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盛奕决定跟着感觉行动。
唐芸一大早带着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来医院,观察着荣裕的脸色,问:怎么样,脚还疼吗?
荣裕正在闭目养神, 像在等待什么,闻声睁开眼:还好。
唐芸不放心地检查了一下荣裕的脚, 发现打石膏的小腿有点浮肿,昨晚碰到了?是不是要叫医生来看一下?
荣裕平静地说:来看过了, 没什么事。
唐芸撑起小餐桌,笑问,昨晚做什么了?这么不小心。
荣裕脑海里想起昨晚盛奕额发汗湿的样子。
嘴角微扬, 没答。
小裕。门口传来很有精神的声音,看看你想吃什么, 我买了好多样,还给你买了长寿面
小奕?唐芸惊讶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盛奕穿着牛仔外套拎着下去买的早餐走进病房, 摘下口罩亲切一笑:昨晚来的, 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说完,盛奕又想起荣裕骗他的事,记仇地斜了荣裕一眼:要不是某人骗我,您也不用这么辛苦。
荣裕虚心地垂下眼睫。
怜悯地看了眼荣裕,唐芸忍不住笑,看着盛奕手里的外卖盒, 这着怎么办,我也带早餐来了。
盛奕这才注意到餐桌上,已经摆放了比他手里的外卖精致一百倍的早餐。
盛奕顿时有点挫败,又有点不好意思把手里的早餐拿出手了。
你想吃哪份?唐芸看向荣裕,自己选吧。
荣裕怔了怔。
世纪难题毫无预兆地降临。
盛奕拎着两手外卖,期待地望向荣裕。
唐芸开心地在旁边看热闹。
荣裕:
吃完早餐,趁着唐芸出去,盛奕坐到床边眯眼抱起手臂,玩笑着评价说:你好会做人啊荣裕。
最后荣裕吃了盛奕买的长寿面。
又吃了唐芸做的营养沙拉。
荣裕无奈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可以帮我把牙具拿来吗?
盛奕把杯子和挤好牙膏的牙刷拿过来,避开荣裕来拿的手,张嘴。
从来没有被这样照顾过,荣裕不太好意思,委婉说:我只伤了一只手。
你以前是这样照顾我的吗?盛奕问。
荣裕愣了下。
盛奕住院时荣裕几乎成了他的手,帮他完成一切日常行为。
坚持一件事一两天并不难。
可要一日不落地重复一千多天,需要巨大的毅力和执行力。
盛奕把牙刷送到荣裕嘴边,那我也要这样。
没再拒绝。
荣裕注视着盛奕,顺从地张开嘴。
小心地帮荣裕刷着牙,盛奕忽然思绪飘远,你说以后老了,我是不是也要这样照顾你。
荣裕稍稍挑眉。
意思是:为什么是我先老到不能动?
盛奕笑说:我比你年轻几个月,当然是我照顾你。
荣裕摇了摇头。
意思是:我生活习惯比你好很多。
我的生命力这么顽强,你肯定比不过我。盛奕不服说。
这次荣裕没意见了,目光含笑。
漱口。盛奕把水杯递给荣裕漱口,又递给他一块湿毛巾。
两人又刷了次牙,就想做点什么。
盛奕回头看了眼门口,唐芸还没回来,偷情一样迅速靠过去,快,一会儿妈妈回来了。
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荣裕新奇地打量着盛奕。
说得我好像多那什么一样,你不想吗?盛奕不乐意地往后退回去,那算了,我要脸。
荣裕看得好笑,态度很好地妥协:是我对你有误解。
盛奕满意了,探身飞快在荣裕的唇上啄了下。
偷了一个浅尝辄止牙膏味的吻。
以前盛奕缠着索吻,亲的时间短了还要闹。
这次倒是真的非常要脸,一秒都不到就退开了。
回味了片刻,荣裕行动不便不能主动凑过去,抬眼若有似无地给盛奕递出信号。
还记得刚才的话,盛奕装作没看见,矜持地起来去放牙具。
故意在浴室磨蹭了半天,盛奕心说只要荣裕求他一下,他就把荣裕按在病床上强吻。
放完东西,盛奕故作平静地出去,看见荣裕已经戴上了眼镜,无欲无求地在看电子书。
盛奕:
好吧,是他想得太多。
盛奕又被现实上了一课。
荣裕的再来一次,错过就不会再有。
不无聊吗?盛奕坐到病床边,看了一会儿荣裕,问:想不想吃水果,给你剥个橙子?
荣裕从书上移开视线:无聊?
盛奕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还好。
荣裕摘下眼镜,垂下眼睫想了想,想看电影吗?
好啊。盛奕环顾,用投影仪?
嗯。荣裕遥控打开微型投影仪。
盛奕躺上病床的另一边,和荣裕一起靠在床头看投影在墙壁上的电影。
比起去电影院,两个人单独的观影体验竟然更好。
两人看了一上午电影,按照年份补刷盛奕那三年错过的好电影。
一连看了三部,盛奕非常满足,好像已经找回了过去的时间。
这些电影你有看过吗?盛奕靠在荣裕肩膀上问。
荣裕在被子上习惯性把玩着他的手指,没有。
盛奕心情复杂地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不光是他遗失了三年。
荣裕的那三年。
或许也和沉睡没有区别。
想到这里,盛奕有点感动,又有点难受。
他有点忍不住想问荣裕事故的真相。
他一直感觉荣裕之前告诉他的真相,其实隐藏许多不想让他知道细节。
最终盛奕还是没敢问。
他总觉得,荣裕不告诉他,一定有不告诉他的原因。
中午唐芸没有再送饭过来,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没有长辈在场,盛奕就放开了伺候他的国王,连手都不让荣裕抬,像饲养员一样给他投喂。
等荣裕吃完,他才自己吃午饭。
吃完午饭,盛奕查了下凌也给他寄的快递,生日礼物还没到。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送达。
盛奕愧疚地看向荣裕,这个生日是不是有点无聊?
荣裕其实很享受。
他晒着窗口漫进来的午后阳光,靠着枕头慵懒地半眯起眼,你有想做的事?
盛奕想了想,也觉得这样待在一起就很好。毕竟这样安静相处的机会,也是很难得的。
没有。盛奕靠到荣裕身上,放下了心就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仰头问,一起睡午觉?昨晚几乎没睡,我好困。
睡吧。荣裕躺下,把一边手臂摊开,盛奕熟练地枕上去,困倦地闭上眼,喃喃:下午叫我,我去找护士给你换药。
好。荣裕也舒适地闭上眼。
睡午到下午,护士敲门进来给换药。
看见床上依偎着睡着的两人,护士停在门口,没敢说话。
荣裕听见声音睁开眼,示意护士不要出声,小心地从盛奕头下抽出被压麻的胳膊。
盛奕睡得很熟,完全没有察觉。
换完药,荣裕对护士点头表示感谢。
又无声地躺下,把身边的人搂进怀里。
盛奕下意识把脸在荣裕的衣服上蹭了蹭,闻到令他安心的气息,变轻一些的呼吸再次绵长起来。
护士没敢多看,拿着托盘悄悄离开病房。
体贴地给两人把门关好,在门外捂了捂被甜到怦怦跳的心。
昨晚疯过了头两人都是天亮才睡,盛奕这个午觉睡了足足有八个小时。
等再睁开眼,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病房里没开灯。
盛奕忙坐起来,用手背蹭了下不存在的口水。
拿起手机查看时间,懊恼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天啊,都快九点了,你怎么不叫我。你的生日差点就这么睡过去了。
荣裕坐起来点亮台灯,觉得没什么,笑说:能和你一起度过这一天就很好。
盛荣心里愧疚得不行,看了眼手机短信,惊喜地睁了睁眼:快递到了!我下去取。
下床穿上外套戴好帽子,盛奕注意到窗外有什么在飘,下雪了。
荣裕也看向窗外,应该是最后一场雪。
盛奕打开手机天气APP,看了下后面半个月的天气预测。
天暖了,确实是进入春天后的最后一场雪。
窗外的城市夜光微微莹亮,白色雪碎在春风中轻飘飘地扬洒。
静谧又美好。
像礼品店里卖的雪花玻璃球。
因为是最后一场雪,更显弥足珍贵。
这个冬天发生了太多,盛奕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已经在这个冬天里度过了大半生。
他有点感慨,自言自语说:冬天要结束了。
看着玻璃窗外的雪景思索片刻,盛奕翘起嘴角,回头问:想不想出去看雪?
像之前荣裕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盛奕像照顾小朋友一样给荣裕穿好衣服。
不太熟练,但很认真。
荣裕坐在床边,任由盛奕很有兴致地摆弄着他。
最后给荣裕戴上帽子和围巾,盛奕很有成就感地叉腰:完美。
不能被主治医生看见。荣裕提醒。
早上主治医生过来检查,特地嘱咐荣裕尽量不要活动,让他在床上老实地躺几天。
那个教授有点可怕,说起不听话的病人毫不留情。
VIP患者也不给面子。
盛奕也有点怕荣裕的脚会恢复不好,可是又觉得看不到最后一场雪太可惜。
他犹豫地挠挠头:要不算了?
荣裕示意盛奕把轮椅推过来,没关系,不要被发现就好了。
不行,用轮椅目标太大了。盛奕还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心想小心一点不要让荣裕碰到脚就好了。
这种隐秘的逃离行动让盛奕有点兴奋。
他又给荣裕戴了个口罩挡住脸,直接在荣裕面前转过去半蹲下,上来,我背你,我们跑得快点。
荣裕垂眼看了盛奕几秒,目光变得深邃,抬手勾住了盛奕的脖子。
盛奕背起荣裕。
他没有这么直接地感受过成年男人的重量,没做好心理准备,被压晃了一下,立刻稳住。
荣裕有点不放心:不要勉强。
小意思,刚才没做好心理准备。盛奕面不改色地承受着荣裕的重量,悄悄呼出一口气,背着荣裕往外走。
走到门口,盛奕紧张地左右望了望。
VIP病房的楼层没什么人,盛奕偷人一样快速跑到电梯口。
等电梯时有护士路过,两人一起埋下头用帽檐挡住脸。
护士停下脚步,多看了眼他们。
盛奕张得心脏怦怦跳,电梯门开,立刻冲进去狂按关门。
电梯下行时在精神科停下,王思哲正好下班,和其他教授说笑着走进电梯。
王思哲竟然真的没有发现他们。
盛奕站在电梯角落努力消除存在感,回头和荣裕在帽檐下对视。
口罩和压低的帽檐间隙露出荣裕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眼底含笑睨着他。
越来越像一场真人医院逃脱游戏。
盛奕突然有点忍不住笑,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抿唇努力憋住。
终于逃出了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
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白色的雪花落在两人的帽子上。
盛奕把荣裕放到医院对面的广场喷泉池边,喘出一口白雾,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取一下快递,马上回来。
不用急。荣裕抬头说,注意安全。
怕荣裕冷,盛奕又把荣裕羽绒外套上的兜帽也给他戴上,双手插兜往附近快递驿站的方向跑,回头嘱咐:不要跟陌生人走。
荣裕好笑点头,安静地坐在雪中,望着盛奕跑远的背影。
盛奕跑着跑着,踩到暗冰,惊险地打了个滑。
这次盛奕没能耍帅成功,狼狈地站稳。
在周围人的偷笑中压低帽檐,尴尬地快速逃离现场。
荣裕无奈地笑。
直到盛奕的身影消失在马路对面,荣裕才收回目光。
他抬起头望着夜空中飘落的雪花,伸出手用袖子半遮住掌心接了几片。
每一片雪花的形状都不同,各自呈现出完美华丽的对称形状,是大自然最巧夺天工的造物。
却都没有盛奕送给他的那片好看。
荣裕感觉衣服下心脏上方的皮肤微微发麻,隐隐烧灼。
像一个魔法的封印,封印了那些他不愿回忆的过去。
发现盛奕失忆的那一刻,因为他的存在随着那些记忆一同被抹杀,荣裕曾经绝望过。
甚至觉得过去的人生变得一片虚无,等待他的只有不知何去何从的未来。
可是现在。
荣裕却意识到,他以为的灾难其实是一种祝福。
是天意的慈悲。
是上天给了他们一次得到救赎的机会。
荣裕轻轻吹走袖子上的雪花,只留下身上的那一片,望向夜空的眸光平和而宁静。
不远处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盛奕拖着一个行李箱,手臂夹着一幅包好的画板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到他面前,天啊,取快递的人好多。等很久了吧。
没有。荣裕微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盛奕手里的画,画了什么?
别急,最后再给你看。盛奕卖着关子,蹲下在干净的地上打开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