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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7)

    夜里九点,晚宴结束了。
    程苏然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回房间后迫不及待先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坐下来翻看明天会议部分的资料。
    笃笃笃
    一阵敲门响。
    谁?程苏然拔高音量问。
    外面传来江虞闷闷的声音:是我。
    程苏然心头微动,犹豫了片刻,起身过去打开门。
    一丝暖黄的光线漏出去,与走廊灯光相融,江虞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冷傲的面容露出几分柔和。
    她身上还穿着晚礼服,深V的香槟色长裙尾拖曳地,侧边高高开叉到大腿,优雅又性感。
    程苏然心跳莫名乱了一阵,脸色却十分平静,又有事吗?
    我看你晚餐都没吃什么,带了些点心过来,当宵夜吧。江虞抬起手上的纸袋,侧了侧身,从她身旁缝隙里越过去,进了屋。
    程苏然:
    裙摆扫过她的脚,冰冰凉,丝丝滑滑的,很舒服。
    江虞走到桌边,放下纸袋,把里面餐盒拿出来,一个正方形,一个圆形,是陶瓷加木的材质,上面印着酒店的logo。
    她挨个打开餐盒,正方形是华夫饼,圆形是水果酸奶捞,小小的,卖相精致,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程苏然看着那华夫饼,平静的心湖泛起细微涟漪。
    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的。江虞笑着说,取出餐具递过去。
    那年她们出游,去泡温泉,在池子边运动了一番,累了饿了,便拿了些点心边休息边吃,她永远记得然然像小仓鼠一样吃东西的样子。
    [原来你喜欢吃这个。]
    [谢谢姐姐。]
    耳边回荡着两人的对话,程苏然心尖微颤,只觉得讽刺和好笑,刚洗完吹干的头发蓬松凌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亦遮住表情。
    然然?江虞轻轻晃动餐具。
    程苏然回过神,摇了摇头,说:现在不喜欢吃了。
    江虞怔愣,为什么?
    人的喜好和口味是会变的。
    空气陡然陷入沉寂。
    两人凝目对视。
    江虞垂下眼,睫毛颤了颤,沉默了会儿又抬眸,轻声说: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去餐厅看看。
    程苏然正要说话,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她低声道,拿起手机看了看,是闻若弦,飞快跑进了卧室接电话。
    在卧室门关上之前,江虞隐约听见她喊了个昵称:
    若弦
    嗓音清润柔婉。
    江虞心一沉。
    ruo xian?
    是谁?
    会是对象吗?
    酒店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人在卧室说话,客厅里的人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只有沉寂的空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江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捏着餐具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直到那扇门打开了。
    程苏然握着手机从里面出来,眼睛里笑意未尽,脸颊上两只小酒窝凹起甜柔的弧度,一抬头,看见江虞,微翘的嘴角渐渐展平。
    她愣了下,似乎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人,目光扫过桌上的甜点。
    江总,谢谢你的好意,我晚上不吃宵夜的,还是拿回去吧。她客气地笑了笑。
    好
    江虞不动声色地点头,把餐盒重新盖好收起来,拎着纸袋转身,走到门边,伸出去的手在快要碰到门那一瞬停住。
    静默许久,她又转了回来。
    是女朋友吗?
    第82章
    光影稀疏,程苏然站在灯下,薄薄的吊带睡裙内曲线曼妙,一双纤细的小腿如纸白,像亭亭净植的白荷,只可远观。
    温和又美好。
    江虞深深地注视她,眼底晦暗不明。
    想象着这样的然然对别人温柔以待,在别人怀里肆意撒娇,为别人产生一切情绪她心口闷闷地疼,却也不是被夺走了什么宝贝,而是嫉妒,嫉妒那个人。
    可她为什么嫉妒?
    什么?程苏然被问得一愣。
    江虞嗓音微哑:电话。
    程苏然下意识回答:不是。说完又愣住,脸色登时有些难看,江总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吗?
    江虞也怔住了。
    她晦暗的眼眸被染亮,心上霎时开出了欣喜的花,可是那股嫉妒仍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甚至愈发浓厚。
    与谁都能亲密,唯独与她不能,她们之间连普通朋友的情分都不存在
    没有,江虞心虚避开她视线,随口问问,如果冒犯了你,很抱歉。
    程苏然噎住,忽又不忍。
    那我先走了,早点休息,晚安。江虞转身拉开门,脚步带风。
    直到人离开有一会儿。
    程苏然静默在原地,望着那扇不知关上了多久的门出神,突然,她回过味来,觉出一丝微妙的怪异感。
    刚才她是不是有哪里表现出来的样子容易让人误会?电话是在卧室里接的,为了防止被偷听,她全程盯着卧室门,说话声音也不大,聊天内容更无非是嘘寒问暖。
    江虞怎么就能联想到是女朋友呢?
    难道
    程苏然思绪如潮涌,一时止也止不住。
    她脑子里像有无数苍蝇飞,还是无法静下来,莫名有点想要窥探的心理,想知道如果自己说了是,江虞会是什么反应?
    不行。
    明明就不是。
    若弦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能够交心的朋友,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为了验证自己的某种想法,就将无辜的人卷进来。她从小到大独来独往,深知有朋友不易,所以万分珍惜。
    这种想法太幼稚了。
    程苏然甩甩头,强迫自己找其他事情做。
    一墙之隔。
    江虞把纸袋放到桌边,取出餐盒摆放好,坐下来,思索着是自己吃掉这份宵夜,还是直接扔了她现在急需一点甜的东西慰藉自己。
    她盯着做工精致的餐盒,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愿意为颜值买单。谁能拒绝好看的东西呢?
    谁又能拒绝美好的人呢
    好像从记事以来,她就没有体会过吃撑的感受,小时候是吃不饱,长大了是不能多吃。身体是这样,心也是,不知道吃撑是什么滋味,不知道爱满是什么感觉。
    吃吧,吃吧。
    江虞对自己说,打开餐盒,叉了一块华夫饼放入嘴里。
    浓郁的香甜味中和了心里的苦。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吃甜的。
    真甜啊。
    像然然的笑容,像两只小梨涡。
    吃完宵夜,江虞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添加了新的一页,取标题她,然后飞快地输入一行字。
    [她不喜欢吃华夫饼了。]
    第二天上午,主办方领着外宾们在江城市内游玩,中午又是一场聚餐。
    吃午饭前,江虞找到程苏然,带她去了酒店自助餐厅,让她先吃些东西,垫垫胃,随后再去陪外宾吃饭。
    或许是已经适应与江虞相处,程苏然愈发从容,情绪再无起伏,只是在看见那张脸时,心底仍会泛起浅浅的涟漪。
    她唯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工作上。
    下午的会议时间比昨天长,会后依旧是晚餐,但没有宴会了,大家得以早些回房间休息。
    高强度脑力活动十分耗费精神,程苏然洗完澡,捧着会议资料靠坐在沙发上,渐渐开始有困意,一边看一边打呵欠。
    今日事今日毕,看完才能睡。
    笃笃笃
    有人敲门。
    程苏然一个激灵,嗓音软绵绵地问:谁啊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小,外面可能听不见,又大声重复,谁啊?
    然然,是我。又是江虞的声音。
    程苏然微怔,心好像被戳了一下,痒痒的,她没有立刻起身,只蹙紧了眉。
    又来?
    到底什么意思?
    就不能让她清净一点吗
    心里这么想着,程苏然还是放下资料起身,趿着拖鞋过去开门。
    江虞拎着袋子站在外面,近一米八的个头让她不得不抬起视线,身高上的压迫感属实无奈,她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猝然一跃,慌忙装作淡定的样子移开。
    又是宵夜吗?我不饿,不用送了。以为又是昨晚的情形,她不等江虞开口。
    江虞却只是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我房间浴室花洒坏了,能借你浴室洗澡吗?
    里面装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误会了。
    程苏然脸红发窘,丝毫没有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转身往回走,可以,进来吧。
    江虞唇角微翘,眼里闪过狡黠之色。
    看着程苏然回到沙发坐下,她从容踏进屋,带上了门,拎着袋子走向浴室。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夏夜寂静,空调冷风悠悠地吹。
    程苏然心不在焉地翻着资料,勉强看完了两页,不知怎么,注意力难以集中,思绪尽飘到浴室里去了。
    她又忍不住多想。
    江虞总是来找她,格外照顾她一点,温声细语,笑意绵绵。从前的她很轻易就会为此沦陷,但有了教训后,认清残酷冷漠的现实,她已经不敢再相信那个人的好。
    无数遍姐姐喜欢你都可以是谎言。
    不相信是不相信,但她的心依然会悸动。
    只要江虞出现在她眼前,在附近,她就没办法不去注意,管得住视线,管得住嘴巴,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还是喜欢江虞的吧
    明知道对方仍把自己当成金丝雀,明知道两个人没有可能。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彼此突如其来的重逢搅乱了。
    手机忽又响起来。
    是若弦。
    程苏然看着备注上若弦两个字,乱糟糟的情绪仿佛忽然间就顺了,消失了,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喂?若弦
    她甜柔的嗓音隔着门传进浴室里。
    江虞正抹沐浴露,水开得很小,那声音断断续续听得清大概,她手臂微僵,霎时停下了动作,悄悄拧开一点门缝,滑溜溜的身体贴在上面。
    还好,不累,明天开完最后一场会就结束了。
    好嘛好嘛,我答应你,下个月一定多抽几天休息。
    家里冰箱的蛋糕吃完了吗?我特意给你买的。噢,还有我走之前晒的衣服,你记得收一下
    撒娇般的语气,带着笑,熟稔又自然。
    江虞皱起眉。
    家里?冰箱蛋糕?收衣服?
    难道住在一起?
    她呼吸微滞,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悬了起来,那朵欣喜之花倏然枯萎
    通话不知何时结束了。
    江虞没心思继续抹沐浴露,草草冲洗干净,擦掉水,穿上了紫色丝质吊带睡裙,走出浴室。
    坐在沙发上的程苏然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女人披散着头发,双目迷离,紫色吊带魅惑又性感,浓浓的风情扑面而来,像神话传说中美艳森冷的蛇女。
    程苏然有刹那失神,却又很快恢复平静,低头继续翻资料。
    还在看吗?江虞掩去眸底一片黯然,挨着她坐下来。
    程苏然转过头,入眼是近在咫尺的脸,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僵滞片刻,身体向另一边微斜。
    嗯,她淡淡一笑,江总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双眼睛里满满的疏离。
    江虞看着她,心突地刺痛了一下。
    此时此刻,她宁愿程苏然对自己发脾气,大哭,大闹,或是强硬地赶她走,怎样都好过现在这般平静,平静到让她心慌,害怕。
    真正心死的人不会有任何情绪,若是哭闹发怒反而说明在乎。
    别这么称呼我。
    那我该怎么称呼?
    像以前一样,叫姐姐,可以吗?江虞嗓音低柔,眼神中满怀期待。
    程苏然没说话,右手紧紧抠住了沙发。
    像以前一样?
    哈哈。
    讽刺,可笑。
    然然?
    不可以。
    江虞表情微凝,似乎能预料到这个结果,继而笑道:没关系,你喜欢怎样喊都行。
    其实你不用那么防备我。
    江总,程苏然打了个呵欠,我困了,你不困吗?
    这是在赶客了。
    江虞垂下眼,许久,轻轻点头,好,你休息吧。她站起来,回浴室拎上袋子,开门离去。
    最后一天的会议时间短,只开了一个小时便结束了。
    部分外宾当天就要乘飞机回国,剩下部分则再住一晚,明天离开。为期三天的大型会议圆满结束,所有人合了张影,各有纪念品。
    主办方那边还在寒暄,程苏然匆忙回房间收拾东西。
    若弦在电话里说刚下飞机,她们今晚就在外面吃饭,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自己又要飞外地出差,这个月才过了一半,几乎没有停歇。
    收拾完,她推着行李箱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江虞迎面走过来。
    两人碰个正着。
    然然,现在就走吗?江虞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她是特意推脱有事才上来的,知道程苏然要走,生怕来晚了没赶上。
    好在是赶上了。
    程苏然抓紧行李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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