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死

    君南夕和顾贝儿等人在小岛上住了四天，抓野鸡，烧烤，钓鱼，看日出日落等，玩的不亦乐乎，都有些乐不思蜀了。本来是打算住五天的，不过君南夕接到穆老大的电话，说刘琪死了，而君老爷子病了，而且医生说君老爷子的日子到了。
    君南夕接到电话的时候，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时候，是爷爷把他护在身后，否则他一早就让莫桑给弄死了。在君家，君明辉这个父亲等于是一个摆设，莫桑这个后妈则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死了，君家的一切就都是君悦的了。
    只有老爷子是真的心疼他，照顾他，教给他各种本领。虽然，老爷子是为了君家的未来，为了能把君家发扬光大，不过也不能否认老爷子曾经对他的好。
    是什么时候，自己和爷爷出现隔阂的？
    是在爷爷知道小贝儿不能生育后，爷爷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些心寒。再有就是刘琪的出现，明知道刘琪是什么样的人，却仍然的坚持让君明辉娶。
    君南夕对君老爷子的感情很负责，特别是后来从君明日口中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后。他甚至在怀疑，这真的就是那个教自己如何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爷爷吗？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失望。
    “君大叔？”顾贝儿拉着君南夕的手，“我们回去吧。去见爷爷。”顾贝儿虽然对君老爷子喜欢不起来，不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君南夕的爷爷，也曾经对她很好。
    其实，君爷爷对她说过的话，算不得伤害。他只是更在意君南夕，更在乎君家而已。
    也没有什么可以苛求的，毕竟相对于未来曾孙子来说，她才是外人。含饴弄孙是每个老人的愿望，她应该体谅他曾经的语言伤害。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爷爷怎么会突然病倒？”顾贝儿疑惑的看向君南夕。
    君南夕点点头，“君明日逼着爷爷处理了刘琪，刘琪已经死了。”
    “刘琪的死应该和爷爷没有关系。”顾贝儿突然想到一个人，急急的看向君南夕，有些欲言又止的。
    君南夕拍拍顾贝儿的小脑袋，“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爷爷的病应该和君名会有关。”
    “嗯。有可能。不过，我们还是要回去才知道。穆老大也不是很清楚，说得有些模糊。”君南夕抱了抱顾贝儿，“我们回去。”
    “好。”顾贝儿赶紧的帮孩子们收拾行李，然后准备离开。
    君南夕带着顾贝儿一家四口没有回家，让人把多多穆送会穆家后，就直接赶去军区医院。
    君老爷子已经吃了安眠药睡着了。
    “吴爷爷。”君南夕看向憔悴了不少的吴管家，在君家也只有吴管家的话还能相信。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人居然没有到场。
    想到君明辉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君南夕的眼睛闪过一丝阴暗。
    吴管家汤口起，想老爷子威风了一辈子，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现在病了却只有他一个管家陪在这里。凄凉，可悲啊。
    君南夕让人安排送顾贝儿和两个儿子先回家，毕竟老爷子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
    “那我先到儿子回去了。他们也玩累了，需要洗澡睡一觉，我明天再带他们过来看爷爷。”
    “嗯。”君南夕点点头，然后看向儿子，“你们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知道。爸爸也帮我们问候曾爷爷。”
    君南夕点点头。
    顾贝儿看向吴管家，“吴爷爷，你也要保重身体。”
    君南夕看着顾贝儿带着儿子回家后，才看向一脸凝重的吴管家，“是君家出了什么事吗？”
    吴管家点点头，“哎。其实，老爷……老爷是被大少爷给气病的。”
    “啊？君明辉？因为刘琪？”君南夕的眉头皱皱，还真看不出来君明辉对刘琪的感情这么深。
    吴管家无奈的叹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嗯？”什么意思？还有隐情？
    “昨天早上，大少爷听说刘琪死后，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中午他回来的时候，却说要娶一个夜总会的小姐。老爷不同意和大少爷吵了起来。到晚上的时候，大少爷再一次的提起说刘琪已经死了他要再婚的事情。因为当时小孙少爷也在，所以就哭了起来，说要妈妈。”
    吴管家叹口气，“老爷当时很生气，然后就晕过去了。”
    “他人呢？”君南夕眼神冰冷，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当初是他吵闹着要娶刘琪，还说什么真爱，这辈子就刘琪一个女人了，否则就单身一辈子。
    呸。
    现在刘琪死还不出三天，他就要娶别的女人，还是一个小姐。
    这样的男人也当得起天下第一渣。
    更可笑的是，这个男人还是他的父亲。
    “君南扬呢？”君南夕的眉头皱皱，君明日曾经和他说过，想要让他和小贝儿收养君南扬。
    吴管家抿抿嘴，“在家里。他也被吓着了。”
    君南扬本来就和君老爷子亲近，亲眼看着老爷子晕倒过去，他怎么能不吓着？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照顾，毕竟在他心里老爷子更重要。
    “祸害。”君南夕真的想要打人。
    吴管家不知道君南夕骂的是谁，也不好出声。
    君南夕拿出手机给王明翰去电话，让他找到君明辉把人给带过来。
    不出二十分钟，王明翰就把君明辉给带过来了，不过他身上的香水味太过浓郁，让君南夕这样一个冷静镇定的人都差点破功的想要大骂出口。
    再看了一眼君明辉那系得七零八落的钮扣，还有那粘着唇膏的头发，差点没有把昨天吃的饭菜都给吐出来。
    这人简直就是人渣，自己老子被气得在医院里差点死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去找女人。
    君明辉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对于这样的一个人。
    “你想要干什么？我是你爸爸。”君明辉冲着君南夕就是是吹鼻子瞪眼。本来他正准备和最近打得火热的小美女来一战的时候，王明翰带着人破门而入，然后就把他给拖了过来。
    君明辉冷冷的撇了他一眼，爸爸？他还真敢说。
    “爷爷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本来还可以活一段时间的，却因为气急攻心，所以，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君南夕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才觉得原来自己的心很痛。
    小时候，他被君明辉被莫桑一次次的欺负，都是爷爷护着他。
    和爷爷生疏了三年。
    这一天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埋怨都是因为爱。
    君明辉也愣了一下，他虽然混账，不过父亲对他也的确是宠爱的，宠了几十年。
    “我，我不是故意的。”君明辉蹲在地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老爷子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和老爷子吵架的。
    以前吵了那么多，老爷子都没事。
    现在……
    君明辉突然的觉得浑身冰冷，如果老爷子去了，他怎么办？再也没有人帮他擦屁股，再也没有人无条件的宠爱他，即使他已经几十岁当爷爷了。
    君南夕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的红了眼睛的君明辉。
    吴管家也叹口气，大少爷越来越混账，做的事情也越来越过分。
    君南夕一直的守在病房外面，君明辉和吴管家也在。
    半夜的时候，老爷子醒了过来，最先问的是吴管家，因为他知道别人可能不在，但吴管家一定会在的。身边也只剩下他了。
    君南夕听到老爷子醒了过来后，面色不变，和君明辉明显的激动不一样，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避免不了，也逃避不了。
    君老爷虽然醒来了，不过精神还是很差，他带着疲惫的看了君南夕一眼，然后再看向君明辉，眼里明晃晃的全是担忧。他去了，儿子怎么办？
    “我南夕谈谈。明辉，你和吴管家先出去吧。”君老爷子很艰难才说完一句话，说完一句话，人像是已经虚脱了一样。如果不是他强硬的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还真的支撑不了。
    吴管家和君明辉出去后，君南夕坐在老爷子的病床旁边，看着已经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爷爷。
    满心的感慨。
    君老爷子叹口气，“你还好吧？”
    “还好。”
    “小贝儿还好吧？”君老爷子的舌头有些颤，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出言伤害了小贝儿。现在她一定会在身边陪着他，费尽心机的哄他开心。想起顾贝儿刚和南夕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在没有课的时候，去疗养院看他，陪着他下下棋，说说话。
    可惜啊。
    人总会做错一些事情。
    君南夕不知道老爷子所想，不过还是很认真的回答，“还好。”
    “孩子呢？好不好？”
    “很好。”说到孩子的时候，君南夕的语气情不自禁的就变得柔和，情不自禁的就到着无边的宠爱。
    君老爷子当然也听出来了。
    君南夕没有享受过父爱，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在说道父亲这个词的时候，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而不是像他一样，在回想起父亲的时候，除了苦还有痛。
    他曾经经受过的那些，绝对不可能再让儿子去经历。
    他要让儿子在幸福中长大，不过，也不会溺爱。
    君老爷子眼睛有些红，“那就好。”
    “你好好养身体吧。他们明天过来。”君南夕终究是不忍心。看着曾经敬重的爷爷病弱弱的躺在病床上，却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做不了。
    君老爷子苦笑一下，“我的身体我知道。”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能做到的，我都会做。至于做不到的，我……也无能为力。”君南夕抿住嘴，其实他知道老爷子最放心不下的是谁。
    君南扬，他已经通过君明日的嘴来请求了，那就只剩下君明辉了。
    君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你爸爸，他从小就被我宠坏了。我一直都想着要补偿他，所以尽可能的对他好，很好。可惜，我忘记了慈父也多败儿。他变成今天这样子，我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君南夕没有说话，有些事，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既然说再多也改变不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他对你很不好。从小就没有当过一天好父亲。你在怪他，也在怪我，我都知道，特别是程深的事情。”君老爷子停顿一下，然后再说，“我也不祈求你的原谅，我就是希望，在我去世后，你能多照顾照顾你爸爸。毕竟他也老了，也没有什么能力，退休后就一直的过着风花雪月的日子。”
    君南夕还是没有说话，他知道老爷子是希望他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但是，这样的一句话，他却说不出口。
    好好照顾君明辉，他做不到，因为他也不明白，这个‘好好’的判断标准是什么？如果是君明辉眼中的好，那就是无尽的金钱还有各种各样的美女。
    但他眼中的好，就是安排君明辉住进军区疗养院，修心养性。
    两人的标准不一样，想要的也不一样。
    “爷爷，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你知道君明辉想要的，我不是给不起，而是不能给。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可能为了他而破坏自己的原则。”
    君老爷子的面色瞬间变得更差了，他已经知道君南夕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爷爷，你为了他做了多少违背原则，甚至是违法的事情？这些，你知，我也知。而我是绝对不可能的，别说是君明辉，就算有一天我的儿子真的做出君明辉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也一样的会大义灭亲。”
    君明辉手上多少命案？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做了多少奸/淫/掳/掠的事情？他全知道。君明辉之所以到今天还毫发无损，那是因为他有一个能为了他颠倒是非的爸爸。
    “就说说最近的这个吧。他强了一个进城打工的小女孩，是你花了十万块摆平。”君南夕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冷笑。一个刚刚高中辍学的女孩子，人生就这样的被君明辉给祸害扭曲了。
    君老爷子的眼神灰暗，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是熟能生巧，他都忘记了自己处理了多少这样的事情？甚至还有打死人的，也全都是他花钱去摆平的，一次一次，一件一件，一桩一桩。
    但是，他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坐牢？娇生惯养的他，怎么能坐牢？
    君老爷子不止一次的后悔，在儿子小时候没有花多些时间去教育。他也愧疚，是因为他的出轨才害得明辉没有妈妈的。所有，他总是尽所能的想要弥补。
    “我会劝他收手的。”君老爷子很艰难的说出这样的一句。
    君南夕有些讽刺的笑了笑，“爷爷，你确定他会听你的？”
    “我……哎。”他不是不确定，而是很肯定，肯定君明辉不会听自己的。他要是听自己的，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老来无所依。
    多少次，在他帮君明辉擦了屁股后都是各种的威逼利诱想让他回归正道，想要让他改邪归正，想要让他浪子回头。可惜，每次他都答应得好好的，各种的保证，发誓，最后却还是一次次的犯错。
    君老爷子想起来，君明辉在卖掉程深的时候还曾经用到把自己的手臂给砍得差点废掉来求得自己的原谅，说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做人。
    然而……那不过是消停了一两个月而已。
    现在自己就要去了，却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咳咳。”想到君明辉，君老爷子的的心突然的绞痛起来。
    君南夕有些于心不忍，“就让他在向日葵小岛做个种花人吧。哪里山清水秀，让他好好的养养心。”
    在小岛，君南夕雇了几个从牢里出来却找不到工作的人，中向日葵，养养兔子和野鸡。在岛上吃用不愁，还可以避免世事。现在岛上的那几个人都是曾经见过世面，也享受个各种荣华富贵的。
    有些还是不少的官员，因为犯事，进去，出来后，各界都已经容不下他们，他们也不见得就能低声下气的为被人工作，所以君南夕的小岛就成了最好的去处。
    向日葵小岛就等于是一个天然的疗养院。
    像君明辉那样心已经被严重污染了的人就应该在岛上好好的进化。
    君老爷子的眉头皱了皱，他是知道君明辉喜欢热闹的。三天不出门，他就会浑身的不舒服，整个人都软绵无力。让他去一个岛上，他能习惯吗？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否则，你想让我妈弄死他？”
    君南夕说的是实话。
    程深也已经着手计划这件事。她回来快三年了了，在b市的一切都已经成熟。对付君家就是最近的一个计划，所以君明日才会先一步行动，就是为了保护君南扬的命，还有老爷子的体面。
    君老爷子听到君南夕提起程深，心中一惊，从知道程深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安心过，甚至做梦都见到程深要杀了君明辉，要毁了君家这个腌臜的地方。
    “那就尽可能的保住他的命吧。他们都是你的父母……哎，作孽啊。报应。”
    君老爷子忍了很久的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
    “你出去吧。让他进来，我会说服他的。”君老爷子老泪众横，满脸的泪水，悲伤得让人心痛。
    君南夕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让君明辉进来。
    吴管家看着君南夕出来，心里百感交集，这个君家最出色的孩子。哎，背负得太多太多。
    “吴爷爷，等……那以后，你就过来照顾君南扬吧。”君南夕虽然答应了君明日要照顾君南扬，直到他长大，不过，他是不会让顾贝儿幸苦的。
    吴管家点点头，“嗯。好。”其实，以他这些来积累的金钱，也足够他在最高级的疗养院度过下半生了，不过，他仍让答应君南夕，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君南夕点点头。
    君明辉在病房里看着自己的爸爸，一头白发，一脸的皱纹，眼眶浑浊通红。
    悲戚，心中来。
    小时候的一切涌上心头。
    爸爸，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从小到老。
    想到他也已经是一把年纪，华发生了，却还要让老爸操心。
    君明辉突然的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老爸，一把泪水，一把鼻涕，“对不起。爸，对不起。”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会这样的。
    君老爷子的眼泪一下自己就汹涌而出。
    “是我害了你。”君老爷子的语气悠长，带着浓浓的后悔。
    后悔当初没有对他严格一点点；后悔当初没有抽多写时间陪伴他；后悔当初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得结发妻子早早的就离去，害得他没有人照顾……
    太多的悔意。
    一个没有了妈妈的孩子，爸爸长年的不在身边，又有钱。每天被一些人捧起来，虚荣，好色，贪财，这些全是被养出来的。而他这个父亲却从来没有注意过。
    等他想要改正的时候，却已经定型。
    又舍不得下狠手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他以后自己能护他一辈子。
    他后悔啊。
    “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君老爷子捂住绞痛的心口，“小辉。”
    这个名字已经多少年没有叫过了？
    “爸……。哇哇……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君明辉跪在那里，趴在地上，眼泪哗啦哗啦的流。
    君明辉想起很小的时候，没有妈妈，爸爸不在家，整个偌大的君家只有他和佣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害怕打雷，害怕安静，害怕夜晚一个人。
    他也想要跟妈咪撒娇，想要在受欺负的时候能告诉爸爸。可是，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因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其实，军区大院的孩子都不喜欢和他一起玩，为了有很多的小伙伴，他只有把自己喜欢的玩具，喜欢的东西拿出来，还有给别人送礼物，带着大家一起花他的钱。
    他喜欢被小伙伴们簇拥着的感觉，很热闹，热闹得让他忘记了自己一个人的事实。
    慢慢的，他习惯了被恭喜；习惯了被喜欢，即使是假的；习惯了大家的热切，即使是为了他手中的钱和权。
    其实，他明白身边的那些人没有真朋友，更不要说是真感情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是真的很喜欢程深，即使到现在也一样。在程深之后，他的女人几乎都无例外的是一个清纯中带着性感，这是他对程深最初的感觉。
    可惜，程深爱的是君明日。
    即使嫁给了自己，即使君明日已经离开了b市，但，程深还是爱着君明日。
    她不愿意和自己亲热，每次自己想要的时候，她都会在一旁冷嘲热讽，嘲讽他的技术不行，嘲讽他的持久力，极尽所能的讽刺，极尽所能的打击。
    他也知道她对孩子不好，会故意的让孩子着凉，会故意饿着孩子，会在暗里咒骂儿子。
    其实，他全都知道。
    他知道，如果不是怀了孩子，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自己的。他更知道，她还吃药打胎药，不过孩子的生命力太强。
    所以，程深不仅恨自己，还恨着孩子。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忍下去的，但最后还是发火了、发疯了，恨不得她死，生不如死。所以才会有卖掉她的想法，并且付之于行动。
    这些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后悔，却从不说出口。
    那不仅仅是程深的痛，更是他内心深处最重的伤。
    他后悔，愧对程深，愧对孩子。
    再这样的情感下，他越来越离谱，越错越远。最终无法回头。
    其实，君明辉和君老爷子还是很像的，处理情感，处理愧疚的手法都是如出一辙。
    把所有的愧疚都压在心底，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
    不敢面对，不敢纠正。
    君老爷子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有满脸的泪水。
    “我已经和南夕说过了，在我去后，他会保你一名的。不过，你却要离开b市。听我的，离开，好不好？小辉，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否则，我死不瞑目。”
    君老爷子咬着唇，强硬的压下心口的痛。
    “好。爸，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君明辉哭着说，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却还哭得像个孩子。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君老爷子含笑的点点头。
    君明辉站起来，坐在病床前，握着君老爷子的手，“爸。”对不起。
    君明辉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在让君老爷子操心，都在让他生气，回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能让父亲感动的事情，更没有对他好过一分。
    他在挥霍着父亲的爱，一次次的让父亲失望，甚至绝望。
    “爸。”君明辉大哭起来。
    听在外面的走廊的君南夕和吴管家耳中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就怕君明辉再说什么，让老爷子生气，然后……
    吴管家的心一直被高高的提起，被紧紧的揪成一团。
    君南夕也有些紧张，他对君明辉那男人已经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吴管家。爸，让你进去。”
    正在君南夕和吴管家想要要不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君明辉从里面出来了。
    君南夕撇了君明辉一眼，只见她眼睛通红，那本就脏的衣衫就更加的脏了。
    抿抿嘴，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君明辉没有注意到君南夕眼中的不屑，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在意的。因为此时的他更在乎的是父亲。满心的担忧，满心的后悔，满心的愧疚。
    一个儿子对父亲最复杂的感情，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君明辉呆呆的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像个迷路在十字路口的孩子，迷茫不知所措，害怕无助。
    君南夕看着这样的君明辉，心里更是无语，明明就是一个几十岁的老头，现在居然表现出像个孩子一样的无助。
    还能比这更无语的吗？
    就是大滚也不会露出这么无助的神色来。
    和病房外面的这两父子的冷漠不一样，病房里的君老爷子和吴管家那是情深深雨蒙蒙。
    君老爷子给吴管家留了一笔钱，希望他的可以度过一个好晚年。吴管家这辈子都贡献给了君家，贡献给了他，一辈子的兄弟情啊。
    “老爷，你放心。我还要继续照顾小孙少爷呢。”吴管家看着老爷子这个样子，心里子真不好受。
    时间哪。
    一把刀。
    当初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现在已经行将就木。
    “南扬是个好孩子，你就多费心。”君老爷子握着吴管家的手，“你也要好好的。”
    “老爷。”
    “我也可以安心了。就是，还想见见滚滚。也不知道那两小子长多高了？”君老爷子露出一丝丝的渴望和期待。他知道有君南夕的教导，滚滚将会也一定会不凡的。
    这是他君家的骄傲，是他这个曾爷爷的骄傲。
    “老吴，等南扬再长大一些，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我不希望有一天他被某些有心计的人给利用来，想要来为刘琪报仇从而做出一些伤害滚滚兄弟的事情。你说的话，他会相信的。只有知道了真相，才不会被外面的那些人给蛊惑了，成为被人手中的棋子，炮灰。”
    “老爷，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孙少爷的。”吴管家叹口气，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忙碌了一辈子，直到现在想的还是君家的人和事。
    “君家有南夕，我也可以放心的去找老婆子了。”君老爷子的眼神突然的明亮起来，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温婉的女人。
    “老爷。”吴管家的心里突突的，心里有了不好的想法。
    君老爷子摆摆手，“没事。就是突然的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背了一辈子的枷锁，沉重了一辈子，现在好像突然的解脱了。”
    吴管家双手冰冷，紧紧的握住君老爷子的手，“老爷。”
    “我这一辈子是失败的，也是成功的。”君老爷子苦笑一下，“不过，我最庆幸的是，你一直都陪着我。辛苦你了。”为了君家，为了效忠他，一辈子都没有结婚生子。
    到了，一个人。
    “我不放心你啊。”君老爷子握着吴管家的手，这句话倒是真的。
    吴管家除了自己，无依无靠。
    他去了，将来老吴有什么事，去依靠谁？
    “我对不住你啊。”早知道在年轻的时候，他就应该让老吴结婚生子。
    吴管家摇摇头，“我心甘情愿的留在君家。”
    当年，君老爷子救了他一命的时候，他就说过要用命来还的。这辈子，他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不对，还有一件事。
    吴管家的手更冷，心也冷，害怕的颤抖起来。
    那件事，只能隐藏在心里。
    一辈子，直到死也不能说。
    这是唯一的一件对不起君家的事。
    为了君家，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哎。我好像看到你了刚刚当兵的时候。那时候的我，还很年轻。”君老爷子的声音充满了怀念。
    吴管家叹口气，闭了闭眼睛，看着君老爷子突然又疲惫下来的眼神，心里再一痛，急急的叫出来，“大少爷，孙少爷，快进来。”
    君南夕和君明辉听到吴管家的声音，急急的跑进来，只看见君老爷子已经在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爸。”君明辉大喊一声，就扑了过去。
    君老爷子还有意识，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正在痛哭着的君明辉。
    “爷爷。”君南夕的心里也难过，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把难过隐藏在心底。
    君老爷子已经无力睁开眼睛，“滚滚。”
    “我马上让小贝儿送过来。”君南夕立刻给顾贝儿打电话。
    顾贝儿听到君老爷子马上就要去了后，心里也一跳，本来想明天再带孩子过去，现在……
    顾贝儿看着已经睡熟了的儿子，想了想，然后让十三和十七把滚滚抱起来，和他一起去医院。
    快到医院的时候，顾贝儿叫醒儿子，“大滚，小滚醒醒。”
    “滚滚。起来啦。”
    顾贝儿在儿子的脸上各亲一口，然后捏捏儿子的小脸，“起床咯。”
    “妈咪。”大滚微微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妈咪，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顾贝儿有些哭笑不得，“你看看这是你的床上？”
    大滚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在车里，疑惑的看向顾贝儿，“妈咪？我们要去哪？”
    “我们要去医院看曾爷爷。”顾贝儿摸着大滚的脑袋，“一会看到曾爷爷要怪，要告诉曾爷爷，你们会很乖。让爷爷要好好的。”
    大滚皱皱眉头，然后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好。”
    顾贝儿再把小滚叫起来，告诉他一会要哄曾爷爷开心。
    顾贝儿带着儿子到医院的时候，君老爷子已经去了，君明辉正扑在君老爷子身上痛哭。
    “君大叔？”顾贝儿拉着君南夕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君南夕搂住顾贝儿，埋头在她的肩膀上，把自己的脆弱隐藏起来。
    “爸爸，曾爷爷怎么啦？睡着了吗？”小滚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永远睡过去了的君老爷子，然后躲在君南夕的身后，紧紧的搂着他的大腿。
    君南夕摸摸小滚的脑袋，“和哥哥一起去看看曾爷爷。看曾爷爷最后一面。”
    大滚拉着小滚的手，走过去，“曾爷爷。”
    “你不要太难过。”顾贝儿靠在君南夕身上，“你还有我们。”
    爷爷的年纪已经到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君南夕的面色还是有些不好，“你一会带孩子们回去。我还留在君家老宅。”他要处理爷爷丧礼的事情，君家老爷子的丧礼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顾贝儿点点头，“嗯。把君南扬送到我们家去吧。”
    “好。我安排。”
    顾贝儿和滚滚在医院里呆了一会就带着儿子回家去了，过了一会儿王明翰便把君南扬给送了过来。
    君南夕留在君家老宅，君明辉整个人都呆呆的，好像受到了大刺激一般，不吃不喝的傻傻的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丧礼的一切，君南夕都亲力亲为。
    穆家老爷子听到君老爷子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正在教多多穆扎马。
    “君老头。”穆老爷子愣了一下，他们的年纪差不多，以前也会在一起下下棋，聊聊天。想不到……
    虽然最近三年，穆老爷子把时间都留给了多多穆，很少见君老爷子，本来也以为他和自己差不多，都忙着教育孩子呢。谁能想到……
    穆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
    同一个时代的兄弟一个个的去了，越老越孤独。
    “曾爷爷。”多多穆看着穆老爷子有些失神的样子，眨眨眼睛，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爷爷这个悲伤的情绪。
    穆老爷子摸摸多多穆的脑袋，“滚滚的曾爷爷去世了。”
    “曾爷爷，什么是去世？是永远也不在了吗？”
    穆老爷子深深的叹口气，“嗯。是啊。只在心里，再也看不见了。”
    多多穆立刻的抱着穆老爷子，“曾爷爷，我要永远都看见你。天天都看见你，一醒来就看见你。”
    “傻。总有一天，曾爷爷也会离开你，到另外的一个地方去。不过，曾爷爷会等到多多穆长大的。看着我们的多多穆找女朋友，结婚生子。”
    “好。”多多穆笑得矜持。
    和穆老大小时候一样，多多穆就算是笑也不过是微微嘴而已。不过，穆老爷子却希望多多穆可以像穆小三那样，快乐就大声的笑，难过就发脾气。
    别人让他不舒服，他就加倍的折腾回去，不像老大，总是把一切都放在心底。
    穆老爷子觉得自己很矛盾，有时候希望多多穆像穆老大，有时候又希望他像穆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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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人的狐狸眼瞬间亮起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