行为，而他的最主要症状和遗书中所述完全一致。甚至，我们还听说一件事情……”
他顿了顿才说：“当时周洋在昏迷中和惊恐状态下大声喊着的就是你的名字。对此，邓总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这话一出，他能明显听到一旁的戚晓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就觉得有戏，心里暗自得意，心说话我看这个邓麒还怎么应对现在的状况。不过，这些事情并不是真的，不过是他在进行合理推测后认定邓麒无法逃避的事实，想以此刺激一下他而已。
没想到，邓麒在答复之前先笑了出来，既有无奈，又有一种观看小孩子乱讲话时候的嘲讽含义。他说：
“张警官不会是在消遣我吧？如果是哪位医生提出的，大可以请他到法院的证人席上重复一遍，如果不是，就只好请张警官您去作为原告陈述这件事了。只是你敢不敢对着庄严的法庭宣誓恐怕就值得商榷了……”
张祺被拆穿后有种隐隐不对劲的感觉，但又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反倒是被愚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邓麒早就知道了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他打算用什么手段来套话，只是坐在哪里不紧不慢地否定自己就行了。
“你说这话未免有点太过托大了吧。周洋三番五次找你和戚小姐的麻烦，你早就知道，对这件事怀恨在心，但是你又没有办法作出应对，只能暗气暗憋。终于在最后一次的事件中，他的行为严重威胁到了戚小姐的生命，甚至他本来的出发点就是杀死戚小姐，这让你觉得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能……”
“等等，警官，您这么讲有什么根据吗？如果只是来陈述所谓的杀人动机的话，我想我们大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你我都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
邓麒用冷冰冰的声音打断张祺的话，张祺则张了张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虽然事情一定是这样发生的，但这中间具体是怎么发生的，他还没有思路，所以也无从下手挖掘证据。
只是，从某种莫名的意义上来说，他似乎也受到了网上流传的帖子很大的影响，甚至很多平常查案中根本不会有的想法也蹦了出来，只因为对方是邓麒，是个可以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的人物。
“这么说来，邓总对我的推论是全盘否定咯？”他目光炯炯，眼睛里的神采较之平常更加明亮。
“你的说法毫无根据。”
“不，其实我是有根据的，因为我们还查到了另外一个事情，一个你无法回避的问题。”
张祺站起身来，从身后随从警察手中的文件袋里取出五张照片，都是邓麒出现在龙山空门医院的照片，从时间上来看恰好在两个跳楼者住院期间。
“可以问一下邓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还是说邓总有朋友在这种地方住院，你只是来给朋友探病的？”
张祺的神情再次咄咄逼人起来，前面的不过是铺垫罢了，越是邓麒否认所有事情，这张照片就越有威力。邓麒终于皱起眉头，这是在他和张祺交锋过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谁拍的？”
“这不重要吧，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麒沉默，戚晓在一边紧张地凝望着他，大脑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发麻，嘴唇也微微颤抖。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他们从来都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跟踪邓麒，还拍到了照片作为证据。
但她最担心的事情不仅仅是这些，而是陷入了和警察一样的逻辑疑惑当中：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难道这件事真的和你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张祺看邓麒不说话，决定乘胜追击，继续曝出对邓麒不利消息：
“你知道吗，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个事情。当时跟踪者在拍完这组照片后，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你从视野中逃掉了，可是他立刻冲出去后却在哪里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据他说那个地方十分空旷，而你消失在一个转角的地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除非……”
你有瞬间移动的能力。这个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已经不言而喻，结合最近网上闹腾得十分激烈的事情来看，似乎那也不完全是无风起浪。
“我有个问题。”沉默已久的邓麒突然发问，“你们是否真的在那两个人的身上查出了化学药物的成分？”
“有。但是请你先……”
“是不是和这个比较接近？这一点很重要，对破案帮助很大，希望你相信我，不要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他用手点指着照片，虽然声音不大，但其中的威严感却丝毫没有留给警察说话的机会。
张祺看着邓麒推到面前的一份化验报告单，对上面的内容不是很感兴趣，他刚想用严厉一点的语气继续质问邓麒，却被封面上一个化学物质结构图吸引了目光——他当时也是随手一翻，但好像确实在那两个人的实践报告中看过这个圆环状的化学符号。
半信半疑的，他拿起手机给组里负责鉴识工作的法医朋友拍照发过去一则信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朋友直接回了一条语音，声音热切：
“我去！这是谁做到的，我一直卡在检验其中一个分子环结构上面，到现在都没有思路！现在这个图简直是完美答案！赶紧的，把这位高人给我引荐一下！”
有时候通讯软件会存在这样一个问题，当你没有把手机贴近耳边的时候，手机顶部感光部位就会接收到信息，然后自动调整语音信息为外放，于是这条热切的答复响亮地出现在办公室里……戚晓一个没忍住直接“扑哧”笑了出来，倒是随从的警察受过专业训练，仍然是一脸冷漠。
张祺脸色微微难看，强作镇定把手机收回口袋，无视掉刚才那个逗比的话，继续用不客气的语气质问邓麒：“怎么，邓总这是在向我们展示凶器吗？”
“并不是，这是我化验的结果，样本取自之前的一起案件中，只不过那次的案件比较小，没有引起社会关注。当时是关浩天关警官负责的案件，如果你去找他询问，也能获得这样一个样本。结合现有的证据来看，这两起案件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张祺皱眉，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还是嘱托随从现在就去求证。戚晓听到邓麒的表述之后恍然大悟，指着邓麒问：“那那那！难道是当时华姐突然精神失控的案子？”
邓麒点点头：“我怀疑这种新化学药物在这个组织里是刚刚被研发出来，但是从两起案子的结果来看，预计他们距离技术成熟已经不远了。我们与其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不如各自去做点正事，也可以加快破案的进程。”
张祺已经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邓麒是凶手的话，他完全看不懂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这仅仅是作为转移他视线的手段？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邓总，你现在的行为像是在布局，想把我引进你的思维当中，以此来争取主动权。如果你是在试图隐藏什么信息，我觉得大可不必，我们还是开诚布公一些比较好。”
“当然，我会的。那天我确实去了医院，当然只是例行跟踪核查周洋的状况，至于拍照片的人为什么会跟丢，我想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吧，因为我压根不知道被人跟踪，自然就不可能刻意避开他。”
“你为什么在意周洋的状况？他这个样子不是更好吗，正好就不会有人再对你做麻烦事了。还是说你从那时候起就预感到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
“因为他和邓阳经纪人之前出现的症状十分相似，两件事之间可能存在关联。我只是对这个关系感兴趣，至于其他的，还真没有多想。”
戚晓静静听着，暗自感慨邓麒竟然不动声色就把整件事情圆了过去，当真是编谎话的高手。事情是什么样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什么怀疑案件有问题在私自调查，不过是他不放心自己做过的事情，想持续关注一下周洋的情况罢了。
不过以戚晓对邓麒的了解，情况似乎也不是这样的。如果他早就发现周洋有异常状况，应该不会这么任由他的病情这么持续下去吧，毕竟起因和他有关，这可不是能视而不见的……
“你为什么会感兴趣，这件事和你无关吧。”果然，警察立刻就指出其中存在的问题。
“我只去过医院一次，是为了取样，只是最后失败了而已。他们对五层的把控十分严格，任何人都进不去，我就无功而返了。”
正在这时，助手警察匆匆回来，附在张祺耳边小声说话，这位警察的眼睛就瞪了起来：
“什么？亲自过来？有必要吗！”
助手回答说：“关警官说案件情况特殊，他会亲自来送资料，顺带关注一下案情进展，毕竟是在他辖区内发生的事情，不了解情况也不合适……”
张祺愤怒地转身，看向邓麒的视线里就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从一开始这个人就在询问案件归属权的问题，最后看来他果然还是把事情引导到了这里。如果说他是为了在熟人的庇护下隐藏什么事情，可以说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如果真的存在，那究竟是什么呢。他对关浩天很熟悉，是个绝对不会徇私枉法的人。既然是这样，邓麒这么做的目的就只能往那个方向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