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被吓坏了吗

    vol.1
    之后，宋曹离开了z大。
    江晨曦突然很想见子深，于是她坐车去了顾氏集团。
    在这之前，她从未来过顾氏。
    以前大多是在电视上看过，这座宏伟的摩天大厦，是多少人梦想的职业天堂。
    顾氏大厅，名副其实的富丽堂皇，恢宏大气，毫不掩饰地向每个前来的人彰显它的华丽。
    江晨曦站在大厅内，看着穿着正装的精英来往路过，竟羡慕他们能跟子深每天一起工作。
    前台见她走近，很有礼貌地问她：“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的吗？”
    江晨曦这才觉得自己莽撞了些，顾子深对于顾氏集团意味着什么，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她看着那女孩恬静的笑脸，虽然明知被拒绝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但仍忍不住道：“我想见……顾子深可以吗？”
    女孩依旧微笑道：“请问您有顾少的预约吗？”
    “没……”
    “那抱歉……”女孩刚想拒绝，似是想起什么，语气一转，道，“请问您贵姓？”
    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一问，江晨曦回答：“……江。”
    “啊……”女孩轻叹一声，似有些激动，但被很好地克制住，她问，“您是江晨曦小姐吗？”
    “……是。”
    女孩眼中有惊喜，“好的，请您稍等。”
    说完，她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她礼貌地为江晨曦带路，“江小姐，请跟我往这边走。”
    “好。”
    跟着女孩来到一个独立的电梯旁。
    那女孩对她说：“江小姐，这是顾少的专用电梯，直接到顶层，您坐电梯直接上去之后，会有员工在上面接待您的。”
    “谢谢。”江晨曦犹豫了一下，问，“能不能请问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您的名字在顾氏恐怕没人不知道吧！”那女孩惊叹道，“每个顾氏员工在入职时，接受顾氏的员工培训中就有一条，只要是一位叫江晨曦的小姐来顾氏，可以自由在顾氏出入。”
    见江晨曦表情迷茫，女孩问：“难道江小姐不知道吗？据说这是顾少刚来顾氏集团就拟定的特别规定，每一届的员工都接受过这样的培训规定。那时候我们都在想，江小姐一定是对顾少而言，很重要的人吧！”
    虽然顾氏对员工要求严谨，要求每个人用最专业的态度面对每一个人，但女孩毕竟刚走入社会，心底那股子少女般的梦幻抵挡不住，说着说着，便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见江晨曦沉默，女孩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抱歉，江小姐，我不该这么多话。”
    “没事。”江晨曦笑着说，“谢谢你提醒我，不然，我都快忘记了原来我在他心里这么重要。”
    说完，在女孩诧异的目光中，江晨曦转身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她看着电梯镜子中自己的模样，想起女孩说的话。
    如果不是她提醒，她真的快忘记了……子深曾经还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时，顾子深刚进入顾氏工作，齐华池曾大咧咧地去顾氏找他，被前台拦住，说没有预约不可以上楼。
    齐大少爷诧异地道：“我还需要预约？你知道我是谁吗？”
    前台姑娘茫然地摇摇头。
    齐大少爷顿时就火了，在齐大少的认知里，拦着不让他上楼就算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存在。
    后来，大家都把这个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那时，江晨曦玩笑般道：“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身上，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踏入顾氏，感觉好丢脸呀……”
    齐大少爷当时说：“你才不会，因为子深上班第一天就下了道命令。”
    “什么？”
    “只要是一位叫江晨曦的人来公司，不需要任何预约，可以在顾氏自由出入。”
    很多年后，江晨曦问子深：“为什么一直都留着这个规定？”
    他说：“怕你被拦住了一次之后，就真的再也不来找我。那三年里，我总想，也许你会忽然想起我，来顾氏找我，可顾氏一直没人敢拦着你，你却从来没来找过我。”
    对她，他总是这样认真，将她的玩笑也当成真。
    vol.2
    电梯一路直达总裁办。
    电梯门一开，江晨曦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卓立。
    “江小姐，顾少正在开会，我先带你去顾少的办公室。”
    “……好。”江晨曦跟着卓立往走廊里面走。
    这一层的空间十分大，巨大的落地窗，能将整个宁市收入眼底，头顶是白云蓝天，阳光静静地倾泻而入，整个空间安静敞亮。
    卓立带着江晨曦来到总裁办公室前时，坐在外面的三位助理立刻起身，齐口道：“江小姐，您好！”
    即使是江晨曦这般淡定的人，也被这阵势弄得受宠若惊，忙回应道：“你们好。”
    其实不怪江晨曦如此诧异。
    顾子深在顾氏集团工作了多久，江晨曦这个大名他们便听了多久。
    顾子深对于顾氏集团的每个员工，都犹如超级太子爷一般存在的人，而对于太子爷所关照的人，必然引人注目，尤其是这些年，只听闻江晨曦这个名字，却从未见过本尊，江晨曦在众人心里已经是只能用“神秘”来形容的人物。
    如今真人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当然要用最佳的状态欢迎这位对于太子爷而言最重要的人。
    领着江晨曦往办公室继续走去的卓立向她介绍：“这些都是顾少的助理。”
    江晨曦好奇道：“子深的助理都是男性吗？”
    “嗯。”卓立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深意。
    江晨曦立刻就明白卓立那饱含深意的眼神在说：“顾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
    女人嘛，谁喜欢自己心爱的人身边的秘书都是女人？
    江晨曦不再多问。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卓立说：“江小姐，你在这里等顾少就好。”
    “好，谢谢你，卓特助。”
    “不客气。”说完，卓立关门离开。
    江晨曦打量着这个空间巨大的办公室，想起自己在山城医院的办公室，小小的一间只有这里的洗手间那么大吧？难怪以前齐华池总说：“江晨曦，你真该去子深的办公室看一看，那哪叫办公室啊，大得简直能在里面开跑车玩！”
    当时她还觉得齐华池说话太夸张了，如今一看，他并非夸张，这里真的很大。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摆设最多的是书架，书架上全部都是各类书籍，简直可以媲美一个图书馆。
    江晨曦记得以前母亲曾经对她说过，顾家人都有一个爱好，就是收藏书籍，他们每看过的一本书都会被完整地收藏好。
    在这之前，她以为北苑的图书室已经是他们阅读的极限了，没想到在顾氏总部的办公室中，竟还有这么多如海的书。
    江晨曦走到书架前，看着一本本厚重的书籍，她抽出其中一本，翻开，上面有属于顾子深的字迹“study”，再打开一本，依旧有他的字迹“study”。
    “study”，是顾子深每阅读过一本书之前做的标记。
    “子深的阅读量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上学时，每每有人夸赞顾子深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简直无所不知。
    但那时，她总以为他看过的书只有她所了解的那些，却没想到竟多到这种地步。
    看着书上顾子深做的笔记，江晨曦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他独自在办公室，沉静阅读的模样。
    “在想什么？”忽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长臂静而无声地从身后将她拥进怀里。
    江晨曦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了僵，想起此刻抱着她的人是第三重人格——原始人格的顾子深，便渐渐放松。
    她说：“看你曾经看过的东西。”
    顾子深瞥了眼她手上的书，“怎么，有兴趣？”
    “嗯。”她承认，“你看过的书我都有兴趣。”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正对着他，抬眸凝视，“看你看过的东西，好像可以让我更了解你。”
    她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瞳孔中找出一丝以前那个恨她至深的顾子深的痕迹。
    但是没有，那双漂亮的黑眸温和润染，干净平和，一如当初。
    “为什么想要了解我？”他问。
    她想了想，答：“我在山城当医生的最初，遇见过很多棘手的病情，才发现我自以为学了很多年的知识那么贫瘠，于是我开始在繁忙的间隙中去阅读，去思考。从前，我总好奇为什么每天你能看那么多书，思考那么多问题。宋大哥告诉我，你从小就学了那么多的知识，是对顾家的一种责任。从你落地成为顾家人开始，便承担了维系顾氏家族的责任，于是你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时间为未来做准备，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那么了解你。”
    她告诉他：“你曾对我说人不能放弃上进和学习，子深，你一直是我的目标和希望，只有你不断地前进，我才能跟着前进。所以……我想要了解有关你的一切。而这些的前提是……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吗？”
    最后的那一句话里，江晨曦的嗓音几乎带着祈求。也许到现在，她也无法接受，子深竟将自己生生折磨成了三重人格。一个人将自己生生分成了三种性格，那意味着在这之前，他的精神受到过多么残酷的折磨。
    江晨曦不知道顾子深能不能听懂她的祈求，她只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她一定会治好他。
    听着她的话，顾子深半晌无声。
    他看着她，一双黑眸静默如夜。忽然，他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许久，他才问：“小曦，你被他吓坏了吗？”
    江晨曦一愣，不懂地问：“谁？”
    “那个恨你，又跟别的女人订婚只为气你的神经病。”
    vol.3
    按照多重人格症的理论，通常原来的人格并不知道另一重人格的存在，而新出现的人格则对原来的人格有相当的了解。
    所以第三重人格的顾子深对以前曾经出现过的两重人格，他们所做的事，说过的话，甚至他们的心理都非常了解。
    顾子深的一句“神经病”将江晨曦的心境打乱，她小心翼翼地确认：“子深，你刚刚说的神经病指的是谁？”
    “第一重人格的顾子深。”说这句话时，他的表情十分淡漠，就连说出“顾子深”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淡漠得仿佛在叫别人的名字。
    江晨曦心情凌乱，她婉转地问：“那么，你是知道自己有多重人格的，对吗？”
    “嗯。”
    “那除了第一重人格的顾子深，还有一种并不是经常出现的人格……”
    她的话尚未说完，顾子深便挑眉，问：“你说暴躁狂？”
    江晨曦：“……”
    顾子深转身，踱步走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稍显懒散地靠着沙发，姿态优雅，他清冷的声音理智地分析：“脾气坏，易动怒，充满暴戾，一生气只知道使用暴力，丝毫没有理智可言的人，不是暴躁狂是什么？在他之前的那个，又阴郁又变态，明明喜欢你，却要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自己折磨自己，难道不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问题吗？”
    江晨曦只觉眼前一黑，说好的冷漠清高、不可一世的顾家太子爷呢？被别人知道你用“神经病”和“暴躁狂”形容自己，真的好吗？
    一时间，江晨曦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砰砰。”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顾子深说了声：“进。”
    卓立和另外一个助理走了进来，江晨曦下意识想回避，顾子深却朝她招招手，“过来。”
    江晨曦听话地走了过去，在顾子深身边坐下。
    一抬头，对上卓立眼神，一怔。
    卓立正用一种看“大汪”的目光看着她，很明白地用眼神向她传达：“顾少平常召唤大汪时，就是这样招招手，一声过来，大汪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的啊……”
    江晨曦：“……”
    卓立身边的助理正在跟顾子深汇报工作情况：“……言总跟奥林的地皮合同已经签约了，一切都按照顾少的计划进行。张总说请顾少放心，据内部消息放出，应该就在这周，市长会发布奥林周边以及言总买下的那块地皮将被征收建设国家森林公园的消息。”
    江晨曦虽然对从商之类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如果一块地皮将要被征收建设国家森林公园的话，也就是说不管这块地皮有多值钱最后都必须转交给国家。当然会给予补助，但这些补助相较于高价卖出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是亏中之亏的买卖。
    听那助理的语气，子深应该一早就知道这块地皮最后会被国家征收……
    究竟是谁得罪了他，让他花了心思布这样一个局？
    相对于江晨曦而言，卓立早就淡定了。
    最初他还担心顾少会吃亏，没想到从一开始顾少便知道奥林的那块地皮会被征收，加上顾言凯坚决要以高价买这块地皮，还让顾少作陪，顾少便与奥林的张总将计就计，让顾言凯自己跳到这个陷阱之中。
    现在顾言凯一定追悔莫及吧？当初大家都以为这块黄金地皮会升值，所以各种价格抬高，顾言凯在顾董事长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可如今亏成这样，现在的他应该暴跳如雷，不知道该如何向顾董事长交代了吧？
    一向性格沉稳的卓特助不由想，想跟我们顾少斗？简直就是找死！
    这般想着，那边男助理还在汇报工作：“收购德和医院的事情本来很顺利地在进行，可财务部林主任和运营部总监都提出反对意见，所以进展延缓了……”
    “反对意见？”顾子深面不改色，似乎并没有因为那助理的话而动怒，可不知为何，每个人都感觉到周身的气温忽然骤降到零下摄氏度。
    男助理甚至不由哆嗦了一下，便听见顾子深淡漠却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传来：“我做的决定，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男助理不停在冒冷汗，他担忧地看了卓立一眼。
    卓立拿捏好分寸，开口：“顾少，恐怕是碍于林主任和运营部总监都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所以……”
    “所以……”顾子深挑眉，“元老级的人物怎么了？”
    “……没。”
    有了顾子深这句话，卓立便知道事情该如何处理了，“顾少，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那么，我们先出去了。”
    “嗯。”
    男助理跟着卓立走出办公室，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安定了下来，他忍不住低声问：“卓特助，收购医院的项目很难处理啊，一边是顾少一边是两大元老，谁都得罪不得，这该怎么办？”
    “有什么难处理的？刚刚顾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那男助理左思右想，学着将方才顾子深的话重复了一遍，“刚刚顾少是这样说的……”
    面无表情地反问：“反对意见？”
    继续面无表情地反问：“我做的决定，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挑眉：“所以……”
    继续挑眉：“元老级的人物怎么了？”
    男助理哭丧着一张脸对着卓立问：“卓特助，顾少刚刚就说了这四句话吧？并没有说如何处理收购医院项目的问题啊？”
    “……”卓立无语地瞥他一眼，“你以前学过戏剧表演吧？脸部表情挺丰富的啊？”
    “……并没有啊，卓特助。”
    卓立说：“这四句话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我们，顾少的意见并不需要他们同意，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得憋着！元老级别的人物怎么了？得罪顾少，照样开除，杀无赦！”
    卓立说完，男助理忍不住给他点了三十二个赞，心想，卓特助不愧为卓特助，能将顾少如此简单的四句话翻译得这么通透易解，顿时一股崇拜之意油然而生。
    卓立没注意他心里所想，继续道：“众所周知，财务部主任和营销部总监都是顾言凯那边的人，平日里处处针对顾少，顾少没跟他们计较是没放在心上过，也没精力去管。现在江小姐回来了，顾少总算放了些心思在顾氏，是该好好整顿整顿顾言凯那边的‘言派’势力了，否则再晚些，整个顾氏都会在无形当中变成顾言凯母子的了！”
    男助理颇为赞同地点头，“没想到言总能这么迅速就拉拢财务部和营销部，也是厉害……”
    话刚说完便收到卓立投射过来的危险眼神，男助理立马改口：“厉害是厉害，但比起我们顾少而言，差得太远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极度偏心向自家少爷的卓立自信地点头，“那是自然，一个外来的人怎么可以跟我们堂堂正正顾家血脉的少爷相提并论？只能说姚花雾是个聪明的女人，在顾少没将心思放在顾氏集团之前，就懂得收拢人心，如今顾言凯是市场部总监，加上财务部，一个公司最重要的两个部门都向着他，如果这次真能找个理由将财务部和营销部大换血，也是给‘言派’他们一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顾言凯他们处处针对顾子深，所以卓立及其他员工私底下都称之为“言派”。
    “对了！”卓立忽然命令道，“把我们的口号念一遍！”
    “……是！”男助理立刻摆正身子，表情严肃，声音洪亮，“我们要以打倒‘言派’势力为己任，警惕、鄙夷、唾弃‘言派’的举动为中心思想，以消灭‘言派’势力为最终目标！彻底打压顾言凯及一切与他有关的大反派！”
    “嗯，不错！”卓立点点头，很快便恢复了寻常稳重冷漠的首席特助，“去工作吧，医院的项目尽快处理好！”
    “是！卓特助！”
    vol.4
    江晨曦最近的生活像在坐过山车，一会儿遇见顾子深的第二重人格暴力差点杀了人，一会儿被顾子深第一重人格憎恨。
    此刻她坐在顾子深的第三重人格身边，看着他云淡风轻地跟手下共论了一段商战的落幕以及另一场无硝烟战争的开始。
    江晨曦才发现这些年她的生活太简单，而顾子深身边处处都是危机。
    “晚上想吃什么？”顾子深清淡的嗓音拉回江晨曦的思绪。
    江晨曦看着他，“你吃什么？”
    “虾。”他说，“你蒸的。”
    于是两人便去买虾。
    即使褪去了西装革履，当穿着versace米色开衫、休闲长裤走进菜市场时，依旧有种格格不入之感，仿佛纡尊降贵的王子前来体察民情。
    而江晨曦则是王子身边的女仆。
    两人走到买生鲜的摊前，看着大缸里密密麻麻的虾，江晨曦看了半晌，指着其中最大的那些道：“老板！我要那个、那个、这个！”
    “好嘞！”老板动作利索地将她挑好的虾一个个给装袋，看了虾一眼又看了江晨曦一眼，乐了，“小姑娘，又是你呀！”
    江晨曦一边掏钱一边问：“你认识我啊？”
    “认识啊，你每次来买虾，都能挑到我这里最大的，这本事可没人比得过你，能不印象深吗？”
    与此同时，有人比她更快地将零钱递给了生鲜老板。
    老板接过，看着递钱过来的男人，只觉衣冠得体，气质非凡，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便道：“姑娘，你男朋友十分优秀呀！”
    “啊……”饶是再淡然的江晨曦听见老板如此一说，也不由面色一红。
    老板笑眯眯地对顾子深道：“你看你家姑娘脸都红了，还害臊呀！”
    “男朋友”“你家姑娘”……
    顾少爷黑眸微眯。
    不错，他十分喜欢这两个称呼。
    顾少爷心情很好，心情一好便跟卓立打了个电话，大意是让卓立过来将这老板家的整个生鲜摊的虾都买下。
    老板在一旁听得颤抖。
    江晨曦也颤抖，“子深，买这么多虾吃得掉吗？”
    顾少爷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慢慢吃，总能吃完。”
    说完，一手拎着虾一手牵着自家姑娘往回家的路上走。
    江晨曦拉住他，“还没找钱。”
    虾才一百六十八元，刚刚子深给的两百，还得找三十二块呢！
    “给卓立吧……”顾少爷说，“钱是离开公司时从他那拿的。”
    江晨曦：“……”
    顾少爷出门向来只带卡不带现金的，但离开公司时想到会来买虾，即使在没有现金的情况下顾少爷也不会让女人埋单，所以临走时，顾少爷与卓立的对话是这样的——
    面无表情地唤一声：“卓立。”
    卓特助动作迅速地走到顾子深面前，恭敬道：“是！顾少有何吩咐？”
    “身上有钱吗？”
    “啊？”
    “嗯……借我两百。”顿了顿，“要五十一张的零钱。”
    “……好的，顾少您稍等。”
    五分钟后，年薪百万身上常年不带现金的卓特助慎重地将刚换来的五十元一张的钞票递了过去。
    接过四张五十元纸币的顾子深略微嫌弃道：“怎么这么旧？”
    “……”卓立泪，那是他刚刚跟楼层的清洁大妈换来的，顾少您就将就着用吧！
    嫌弃地将可怜的纸币放进口袋，临走时，顾少爷吩咐：“一会儿去财务那报销。”
    “……好的。”
    一个小时后，正在紧张工作的卓特助接到电话后，将手上的事情安排下去。
    然后对男助理说：“跟我外出一趟。”
    “好的！”男助理立刻接受新任务，为了提前准备好，本能地询问，“卓特助，我们去哪里？主要任务是什么？”
    卓立道：“菜场，买虾。”
    “……”
    vol.5
    北苑。
    虽然只有两人吃饭，但江晨曦依旧将晚餐做得很丰盛。
    主菜分别是蒸虾、红烧鱼、黑牛肉烧竹笋，汤是顾子深喜欢的，也是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汤，饭后甜点是水果沙拉。
    上桌吃饭时，大汪很自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顾子深心情好时会丢块牛肉给它吃。
    看着他们安静就餐，一旁剥着虾肉的江晨曦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他逗狗，她为他剥着虾，一顿寻常的晚餐，安安静静地生活该有多好。
    吃完晚饭后，两人带着大汪去散步。
    出了北苑，一直往街道上走，大汪在前面领着路，顾子深与江晨曦并肩在后面走。
    男人清风朗月，女人清新脱俗，两人超高的颜值，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面对这样的视线，顾子深仍淡定从容，他从小就长得好看，一路被人看到大，早已习惯。但江晨曦却很不自然。
    那些陌生的眼光让她想起三年前，她被认为是间接杀人凶手时，身边人看她的异样眼光。那些目光曾犀利似剑，将她刺得千疮百孔，让她一度产生了一种心理伤害，只要有三人以上的眼神陆续或者一起聚集在她身上，便会让她手足无措。
    但她并不想让子深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负担，只能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他身边走。
    聪明如顾子深，敏锐地感受到她的异常。
    向来走路挺直的她此刻垂着头，沉默异常，她的双手垂在身畔，紧紧地握成拳头……
    顾子深知道，她紧张害怕时，会做这样的动作。
    所以……她现在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双眸微扬，看着来往的路人。顾子深眉头蹙起，难道她在害怕那些……目光？
    顾子深沉默半晌，忽而拿出手机，难得给卓立发了一条信息。
    收起手机后，他停住脚步。
    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人举动的江晨曦垂着脑袋依旧往前面走去，眼看前面便是大马路，此刻正是红灯，行人止步，她却毫无所觉地往前走去。
    叹息一声，顾子深伸手拽住不断往前走的人的手腕。
    忽然被扯住，江晨曦一愣，回头莫名地看着拉住她的男人。
    马路边，顾子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她，这人来人往的街头，他的眼底只有她。他那么好看，眉目清朗，皎如秋月，可仔细看去，那向来清冷的黑眸间竟有一抹怜惜之意。
    江晨曦眨眨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
    下一秒，她手腕间被他一使力，尚未反应，便落进了他的怀中。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微用力，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膛之间，遮挡住了那些令她不安的视线。
    一瞬间，身边一切的不安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世界无声，有的只是他身上淡淡的沉香之气，令她静默心安。
    江晨曦后知后觉他的用意，顺从地闭上眼睛。
    原来有些话不用说，他都懂，懂她的不安害怕，懂她的仓皇失措。
    后来，是卓立把车开来，顾子深那万年一条的短信原来便是发给卓立，让他将车开过来。
    半个小时后，顾子深亲自开车带着江晨曦和大汪驰骋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公路上。
    车内放着轻缓的钢琴曲，悠扬静心。
    江晨曦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沉默地开车，眼神专注着前方，那被夜色笼罩的剪影轮廓太好看，让她移不开眼。
    “小曦，你这样看着我，我开车会分心的……”
    蓦地，他清浅的声音传来，江晨曦立刻转回头，目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那脸却因为被抓到“偷看”自动羞红了……
    在她没发现的夜色中，男人轻抿的唇角难得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也许这就是生活中最好的状态，驾车飞驰在没有尽头的公路，车上放着我喜欢的歌，身边是我最爱的你。
    晚上回家时，顾子深将她送到卧室门口。
    江晨曦手放在门把手，顿了顿，转身对他说：“子深，早点休息，晚安。”
    “嗯。”他应了一声，却未移开步伐。
    江晨曦问：“怎么了？”
    顾子深缓缓地开口：“明天我去美国出差三天，你要不要一起？”
    她有些为难地说：“子深……我明天还有课。”
    顾子深嘴角微扬，安抚道：“没事，我只是说说，早点休息吧！”
    “……好。”江晨曦点头，转动门把手开门，“晚安。”
    “晚安。”
    亲眼看着她关上房门，顾子深渐渐收起嘴角扬起的笑，薄唇紧抿，一双黑眸复杂，深不可测。
    长身靠在墙壁上，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
    还是在害怕……
    怕他不在的时候，她再一次消失不见。
    向来心高气傲、无所畏惧的顾子深竟开始变得这么……患得患失。
    vol.6
    第二日，在楼下等着江晨曦的人是卓立。
    见她下来，卓立道：“顾少一大早就去机场了，离开前顾少吩咐我送江小姐去学校。”
    “嗯……”江晨曦想了下，“其实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的，卓特助，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去。”
    卓立面无表情，却很坚定地说：“这是顾少吩咐的。”
    这段时间，江晨曦已经深刻地领悟到顾子深在卓立心里代表什么，神圣、崇拜、唯命是从、不可抗拒……
    她不再多话，往外面走去。
    北苑离z大，半个小时的路程。
    将车开到学校大门前，卓立下车帮江晨曦拉开车门，“江小姐，下课时我来接你。”
    “……好。”
    看着卓立驱车离去，江晨曦转身往学校走去。
    今天是踩着点来上课的，江晨曦走到大教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学生，见她来了，众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毕竟是研究生院难得的美女，那眼神中大多有倾慕之意。
    “江晨曦！这边这边！”
    人群中，有人朝她招手，是研究生同寝室的同学。
    虽然江晨曦没有住校，但学校依旧给配备了寝室。
    研究生寝室一共两人，说来也巧，跟江晨曦同寝室的是来自山城的一位姑娘小陈，小陈在山城时便听过江晨曦当医生时的名声，第一次跟江晨曦见面更是热情似火，仿若见到了偶像。
    不过这姑娘热情归热情，人特别八卦，一见江晨曦便爱问东问西，刨根问底，恨不得将人从小到大连什么时候断奶，什么时候不尿床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向喜静的江晨曦并不是很喜欢跟她待在一块。
    她的眼睛不经意瞥见后排有几个空座位，便礼貌地跟小陈点点头，示意自己坐后排就行。
    没想到许熏也坐在最后一排，经过他身边时，江晨曦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许熏看着她，眼神长久地锁定在她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晨曦感觉到，便问：“有事吗？”
    许熏张了张嘴，却说：“没事。”
    “……”
    丁零零……
    上课铃声在此时响起，原本热闹的课堂顿时安静下来不少。
    这堂心理课的教授出了名的严格，整治学生的技能爆表，没有学生不怕他，所以一到这堂课，就算再调皮的学生也安分了不少。
    只是，大家严正以待等来的人不是教授，而是……博士院的李闯？
    什么时候博士生也有兴趣来听研究生的课程了？如果现在变成动画场面的话，在座的同学脑门上一定都浮现了n条弹幕——
    “怎么是李师兄？”
    “他来做什么？难道博士生要开始代课了吗？”
    “李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美！”
    有认识李闯的男生朝他打招呼：“李师兄，你怎么来啦？”
    李闯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招呼。
    他的视线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最后定在最后排的江晨曦身上，跨着大步子朝她走去。
    走到江晨曦身边，他沉着一张脸道：“江晨曦，你跟我出来一下！”
    那脸上明显写着四个大字——来者不善，再者语气中命令的口吻，江晨曦眼角都未抬，“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你跟我出来！”他坚持。
    江晨曦只道：“我要上课了，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出去。”
    李闯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自己的脾气，“江晨曦，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难堪，你跟我出来！”
    江晨曦坐着没动分毫。
    李闯气急，伸手就要拽她。
    江晨曦反应迅速地起身往后一闪，李闯落了空。
    江晨曦的倔强成功将李闯压抑怒气的最后一根稻草斩断，他倏地抬腿将挡在面前的椅子踹开，怒火中烧地道：“江晨曦！你不要太过分！”
    在场的学生们都被李闯的动作惊了一跳，纷纷看热闹般凑了过来。
    身为班长的许熏立刻走到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护着江晨曦，“李师兄，有什么事好好说，现在是上课时间，一会儿教授就来了，你这样做影响不好，不如等上完课，大家坐下来好好谈？”
    “谈什么谈！”李闯对着江晨曦，怒道，“对，我不应该纠缠你！你江晨曦是谁？顾子深的女人，我怎敢不识好歹招惹你？算我错了行吗？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我爸是无辜的，你们放过他行吗？”
    江晨曦皱眉，眼中尽是厌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出去，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呵……倒是挺能装的。”李闯眼神阴狠地瞪着她，“我告诉你，江晨曦，顾子深吃你这一套，我不吃！如果不是你在顾子深耳边说了什么，顾子深怎么会突然把我爸的医院收购了，逼退我爸院长的位子？堂堂顾氏集团为了一个女人不择手段，要不要脸？卑不卑鄙？”
    江晨曦脑海中迅速掠过昨日在子深办公室时，听见他们谈论收购医院的问题，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收购的是哪家医院。
    这些年顾氏集团的生意越做越大，范围牵扯甚广，往医学的方面发展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子深收购的医院竟然是德和医院。
    可是这跟她有关系吗？江晨曦淡淡地开口：“你找错人了，收购医院的事跟我没关系。”
    “跟你无关？呵……这些年德和医院风平浪静，可是只要你一出现，就出现问题。以前是跳楼事件，这次是收购事件，世上怎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只能说你江晨曦就是一颗灾星！”
    即使江晨曦再镇定，李闯“灾星”二字对她亦颇具伤害力。
    “不管你信不信，都跟我没半点关系。”江晨曦正视着李闯的眼，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请不要妨碍大家的上课时间，请你出去！”
    “想我出去，可以！”李闯威胁，“除非你让顾子深停止他卑鄙的收购项目！”
    “卑鄙？”江晨曦冷笑，“请问这位李先生，什么叫不卑鄙？别说收购医院的事情现在尚未确定真假，就算是真的，这世界本来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弱者淘汰，商场如战场，没有能力守护自己想要的，就应该自省，而不是在这里冲着我大呼小叫。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三岁小孩？丢了的东西哭一哭，别人就会帮你找回来？”
    一番话把李闯说得面红耳赤，他扬起手，就想要给江晨曦一个耳光。
    江晨曦却丝毫不惧，只道：“怎么？想打人？”
    李闯哪里见过这么胆大又嚣张的女人，简直咬牙切齿，“江晨曦，别以为我不会打女人！”
    “我可从没这么以为。”江晨曦意有所指，“说起卑鄙，谁能比得过李先生？”
    那话里的意思正是三年前李闯对江晨曦落井下石的过去，江晨曦不用说得太明白，李闯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恼羞成怒地瞪着眼前的女人，恨不能用眼神将她给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