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排场
方立把车开得飞快，街景从视野两侧迅速消失，好像匆匆逝去的岁月。他完全没有留意走到了哪里，只是跟着导航的声音机械地前进，眼睛木木地盯着前面，心里却一再觉得车太慢，恨不得让它飞起来。
他仔细回想了这一路来和邓麒斗争的经过，有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摆在了面前：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赢过，好像所有的算计都没有对邓麒造成什么困扰，甚至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也不为过，反而是所有和他对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真的是这样吗？他随手从汽车收纳盒里翻出来一份报告，报告内容中的图片赫然显示着宇伯的侧脸以及他正在做的事情。手下已经跟踪宇伯很久，完全摸清楚了他正在做的事情。
两张古图吗？可惜，不管其中藏着什么秘密，既然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解读出来，对他而言就是没有意义的。
报告的最后是一张地图，看外形非常老旧，而且满是树木的图例。仔细看的话，正是邓麒的别墅所在的森林——这片林子太久没有人关注，竟然连一张最新的地图都找不到。上面勾勾画画了许多路线，其中有一条直通树林深处，还作了一个半径五十米的圈，在圈里标识了别墅的样式。
看到这里他的眼神凛然，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拿起手机拨出去：
“是我，你准备好了吗？对那个老头下手吧。”
“图片我已经从电脑上给你传过去了，记得接收。”
“别担心，前面没找到的人不过是因为没有详细的路径指导罢了，森林里的树有奇怪的阵法，外人不懂就参不透……没事的，都是障眼法，知道方向就不会被误导。”
“嗯，好，我知道，等事情结束我就把你父亲的欠条烧掉。别担心，他们会听我的话的……”
挂断电话后，他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是应该提前去准备一下，毕竟是关键的一步——事情不成只能用的最后一步——交给谁都不靠谱。
他又把油门踩下去一些。
张祺目瞪口呆看着一群人的抓捕行动，到行动结束都没有缓过劲来。
这样就结束了？敢情他辛辛苦苦忙碌这么多天的调查都是无用功……不仅内容浅薄，还处处被人误导。而人家关浩天早就知道了几乎所有事情……这些人，对他的忙碌都看在眼里却不说出来的吗？
正郁闷的时候，关浩天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他的身后，拍拍肩膀笑着说：“其实你也是有作用的啦，别这么沮丧嘛。”
“什么作用……”张祺愁眉苦脸，料想这老头肯定不会说出来什么好话。
“你一直在表面上帮我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啊，你想想，这些人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忽悠你了，我们的行动不就更容易开展了？”
果然……张祺在心里痛骂关老头杀人诛心不厚道，黑着脸走到一边去了。关浩天一看这话说得不合适，赶紧跟上去陪着笑脸挽救一下……
张祺压根不想听这老头做无用功，干脆耳朵一闭回想起邓麒说的事情来。
先从两个跳楼的人身上说起，他们在龙山空门医院接受所谓的治疗不过是更深的药物试验罢了，从而让两个人的精神状态更加易怒、拥有攻击性，这也让他们在正常时候内心有更大的反差和痛苦。于是，惨剧就在这之后发生了。
只是，这里面有个点张祺觉得是被邓麒刻意忽略掉的，那就是对方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个人来实验，据说周洋和方立存在很深的合作关系，是方立不折不扣的铁杆手下，这种趁手的人又为什么会被当做弃子呢？
除非……他在接受实验前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也就是对方立而言失去了利用价值。
邓麒可以用一句“不清楚”带过，他可不会这么认为，只是这又是另外的事情，只能在以后询问当事人了——如果能抓到方立的话。
至于方立的责任关系也已经明确。他被证实参与了多次的谋害行动，不仅仅是针对洪升集团，甚至在早前一些悬而未决的商业场上知名人士遇到袭击、绑架等的案件，都和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当然，这也和他所合作的商业间谍集团云端电子脱不开干系。
“抓捕行动什么时候开展？”这是张祺的第一反应，邓麒笑着答道：
“现在，已经在进行中了。这次行动是市局统一调度下的联合抓捕，出动的警力人数非常多，外加事前对所有关键人员的出行状况做过周密调查，应该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存在。”
张祺彻底震惊，市局调度？这么说来，他跳坑也是上级安排的咯……难怪会出现辖区案件区分不明的状况，没想到从一开始自己就被安排为在表面上负责吸引火力的角色啊！
不行，这事儿不能完，哪有老师坑弟子都不提前打个招呼的。他现在一想起自己那个笑眯眯的上级就头大，稍微暗示一下都好啊……难道是担心我知道状况以后调查不卖力，被敌人看出来问题吗！
当然，这中间还存在另外的事情，比如盛东峰，当然这都是他后来道听途说的了。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把整件事情和多年前那起重大经济案件的主犯挂上钩，也许邓麒知道他的存在，但并没有告知警方，也许只是因为盛东峰没有继续做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的事情？
邓麒当然知道盛东峰，甚至还在前几天的调查时间里亲自去见过他。
这事要是告诉戚晓，她肯定不相信，因为她以为邓麒始终在办公室里，至少在她看来邓麒没有出来过。却不知道他已经通过某种方法恢复了部分能力，从任意门出去直接找到了盛东峰。
盛东峰看到邓麒的瞬间并没有十分惊讶，淡然地放下茶杯，放下报纸，又把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来，才缓缓问道：
“怎么，今天有闲情雅致来看老头子我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年轻啊，这一瞬间我都有种穿梭时空的感觉，好像看到的是二三十年前的你。”
“你回来，我不见你，也不告诉警察，才是最完美的状态。”
“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是一定要让戚洪业的公司倒闭的。现在我努力耕耘许多事情，就算最后的导向是不好的，我想我也会坚持下去，并不会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就阻断我的计划。”
“实现计划后有什么打算？”
邓麒突然发问，这话令盛东峰微微一愣。显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如何实现计划、如何让每一步的进程都达成目的上面，甚至还有可能从心底里就没考虑过这种事情——能不能成功都不确定。至于之后的事情更是无从谈起了。
邓麒看着沉默不语的盛东峰，淡漠地笑着说：“看起来你构想的宏伟蓝图不过是个可悲的故事罢了，我想就算大仲马来写你的故事，也难以写出基督山伯爵那样的恢宏大气来。”
盛东峰自嘲地苦笑一下说道：“那到底是上升到艺术层面的生活，从诞生的一刻起就只能够被我们仰望。”
“是吗？做大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困难的，但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书里所写的故事不过是把所有的大事情安排到一个人身上，高潮迭起，让这个人每天都过得很精彩。眼下你倒是有一个做大事情的机会，只不过你还没有发觉罢了。”
“什么意思？”盛东峰严肃起来，知道邓麒突然出现肯定不是为了来叙旧，现在终于说到了正事上面。
“你可能一直在逃避这个事情，比如，你到现在都没有刻意搞清楚云端电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公司？”
盛东峰再次沉默。他当然没有搞清楚，仅仅是不好的预感就让他退却，如果真的查清楚他们背后的事情，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和对方合作下去。
邓麒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继续说：“这么看来，你比你的老朋友到底是在很多方面都差了些，格局上的最明显。我看，你也没必要这么多年都不服气，不客气地说，当初如果让你执掌洪升集团，能不能有今天的成就两说，甚至在能否选择正确的道路上也会出问题。”
“你什么意思？”盛东峰有点不满了，无论如何邓麒这么说话都带着绝对的主观意识，也许在很多人的认识里他盛东峰确实不如戚洪业，但当面说出来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你应该已经听清楚了，如果戚洪业站在和你同样的立场上，绝对不会像你这样犹豫。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面，他一直都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盛东峰冷笑着说：“那可未必，这些不说也罢……难道邓总今天是专门来说这些话的吗，我还以为只是老朋友叙叙旧呢。”
“我当然是作为老朋友专门过来的，看着老朋友犯错，一句真心话都不说才更应该被谴责。”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别遮遮掩掩的，也包括你的目的。我知道你和方立斗在一起了，这小子应该会给你造成很多麻烦吧。”
“麻烦倒不至于，方立还年轻，做的很多事都没有全面考虑。而且他被某些奇怪的想法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原本能看清楚的事情现在也全然不知了。但他间接伤害到了很多人，这次也不能放过他了。
只说眼下的事情吧，你应该知道的，云端电子从一开始就在窃取国内的机密商业情报，这次他们干脆把手伸向了新的通讯技术，你知道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吧。”
盛东峰皱起眉头，眼睛里的光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场谁先占领高地谁就能无限发展的大潮流，如果真像邓麒所说的那样，这件事的性质就麻烦了，定义为出卖民族大义都不为过。而他是距离这个组织最近的人，只要想，就能提供很多情报……
“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我已经做了很多周详的准备工作，但现在还是差在一些地方，比如在云端电子内部，经过他们的清洗已经很难找到能瓦解的力量，所以有些事情做起来就会十分困难……”
“你意思是需要我去当你的内应？”
“不是我。我需要你去和一个我们当前主要依靠的民间组织合作，提供一切他们所需要的情报，你有这个能力，对于这一点我十分看好。”
“这你不用担心，不过。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吗？就算我愿意去做这个事情，你也总得欠我一个人情吧？”
邓麒深深地看着他：“当然会有，但不是我许诺给你。你恐怕需要和那个组织的人去谈，他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谈话就此达成一致。三天后，邓麒安排了盛东峰和反商业间谍组织的代表见面。盛东峰在来到地方后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人，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个陷阱，转身就走。
“唉，盛老兄干嘛这么急匆匆的呢，故人相见难道还需要什么大的排场吗？”
门口有人拦住了他，身后则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动作僵硬地转回身来，准备应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场景：
看起来老了很多的戚洪业正笑眯眯看着他，好像他只是一个无意中闯入蛛网陷阱的小虫，只能听凭蜘蛛摆弄而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不过最后两个人并没有产生什么冲突，倒不是因为盛东峰想开了或者戚洪业说服了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仍旧是原来的样子。
其实他本该知道，既然邓麒决定来找他了，事情的性质就不再单纯——和戚洪业一同出现的还有老警察关浩天。关浩天倒是给他许诺了一件事情，等这次事件办成了会给他记个功劳，旧账也可能完全一笔勾销。
他唯一感兴趣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戚洪业离开公司以后加入了反商业间谍组织，凭借自己积累多年的商界经验在其中如鱼得水。甚至，他在换了张脸皮的情况下在云端电子中也取得了不低的成就，是一枚真正强力的棋子。
然后，好像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好接受这个结果一样，戚洪业絮絮叨叨解释了当年的事情，让他明白江林月真是个风一样的女子，其实两个人的遗憾是一样的，也都没有机会再次补偿她。唯一不同的是戚洪业找到了江林月的儿子，也就是邓阳，而盛东峰只把一腔怒火烧在戚洪业身上……
“你说什么？邓阳就是她的儿子？”盛东峰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等这次我们的联手行动结束后，只要你想，他会来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方立赶到别墅前的时候，曾经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探索的场地，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中别墅的样子又和今天有很大的不同，但他知道这确实就是那一栋，至于为什么会有变化，现在已经再清楚不过——邓麒本人就是别墅，就算变化一个模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别墅里现在空无一人，邓麒本人应该正忙着和警察一起抓捕犯人呢，倒是个动手的好机会。不过在彻底让曾经熟悉的地方消失前，外加上宇伯那个老头还没有被送过来，他还有很多时间回想一下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其中总有一个小女孩相伴在身边。要说他曾经和这个小女孩的关系，可谓是很好的伙伴。两个人相性很合，都喜欢做一些冒险的事情，这和特殊学校里面其他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也使得他们成为互相信得过的伙伴。
这个小女孩就是戚晓，那时候的他还叫方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