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裴絮住在锦绣家园，这是一处动迁房，小区质量不怎么样，房子低矮，都是步梯。
    她租住的是二房东手里的房子，一套两室改成了三房，裴絮住的是厨房改成的小房间，真的很小，放了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几乎没有地方放柜子。
    但衣服总要有地方放，裴絮就买了两个收纳箱装了衣服放在床底下。
    因为房间小，她没法烧饭，屋子里倒是有一只小奶锅，顶多煮个粥，下个泡面，但这会儿裴絮不开心。
    她竟然放弃了这么大一个单子，罗小姐出手很大方，她到罗小姐家干活，其实还没有干多久呢，上次罗小姐竟然就送了她一张价值一千的购物卡，裴絮不肯收，觉得太贵重了。
    可罗小姐撩了下头发，笑得无害：“这连锁超市是我家开的，一张卡罢了，其实不值得什么。你把壁画画好看一点就行。”
    想到这，裴絮又觉得有些对不住罗小姐。
    但她一想到陈俞乔跟罗小姐站在一起的样子，就又觉得心酸得厉害。
    她不想再看见那一幕了。
    以前总以为自己足够冷静，狠得下心，可却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崩溃。
    提离婚的时候，她像个演技十足的疯子，可等真的拿到了离婚证，看着陈俞乔头也不回的背影，她悄悄地跑到一个没人的小胡同里放声大哭，哭到最后浑身不住地抖，那时候真想死了算了。
    可死了真的能一了百了吗？不行的，她不能死。
    后来，她也崩溃过，离婚一年之后，陈俞乔给她打电话，那边他声音醉醺醺的：“絮絮，我爱你，我挣到钱了，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那时候裴絮正在医院，她刚化疗完，头发掉得满床都是，对着马桶吐出来一堆红色的药水，她难受呀。
    她想，管他呢，想那么干嘛？她去找陈俞乔！
    可等她走到医院门口，却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钱去买火车票了，她的钱全部都交到了医院的卡里，就这还不够呢。
    她顿住脚步，站在医院大厅门口，在玻璃门上依稀瞧见自己的身影。
    那个时候她就因为药物发胖了，头发乱七八糟的，浑身没一处能看的样子，裴絮都嫌弃死自己了。
    她正犹豫，一股恶心的滋味冲上来，又跑到旁边去吐。
    那天晚上她又吐又哭，护士没有办法，最后申请给她打了镇定。
    ……
    跟以前比起来，现在的日子其实好了很多了。
    裴絮揉揉眼睛，告诉自己，一个单子而已，她还会再赚到更多钱的，只要活着，人总有希望。
    想到这，裴絮叹叹气，她再次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又困又饿。
    明明知道自己这身体不能饿，健康是最重要的，可她还是饿。
    尤其是隔壁屋子的男邻居用电磁炉在哧啦哧啦地炒菜，似乎是辣椒炒肉，勾的裴絮更饿了。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叫个外卖吃，毕竟要是身体再坏了，她可没有那么多钱进医院呀。
    裴絮点了一碗粥，外加一笼小包子，这家店味道不错离锦绣家园还近，但裴絮真没有想到，会近到外卖员十五分钟就把餐送到了楼下。
    她困得厉害，原本以为可以趁着餐没到能眯一会的。
    外卖员打电话说打不开她楼下的门，裴絮从床上爬起来：“啊啊，那我现在下去拿！”
    她身上还穿着睡裙，是从淘宝9.9买来的，便宜，款式烂大街，上面印着粉色的水蜜桃，裴絮也来不及换，直接顶着两天没洗的头下楼去了。
    外卖员是个年轻小伙，热情地冲她笑：“来，外卖给你，记得好评啊。”
    裴絮也爱笑，她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虽然现在是胖了些，但人一胖，皮肤就更显得白嫩，水灵灵的，倒是一点都不难看，还有一种丰盈的甜美感。
    “好的呀，谢谢你，我等下上楼就给你好评。”
    裴絮接过来外卖就要走，却听到身后一阵汽车驶来的声音，那车就在她身旁停了下来，车窗缓缓降下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蓦然就对上了一张脸。
    这脸精致如刀刻，帅得惊心动魄，没有一处细节不好看，而他的眸子则是冰冷地盯着裴絮。
    他像是一顿雕塑，华美奢侈，不带温度，他就坐在靠近裴絮的那一侧位置上，死死地盯着裴絮。
    罗溪从另一侧下车，笑道：“壁画师，我们捡到了你的耳钉，特意来还给你的。”
    裴絮愣愣的，她死死扣住手里的外卖袋子，生怕一不小心粥就掉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地接过耳钉，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瞧见离她很近，却始终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的男人淡淡扫她一眼，声音里带着讥诮，嗤笑一声：“油腻，恶心。”
    那声音很低，罗溪听不到，裴絮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是在说自己吗？
    裴絮低头看看自己的水蜜桃睡裙，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没洗头，此时脑袋上肯定像鸡窝似的，她尴尬地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罗溪看看裴絮通红的脸，再看看不动声色也没有一丝一毫要下车的意思的陈俞乔，对着裴絮奇怪地说：“咦，你的脸怎……”
    裴絮捂着没洗的头，转身就跑！
    她一路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门一关，窗帘拉上，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好一会，又觉得还是尴尬，干脆扯起了被子盖在脸上。
    太丢人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万一将来跟陈俞乔重逢了会是什么场景。
    也许那个时候她早已还了所有的债务，身体也彻底好了，那样就可以停药了，她会好好地健身，找回曾经的马甲线，也会有空闲的时间买点小裙子啊化妆品啊打扮下自己。
    她会姿态优雅地出现在陈俞乔面前，不经意不在意不留意。
    他有他的大好山河，她也有她的波澜壮阔。
    可她没有想过像今天这样，陈俞乔像是高洁的白云，而她则像是泥巴里滚着的小野猪，又胖又邋遢，简直是社会底层的蝼蚁。
    裴絮难过了好一会，最终叹气，安慰自己这肯定是最后一次重逢，往后她接单子会谨慎谨慎再谨慎，绝对不会再跟陈俞乔相遇的！
    她躺了一会，爬起来把粥和包子吃掉，又觉得毫无困意，干脆坐在桌子旁边开始画设计稿。
    毕竟无论如何，她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赚钱，还债！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是改善下自己的生活条件，她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简陋了。
    画着设计稿，裴絮忽然冷不丁想起来陈俞乔的话，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笔头戳在纸上，恶狠狠的骂道：“陈俞乔！你这个坏东西！你才油腻！你才恶心！我不就是没洗头，穿的衣裳便宜了点吗？可恶！”
    *
    从锦绣家园离开之后，罗溪明显感觉到了陈俞乔的怪异。
    他一言不发，虽然是坐在她的身边，却像是相隔了万千山水，他好似自动竖起屏障，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开来。
    罗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俞乔，今天晚饭匆忙，你吃饱了吗？”
    他没有答话，很久很久之后，才回头茫然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罗溪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到家了，今天谢谢你。”
    她从车上下去，站在原地，瞧见陈俞乔的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忽然就觉得很是落寞。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陈俞乔是个很可怜的人。
    但很快，罗溪又自嘲一笑，陈俞乔根本轮不到她来可怜，爱而不得的人是她罗溪。
    车子开到芙蓉公馆，缓缓停在了陈俞乔的别墅门口。
    他走下车，沉默地回到家里。
    独栋别墅空间很大，陈俞乔请了三位阿姨，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打扫卫生，还有一个负责养猫养花。
    知道陈先生喜欢猫，养猫的刘阿姨每晚上都等着先生回来跟猫玩好之后，再把猫带走。
    这猫是波斯猫，通体雪白，吃得圆嘟嘟的，瞧见陈俞乔就扑了过来，喵呜一声。
    陈俞乔总算露了点笑脸，声音沉沉的：“如如，今天乖不乖？”
    如如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看着他，陈俞乔揉揉它，很快还是把它交给了刘阿姨。
    刘阿姨把如如带走，陈俞乔便上楼洗澡，洗完澡喝了一杯红酒，打算看一会书就睡觉。
    他时刻告诉自己，那段婚姻早已是过去式，而今天他也算是报仇了。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前夫这样羞辱自己恐怕都不会好过。
    陈俞乔看了一会书，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一页都没有翻。
    他烦躁地抽出一根烟点燃，一根一根的，一不小心抽掉了半包。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那个女人即使选择了那个富二代，也还是过成了这样，住着最次的小区，穿着乱七八糟的衣裳，头发都不洗，竟然胖若两人。
    呵，真是可笑。
    他这是赢了吧？他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陈俞乔摁灭了烟头，又去洗了个澡，最终还是靠着安眠药睡下了。
    但他没有想到，他梦到了裴絮。
    一百四十斤的裴絮，穿着水蜜桃的睡裙靠在他怀里，声音又嗲又软，攀着他的脖子喊老公。
    而她，真的像极了一颗软嫩的水蜜桃，他轻轻一挑，就有丰盈甜蜜的汁水流出来，果肉又软又香。
    陈俞乔几乎疯了，他在梦里浑身大汗，逼着裴絮喊他。
    她就听话又乖顺地一声一声喊他“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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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絮：老公，我这水蜜桃好不好看？
    陈俞乔：荒唐（上手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