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晏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楚言清坐在一起,问小家伙的功课,无非是礼仪绣工之类。小团子背诵一首前朝的诗,还不到她腰高的小团子,摇头晃脑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一双酷似晏祁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偷偷瞄向自家娘亲,被晏祁察觉到,看过去,小家伙却吓得一撇头,只留下个小小的背影,口中背诵倒是不停。
小家伙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胖了许多,肉嘟嘟一团,晏祁看着,心中一阵柔软,嘴角弯了弯,被小团子敏锐看到,趁那修仪老爹不注意,蹬蹬噔就跑到晏祁面前。
小胖胳膊抱住她的腿,颇有些讨好撒娇的意味,奶声奶气地喊:“娘亲~”身后修仪老爹追上来了:“小公子!”声音颇为严厉,追了上来,似是恨铁不成钢,更是高高在上的傲慢:“注意自己的仪态!”
“谁让你乱跑!一点大家公子的涵养也没有!”
晏祁看着那修仪老爹颐指气使的模样,蹙眉,楚言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其实是他自己的修仪爹爹,记忆中他娘请来教习他的时候,端的是和蔼可亲,完全不是这样目中无人的模样:“唐爹爹!”
晏祁瞥他一眼,唐老爹一个激灵,生生将到了喉咙口的斥责咽了下去,从来没见过哪个人的眼神是这样的,看起来不咸不淡,实际深沉,直穿心底。
晏祁伸手将儿子抱起来,小家伙眼底见不到半点委屈惊吓,却让晏祁眼神一凝,看着架势,这修仪老爹这般骂他也不是一两回了。
晏其琛被他抱起来,眼睛笑的弯弯的,膝盖却无意跪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疼的一呲牙咧嘴。
晏其琛瞪着圆乎乎的大眼睛,低头一看,在晏祁怀里扭动着小身子,费劲的伸手想将膝盖底下的东西拿出来,奈何圆滚滚一团完全施展不开。
嗨呀,他就不信了!
晏祁自然发觉了小家伙的动静,低头一看,才发觉异样,伸手将他膝盖底下的东西取出来,是她的玉珏,顺手递给晏其琛,让他在她怀里坐好。
小家伙头也不抬,倒是嘴甜:“谢谢娘亲~”话未说完,飞快将刚到手的玉珏往膝盖底下一塞,再一伸手将它拿出来,“呼”的松了口气。
他就说他可以自己拿出它吧!
小胖手将玉珏捧在怀里,很快又被上边的图案字纹吸引了注意,低头研究起来。
一切都落在晏祁眼中,眼底染了些许笑意,抬头又看了一眼那修仪老爹,低头问:“琛儿,你觉得你的修仪爹爹怎么样?”
小家伙听见娘亲喊他,早已抬起了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虎视眈眈的修仪爹爹,缩了缩脖子,低头有些委屈。
“是琛儿给爹爹娘亲丢脸了…”声音越说越小,眼里写满了惊慌。
晏祁一下听出了问题,放缓了声音:“那他平时都对你说些什么话?”
这个问题倒是答的很快,只是声音很小,带着委屈歉疚,甚至自卑:“修仪爹爹说,琛儿…琛儿太笨了,他当初教爹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那唐老爹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再度底气十足:“殿下,老奴这样说也是一片苦心…严师才……”眼睛往楚言清那边瞥,颇有些得意,最出众的大家公子,郡主都是他教出来的,你还质疑我的本事吗?
果然是这样。
晏祁眼底陡然一冷。
没有对比,孩子口中何来对不起。
楚言清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唐氏脸上的倨傲宛如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是他选的人,他却一直没有发现儿子所受的委屈。
“你……”楚言清哪里想得到从前待他亲和的唐爹爹如今会是这般倨傲嘴脸。
“明日你可以不用来了。”晏祁的声音到了极致:“来人,赶出去!”
孩子本来就是一张白纸,还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照他这个教法,小家伙只有两条路会走,日渐自卑下去,又或者是,疏远终日被拿来比较的人,也就是,楚言清。
“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看到他出现在任何人府里出任修仪。”
晏祁突然发难,不怒自威的气势开口,断绝一切后路,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套说辞定不是第一次说出口了,上来两个侍卫就将那修仪老爹拖了下去。
远远的传来那唐老爹的叫喊声:“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是谁你们忘恩负义!世君!世君!”
晏祁眼神愈冷,将怀里的小家伙放下,握住自家夫郎的手,他脸上的怔愣愧疚印在他眼底,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
“妻主…”楚言清无措的喊她,喃喃:“唐爹爹从前不是这样的…”
“嗯。”受过了各家追捧,有的人确实会守不住本心,自得起来,如今的唐氏和从前的田眉儿都是如此。
小家伙眼底写满了惊慌,跑到楚言清脚下,伸手要抱:“爹爹不哭…”奶声奶气隐约带了点哭腔。
是他把爹爹惹哭了…
晏祁自然是心疼的不行,将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将晏其琛抱起来,小家伙伸手就搂住自家爹爹的脖颈,扑过去:“爹爹不哭,是琛儿错了。”
楚言清一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却觉得心中难受不以,后悔,后怕,愧疚,都化作了泪,儿子的安慰反倒让他更加难受,泪水噼里啪啦的落,脸色惨白。
几乎是不敢想若是让唐爹爹继续教下去,他们父子的关系会怎么样。
“清儿!”晏祁看着没有任何预兆往后倒的楚言清,大惊,伸手将人一把揽在怀里。
整颗心仿佛被丢下了陡峭的死崖,慌不择路的想去攀岩壁间横伸出来的藤蔓树枝,半点够不到的慌张,反而被下落产生的风刮的生疼。
小家伙也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娘亲!爹爹怎么了!”
晏祁哪里还有心情听晏其琛再说什么,早已方寸大乱,额上青筋直突:“来人!请府医!”
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走,下人们手忙脚乱去请大夫的声音,混杂着孩子的哭声,场面瞬间乱成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亲一口
这几天忙惨了
要一直忙到周一左右,所以阿幸一更会尽量写肥章么么
爱上了玩小包子哈哈哈
第119章 喜脉
“妻主……”楚言清幽幽转醒, 却发现自己正被晏祁抱在怀里, 力到之紧让他有些难受,动了动身子, 下意识往她怀里缩了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迷茫呢喃道。
“清儿?”晏祁眼底的血红褪去了许些,眉头半分没松动, 尽力压制住声音里的轻抖,轻声道:“你方才晕过去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楚言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昏过去了?半点印象也没有, 晏祁眼底的焦灼印在他眼底, 隐约可见一些惶恐,伸手抚上她紧蹙的眉头, 摇头轻声:“妻主, 你别忧心, 我没事。”
还未来得及再说一句, 便听见了晏其琛带着哭腔的声音:“爹爹…”脚上扑了个小小的身影,抬起头, 眼底的害怕和惊慌还清晰可见。
楚言清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 有些心疼,柔声笑道:“琛儿乖,爹爹没事…”
晏祁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失而复得的后怕,楚言清显然也感觉到了晏祁心中的惶恐,再不似平日冷静的她,心头一阵细密的疼痛。
“大夫来了!”屋在传来云烟的声音,人也出现在屋内,身后领了脚步匆忙的老面孔——刘御医。
晏祁扯下床边的纱帐,将怀中的楚言清放在床上平躺下,一手握住楚言清的手,另一手抱起小小的晏其琛,坐到床边。
“臣参见世女殿下,世君大人。”刘御医佝偻着身子,口中恭敬说道,身子还未跪下去便让晏祁出言打断:“诊脉。”
一屋子凝重的气氛,也感染了刘御医,话不多说,三两步上前,在放了纱帐的床前半跪下,拿出诊包里的布绢,仔细诊起脉来。
晏祁眼睁睁看着她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刘御医抬起头,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笑容,拱手致喜。
“恭喜世女,世君这是喜脉,已经有孕一月了…”
“……”夫妻两个都愣了,楚言清率先反应过来,手不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平坦的让人半点不敢想,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跟着喃喃念了一遍:“喜脉…”
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猛的抬头,眼底热切,隔着薄薄一层纱帘都可以感受到热切:“你说是喜脉!”
刘御医对他这反应见怪不怪,笑着点了点头,语气肯定:“是!”眼角不自觉的往那位世女身上瞟,想看她的反应。
楚言清眼底的喜悦和期盼怎么也掩饰不住,一月…就是在他们相见后的客…客栈…里那次……
更是欢喜,孩子,他和妻主的孩子。
转头往晏祁脸上看,恨不得将此时的心情昭告所有人!不同于刘御医隔着一层障碍,晏祁的表情完完全全的落在他眼里,却没有看到他想象中和自己一样的喜形于色。
楚言清的心一沉,满腔狂喜好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迅速沉下去,怀孕的人内心本就极其敏感,这份敏感都容不得他仔细去看第二眼,几乎是下意识就往不好的方向想了,顺带勾起某些不好的记忆。
她都不高兴…是不是不喜欢孩子?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真,偏偏晏祁还没发现。
“这是几帖安胎的方子,每日喝两幅。”这厢刘御医看不清晏祁的表情,也就放弃了,挥笔写下方子,又说了孕夫的一些注意事项:“万不可情绪波动过大,好好将养。”
此时晏祁也从这消息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了,一贯喜怒不显于色,此时脸色竟然还有些严肃:“嗯。”
“有劳大夫。”晏祁起身亲自将那大夫送了出去,刘御医奇怪的打量着她,完全看不透这位世女,不像别人家般狂喜,也不是不知所措的怔愣,耳畔晏祁事无巨细的问,一遍又一遍,又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想不通也不想了,耳边晏祁还在问那几个问题:“生孩子会不会很危险?那平日给他吃什么好?有什么不能吃,不能碰的?我要注意什么?”
刘御医:“……”
到底是又回答了一遍,真不知道这世女在她方才说这些的时候方才在干什么。
晏祁将那大夫送出门,才折返回来,仔细看还能看出她脚步的僵硬。
其实也不能怪她,楚言清第一胎的时候,她中毒最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半点没印象,这次简直就像是两辈子第一次做娘,屋里一个孕夫,还是前三个月最脆弱的时候…
晏祁只觉着平日的理智淡然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又在房门口站了好半晌才缓过来,不觉嘴角也带了笑,看着竟然有几分傻气。
屋内孩童稚嫩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朵里,是小琛儿奶声奶气问楚言清:“爹爹,喜脉是什么意思呀?”
晏祁跨进门槛,听见自己的声音,替他回道:“喜脉就是爹爹肚子里有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琛儿要做哥哥了。”
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楚言清,晏祁的脚步缓了下来,一旁侍候的小厮们看着晏祁想靠近又迟疑的样子,都抿起嘴偷笑起来,还是容烟最会识人眼色,也没有趁此时道喜讨赏,领着一干人掩门出去,给宋氏报喜去了。
“真的?”小家伙瞪大了眼睛,无不新奇的盯着自家爹爹的肚子,脑海中回荡着从前祖父笑着问他的话:“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嗯。”晏祁肯定的应他一声,转过身来问。
“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走近,掀了床前的纱帐,四目相对,晏祁敏锐的察觉到他不对劲的脸色,目光在他还平坦的小腹上顿了顿,无不担心的问了一句,连声音都不知道放低了多少倍,生怕惊着他。
楚言清半天也没看出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中莫名的委屈惶恐,更是一股火气,憋屈着眼泪倒是先下来了。
这可把晏祁惊的不轻,在床边坐下,想去碰他,想到什么赶紧把手放下了,颇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感觉:“怎么了?”
转头就要把方才走了的刘御医叫回来,眼底的焦急无措,被楚言清看到,眨巴几下眼睛,也看出可能是自家妻主不擅表达,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却也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胡思乱想,扯住袖子,一面抽噎着,一面委屈巴巴:“你都不高兴…”
晏祁愣了愣,方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自家夫郎明明不好意思却强撑着瞪圆的眼,哭笑不得,终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错认的比什么时候都快,闷笑一声,一掀袍摆在床沿坐下,小心翼翼避过他的肚子,伸手把泪擦了,有些不习惯将喜怒放在脸上,到底还是笑了笑,叹息一声:“傻瓜,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楚言清闻言,方被泪水浸过的眸子亮晶晶的,方才那些委屈一股脑都没影了,一掀被子,就要往晏祁身上黏。
尽管动作幅度不大,还是给晏祁惊的不轻,赶紧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动也不敢动。
“妻主,我好高兴呀~”楚言清把头埋进晏祁怀里,缩成一团笑起来,好半晌发觉了晏祁的不对劲,抬起头问道:“妻主,怎么了?”
晏祁的表情十分僵硬,更是复杂,看了一眼面露疑惑的楚言清,闷声:“那刘御医说,前三个月是最脆弱的时候,叫我不能碰你。”
“哈哈哈哈哈哈!”楚言清愣了一下,倒在自家妻主怀里,笑的身子直颤,睫毛上沾上的泪珠掉了下来,好半晌,笑够了,才直起身子来:“不是不能碰,就是…”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声音越来越小:“不能……”
旁边晏其琛不是时候的伸出头来,瞬间让楚言清闭了嘴,整个人烧了起来,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当着孩子的面说了这些,简直……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家妻主一眼,晏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