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突然就慌乱起来,这慌乱来得莫名其妙
项璃在门外观望了很久,见客厅里没有动静,这才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没有人。
她呼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是陈姐在厨房里准备午餐了。
换了拖鞋把脚步放轻,一步一步的打算往楼梯口去邾。
谁知道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心里咚的一声,项璃停脚都来不及,小脸儿都吓白了,微微一转头,就看见父亲在那宽大的皮沙发上正襟危坐犍。
很明显,是在等她。
今天项显城和以往不同,没有张嘴就暴跳如雷,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女儿,不时的眨一下眼,也没先开腔,在等项璃自己先说。
项璃很不自在的望着父亲笑了笑,又要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朝客厅里走。
“咦,爸您怎么今天没有去公司呀?”
项璃拉着双肩包的带子,笑着朝父亲走近,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站住,“是我记错了吗,今天明明不是周末……”
项显城不吱声,示意她再走过去一些。
项璃脸上僵了僵,忐忑不已的走过去,“爸爸……”
“昨晚去哪儿了?”项显城问。
“我去倩倩家了,”
项璃撒谎的时候可以做到目不斜视,换了外人,一定看不出有什么蹊跷,“倩倩打电话来说她爸妈去了亲戚家,她一个人害怕,所以就让我过去陪她。”
项璃以为,以她和沈倩的默契,就算是爸妈打电话过去,沈倩也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
“是吗?”
项显城冷笑了下,眼中目光晦暗不明,他叠在一起的双腿换了换,又问,“那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跟家里人打个招呼?”
“都那么晚了,我想着大家都睡了,也就没有打扰,反正今天也都回来得早,回来了再告诉你们也一样啊。”
项璃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鼓动落地钟,“才十一点多呢,没过中午,也是很早嘛。”
“兰姨,拿家法!”
项显城突然朝着楼上大喊一声,在项璃心脏一阵瑟缩的同时,楼上房间的门打开了,兰姨、母亲,以及一脸惊慌的恬恬从那屋里出来。
项璃浑身开始发抖,“爸爸……”
“你这个不学好的东西,今天要是不给老子说实话,看老子不打死你!”
兰姨犹豫着不愿意把家法递给老爷,项显城猛地拽过去,狠狠在茶几上敲了敲,“你们给我退一边去!”
恬恬吓得眼泪直流,怕爸爸真的揍姐姐,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爸……”
项璃被父亲踹了一脚,噗通就跪下去,疼得她咬紧了牙关,吭都不吭一声。
“爸……不要打姐姐……姐姐她知道错了……”
恬恬上前去拉父亲袖子,项显城朝着汪绮玥大喝一声,“站在那干什么,把她给我拖走!”
手上使劲一甩,力气太大,恬恬被甩到了茶几边缘,刚好撞到了脑袋,哇的就哭出来了。
汪绮玥吓坏了,赶紧过去抱住孩子,埋怨丈夫,“你说你教训谁就教训谁,在恬恬身上撒什么气?撞了后脑勺怎么办?!”
项显城懒得搭理,只怒视着项璃,“给老子说!”
项璃埋着头流泪,却是没有一言半语,项显城见她倔强得很,狠狠一下砸在她的背上,项璃除了咬唇落泪,就是不吱声。
眼见老爷那家法一下一下落在女儿背上,项璃的衣服外面都浸出血迹了,汪绮玥心疼得不行,忍不了了朝丈夫喊,带着哭腔,“你就这么狠心?项璃她是我和别的男人生的吗?”
项显城不停手,狠狠地打在项璃的背上,肩头,脸上也都挨了两下,留下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你今天要是打死了她,我也不活了,项显城你好狠的心!”
汪绮玥哭着把恬恬交给兰姨,兰姨也是哭得两眼绯红,这时候陈姐已经没心思做饭了,早就从厨房里出来,又不敢上前制止老爷,就咬牙望着项璃身上的血渍,心疼得直哭。
客厅里没有其他佣人赶过来,但都在外面听着,里头怎么回事,人人心知肚明。
小璃小姐是不对,不该在外留宿,可是,谁也没见过哪个亲爹这么教训女儿的呀。那么漂亮的小璃小姐,身娇肉贵,哪里经受得了这个?
佣人在门外小声议论,叹气,心地好的都商量着一会儿小璃小姐回房了,上去看看她的伤口,严重了就是要送医院的呀。
“项璃,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屋子里,老爷愤怒的声音蔓延在上空,屋外的窃窃私语渐渐停止,每个人都屏住呼吸。
项璃除了哭,一个字都不说,这无疑更让老爷火大,若是她给句话儿,说了实话,可能也不至于让老爷这般生气。
这孩子太固执,太执拗,一身的伤,跪在那里都快要倒下去了,不出声就是不出声。
汪绮玥心里疼啊,可是再疼也没有办法,老爷要教训孩子,谁能阻止?
起先项璃回来的时候,汪绮玥怕事情闹大了,在从房间出来之前已经给项默森打了电话,这都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到。
眼见项璃背上浸出的血越来越多,而老爷又没有要罢手的意思,汪绮玥哭得就要断气了。
不知是谁给项景枫通风报信,这个时候已经赶过来了,一进门就看见项璃被父亲打得浑身是血,她眼睛一红,走过去求父亲,“爸,算了,先算了,您看小璃伤成这样……”
“就是欠收拾!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外头过夜,要是哪天出了什么事我再教训她就晚了!”
老爷气得坐在沙发上,手里的家法也扔在了地上。
兰姨眼尖,趁着老爷不注意,赶紧上前把家法捡起来藏好,和陈姐对视一眼,陈姐借着抱恬恬上楼的时候把家法也带走了。
“小璃,你快告诉爸,昨晚你去哪儿了?”
项景枫也是急得不行,小姑娘不受大人管制这是不行的,现在外面的坏人实在太多了,她也怕项璃吃亏。
项璃缓缓抬眼看大姐,干涩的唇张了张,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项家里里外外,项景枫和兰姨赶紧叫人把项璃弄回了房间,不敢抱她,怕碰到了她背上、手臂上的伤口,也只敢背着她上楼。
汪绮玥差点跟丈夫拼命,拉着他又哭又闹,她说,“今天小璃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项显城瞪着妻子,一言不发。
他是这样的男人,虽然在外有小的,可是一旦回家,也还是能明确什么叫做妻子。不管他是不是花心,不管他怎么乱来,对待自己的女人他态度从来都还算好。
此时汪绮玥跟疯子似的对他又打又骂,他抽了最后一口烟,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吵什么吵,打两下就死了我白养她十八年——陈姐!”
陈姐突突突的从楼上跑下来,“老爷,我在呢。”
其实刚才兰姨和陈姐把家法拿走时,项显城不是没看到,只是他打也打累了,也就懒得搭理了。
他对陈姐说,“把夫人扶回房,打电话给医生,让她过来瞧瞧项璃到底死不死得了!”说完他袖子一甩就出门了。
……
项璃趴在床上,人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兰姨、陈姐、汪绮玥、项景枫全都在屋里守着,等医生过来。
已经把衣服给她脱了,天气这么热,就怕她感染了,白皙的悲伤一道一道的血痕简直看不下去,也没让项恬进来,孩子太小,怕吓着她。
项默森来的时候,在山脚下和家庭医生遇上了,两人一同到的老宅。
项家的家庭医生是人民医院郭院长,她已经给项家当家庭医生很多年了,已经不是雇主和医生的关系,早就是关系紧密的朋友。
在电话里听陈姐说小璃被老爷打了,打得浑身是伤,她不难猜到估计是小璃犯了什么大错,自己家里也有个女儿,孩子到了叛逆期,确实是很容易犯错。犯了小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怕就怕有错不认,最后走了歪路。
两人一起上楼,彼此心照不宣,也没有再提项璃的事。
进了屋,屋里许多人守着项璃,打了招呼过去看那孩子,一看就怔住了,满身都是血,满背的伤痕,有的血珠子已经凝固了,看着很是瘆人。
郭院长眉头紧锁给孩子处理伤口,项默森直接抿着唇不吭声,汪绮玥和项景枫在一旁看着,一会儿又问,“没事吧?不会留疤吧?”
郭院长只是叹气,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处理完了伤口,郭院长对各位说,“没伤着筋骨,就是伤口有些深,皮开肉绽的,老爷也真是下得了手……”
郭院长收拾药箱,一边站起来,说话的时候视线还在项璃的背上。
已经包了纱布,纱布外也渗着血。
刚才她清清理的时候都有流脓的迹象了,看了就心里难受,心说换了自己丈夫,不管思婕在外面犯了什么大事儿估计都舍不得这么教训的吧……
“会不会留疤不好说,总之就是切忌一切会导致留疤的食物,比如酱油之类深色的。”
她这话是对汪绮玥说,也对平时照顾孩子们的兰姨和陈姐说。
陈姐和兰姨听着,皱着眉。
再去看床上趴着那孩子,真是要命,两人都没无儿无女,小璃和恬恬可都是她俩看着长大的,跟自己亲生的无异,老爷下了这狠手,她俩心里都有气。
……
项默森就站在窗台那边,屋子里的人说什么他也都只是听着,视线一动不动的瞅着项璃。
那姑娘吃了些苦头也真是挨得住,这会儿也不哭了,闭眼趴着,睫毛微
微煽动,应该是很疼吧。
郭院长要走了,汪绮玥出去送人。
项璃知道她三哥一直都在屋里,也不睁眼,直到陈姐和兰姨都走了,她才缓缓掀开眼皮,这就看见三哥远远地望着她在笑。
项璃嗓子很干,话都说不出来。
三哥给她拿来了白水,坐在她的床边,她抻着脖子就这么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终于可以正常说话。
“三哥……”她叫他,目中晶莹闪烁。
此时她也没穿衣服,身上裹着绷带,项默森是她哥,她不忌讳,他也不忌讳,现在是情况特殊。
但是屋子里冷气开着,也总得给她拿件干净衣服穿上。
项默森去她的衣柜拿衣服,拿了件宽松的长袖睡衣过来,给她穿上,低垂着眼睑,语气沉沉的,“你确实是错了!”
项璃没吭声,也没抬眼看他。
给她穿好了衣服,照顾她趴好了,项默森把冷气调低了些。
因为背上不能盖被子,又怕她着凉,只得把冷气调低。项默森把冷气开到27°,也不算热。
“昨天晚上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爸妈说实话?”
“你说你去陪倩倩?你以为你老子是傻的?”
“知道昨晚你老子是如何叫你妈打的电话吗?他叫你妈打电话去告诉倩倩,说是你从家里出门了,很快就要到她那里!”
“然后,你那个聪明惯了的倩倩,她完全不知道这是陷阱,张口就问,小璃这么晚了来找我干啥呀?”
项默森抿着嘴笑,项璃翻白眼,有气无力道,“卧……槽……老家伙真是老奸巨猾!”
当然,项显城要是那么蠢,让汪绮玥打电话去沈倩那里问项璃晚上有没有去她那里,她一定会说去了。
要是让她叫项璃听电话,她的借口多得不得了,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项璃跟她老子斗,还嫩了点。
“还学会说脏话了!”项默森拧眉。
“……”
项璃趴得累了,想坐起来,她双手搭在三哥的腿上,缓缓起身,坐在了床上。
“三哥,我就是觉着,要是说假话给爸爸拆穿了一定会被揍得更惨,所以就……干脆不说话。”
“傻子!”
项默森瞪她,她还笑,脸色看起来虚弱得很。
“我有了喜欢的人,我想和他在一起久一点,所以就……”
“那也不该晚上去约会。”
项默森站起来,双手揣进裤兜,语气比之前严肃,直呼她的名字,“项璃,你现在年纪还小你到底明不明白?以前我和你说的自爱,你全都还我了?”
“不是,三哥我……”
“对方是什么人?”
项默森懒得听她解释,既然恋爱都谈上了,只要是为人信得过,倒也无妨。
可是项璃没回答他,咬着唇,像是在斟酌。
“说!”
“……”
项璃见他那么凶,心里一下就没了底气,“以后再说吧,你放心,他对我很好的。”
“对你好能让你晚上不回家?不知道你家里管得严?不知道你会遭罪?”
“他知道,但是昨晚……”
情况特殊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她被项默森打断,“项璃,我要见人!”
见人?见谁?许仁川吗??呵呵三哥,您经常都见呐……
项璃低头,舔了舔唇,末了对他说,“会让你见的,但不是现在。”
现如今许家一团乱,许仁川都累成狗了,哪有时间“见家长”?
项璃想着,再过一阵子,等许叔叔的事情解决了,到时候她会和许仁川说这件事。
……
……
项默森呆到下午两点多才走的,陪项璃吃了午餐。
他说今晚过来睡,项璃心里欢喜,好久没有和三哥在一起了,三哥回来陪她,当然高兴。
项璃背上有伤,睡觉都只能趴着睡。
睡午觉的时候陈姐上来给她换药,一边换,一边落泪,项璃叹气,“陈姐,我都不疼了,您别难过呀。”
陈姐瞪她,“哄谁呢?不疼?这伤可是还在渗血!”
项璃闭嘴,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陈姐给她上完了药,坐在床边对她说,“小璃你老实跟陈姐说了,陈姐保证不告诉老爷夫人,陈姐的嘴可是随时上了拉链的!”
“陈姐是怎么想的?”项璃问。
“能怎么想?家里人都不傻,谁还不知道你是谈恋爱了?”
陈姐捏她的小脸儿,项璃红着脸笑,咬着手指,“其实是我妈让您来打听吧?”
陈姐叹了口气,说了实话,“的确是夫人让我来问你
,但是我知道,既然你不愿说,肯定也就不想家里人知道。陈姐把你当自己闺女,是真的担心你,万一遇到了坏人呢?我们小璃这么乖,要是给不安好心的坏男人骗了,我可是受不了的。”
“放心吧,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
陈姐冷笑一声,将她的裤腰往下拉了一些,“小璃,他都碰到你这里了,能有多好?”
项璃脸上一热,赶紧把裤子拉好,结结巴巴,“哎哎哎呀,陈姐你在说什么啦,我可是很单纯的呢!”
昨晚许仁川亲吻她的全身,本来他是很有分寸,不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谁知道吻她背后一直吻到臀~部的时候没忍住,狠狠的吮了一口……
项璃自己看不见,不过她想既然陈姐都看到了,那里一定是留了吻痕……真是羞涩啊!
“单纯?”
陈姐冷哼,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在项璃臀上拍了一掌,“别告诉我那是蚊子咬的!”
项璃歪着脑袋望天,才不是蚊子呢,是我老公……
“你学坏了你!”
“陈姐,我要午睡啦。”
项璃开始撵人,眨眨眼睛笑眯眯的,“我是病患哟,我得好好休息。”
陈姐无奈的直摇头,出去之前好言好语对她说,“小璃,你是乖孩子,陈姐知道你有分寸。”
“嗯。”
“不管那人是谁,你要记得你现在还是个学生。”
陈姐手扶着门框,注意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记得用措施,不要让自己吃亏。”
说完,陈姐轻轻的关上了门。
项璃望着门口,脑子里清醒得很,完全没有睡意。
乖孩子,有分寸,措施……
项璃挑起唇角笑笑,她想,就算她不想要措施,许仁川也不会允许。
说起来,还真是想给他生一个孩子呢,那该是一件多有趣的事情呐……
陈姐已经下了楼,站在楼梯口,突然驻足。
她心里突然就慌乱起来,而且这慌乱来得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