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稚（15）

    伦敦的冬天总是这样冷。
    余承智从租住的公寓出来，穿过一个街区，花了1.5英镑坐公交车，终于踏着积雪走进教室。
    早上起晚了，他没来得及买早餐，旁边男生递过来一只烟熏培根叁明治，他道了声谢，边吃边心不在焉地翻开《现代建筑》。
    人陆陆续续到齐了，负责这门课的教授也出现在讲台上。这个班级大半是留学生，留学生里除了一个韩国人，一个日本人，其余都是中国人。一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脑袋。
    余承智身边的男生叫了声他的名字，压低声音说：“老余，我昨天才知道，你和仙女是老乡！我昨天和他们去party，住仙女隔壁的女生告诉我她是南京人，和你一样。”
    余承智翻页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平静地翻页：“哦。”
    身边男生急了：“你就这反应？多好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过年回国的时候，你问她要不要一起，这不就有由头熟悉起来了。”
    余承智视线终于离开书本，飘向坐在前排女生中间的一个背影。
    班里被叫作仙女的只有一个女生。开学那天他从公寓坐公交来学校，她也在车上。
    他几乎是发呆地盯着她的背影，就像现在一样。
    直到她要下车，他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才发现他也到站了。
    原来她和他是一个学校的，更加有缘分的是，他们还是一个系的留学生。
    等到注册完毕，余承智没忍住去看了眼名册，记住了她的名字，Fang  Zhi。后来在中国留学生微信群里找到她，才知道是哪两个字。
    余承智没多犹豫，加上她的微信。
    他想他是有些喜欢她的。开学那天的偶遇不足以让他沉迷，但在开学后的一天天相处中，他越来越在意方稚。
    不仅是在意同班上课时她的一举一动，他还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反复斟酌用词，才敢在微信上发出去只言片语。在得到她的回复后，他的心潮澎湃，几乎不像他自己。
    以前在国内读本科的时候，余承智也有过恋情，但他一直是很自信的，自信不仅来自于还不错的家境，更来源于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同龄人中属于优秀的那一批。
    但方稚，让他没那么自信了。
    来伦敦大学读硕士的中国留学生不在少数，基本都是家境殷实的，有的还没摆脱那种爱炫耀的小孩子心气，而方稚不显山不露水，穿的衣服看不出牌子，真了解的人才看得出来其中门道。
    上个学期期末的时候大家想找个地方聚会，但临近年底到处都订不到房，方稚提出大家可以去她家。都以为是要带大家去她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没想到她家派车来接大家，到了市郊的一处僻静的别墅区，其中装潢让几个自诩富二代的同学都赞叹不已。
    只是来英国留学几年，直接在当地置办天价房产，这得是什么家庭。有几个同学想打探方稚的家境，她却只是笑笑，不答，大家也就不再问了。
    余承智家境是不错，但他自己知道远达不到方稚这种程度，追求的心思就淡了。
    但他的确没再遇到这样让他心动的女孩了，所以没有完全放弃，犹豫了一个月，在法国的偶遇让他彻底歇了心思。
    寒假他没回国，国内爸妈来英国看他，顺便打算游玩欧洲。余承智带着爸妈第一站去了与英国隔海相望的法国，在巴黎玩了几天，最后去了一个山区的滑雪场。
    这个滑雪场只对贵宾开放，余承智一家还是用了国内的人脉才进来的。
    爸妈自己滑雪玩，余承智沿着林场散步，脑海里想着实习的事。
    忽然眼神瞥到前方树下有两个人在接吻，黑发黑眼，是亚洲人，还很有可能是中国人，因为他隐约听到这对情侣中的男方用低沉的声音在女孩耳边说着情话。
    “腿软了么？娇气……”
    而女孩埋头在男子怀里，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男子轻笑。
    似乎发现了余承智的视线，男人凌厉目光看向他。
    非礼勿视，余承智连忙说了声抱歉，迈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就在与这对情侣擦肩而过的时候，余承智不经意间目光触及女孩的脸，呆住了。
    居然是方稚，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发丝凌乱披散在肩头，脸颊布满红晕，媚眼如丝地倚靠在男人怀里。
    以往在学校见到她，她一直是淡漠的，他以为她性格就是这样。
    方稚刚才被杜庭责抵在树干上亲了许久，腰被他掐痛了，腿也走不动路，朝杜庭责娇嗔：“都怪你！你负责背我下山。”
    杜庭责笑着说：“好好好，我背你。等下山到酒店，你可要补偿我。”
    方稚瞪圆眼：“补偿什么？你这不是占了便宜吗？”
    杜庭责眼神暗下来，“背你耗体力了，不该补偿我么？”
    方稚嘴角抽了一下。这男人还怕耗费体力，他的体力根本用不完好吗，不知道昨天是谁在她身上耕耘了一夜，让她今天都没力气滑雪了。
    “还有力气和我犟嘴，看来是恢复了，行，自己走下山吧。”杜庭责作势要撒手离开。
    方稚一把攥住他袖子，不情不愿道：“好吧，我答应你，你快背我。”
    杜庭责勾唇一笑，背对她俯下身，“上来吧，娇气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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