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值钱

    许漠烟那一觉睡得特别舒服。
    不算喝多了酒，但是微醺到醉，不算是彻夜纵欲，但是翻来覆去，身体的快乐一波又一波。
    最邪门的是，迟暮明明是她交往过的男人里最没有经验的，为什么却恰恰好最快乐？
    哎呀，不管了，每次想到这种深奥的问题她都会头疼，那天暂时就放空自己，什么压力都不要有。
    她睡了就是睡了。
    理不直气也壮。
    那个酒店的床很软很宽，她可以连续滚好几圈，也不知道是真的在滚，还是在梦里幻想，最后滚到一片温柔的怀抱里，触手可及的是一片好手感，这手感她熟啊，闭着眼睛都知道是男人的腹肌，而且还是练得特别好的那种，轮廓和纹路都优越到不行，许漠烟爱不释手，在梦里都能笑出声。
    但是她这人吧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滚过来的姿势不太好，侧着胳膊压得有点麻，她翻身要滚到别的地方去，但是怀抱的主人显然是不愿意她走的，伸手把住她的手背，牵引意思再明显不住，一边抚摸她的手，一边带着她去描摹自己身上的敏感部位。
    许漠烟自然知道迟暮要干什么，她深呼吸了一下，睡意没散，眼睛还困得睁不开，她没有醒过来的想法。
    迟暮一只胳膊伸到她脖子下面，让她有一个舒服的睡姿，另一只手还是不舍得放开她，引导着她的手掌往下，直到最后，真切地包裹住那个生机勃发的东西。
    是个坏小孩。
    许漠烟在心里默念。
    但是困倦在那一刻战胜了一切，她抬起头，脸颊贴着迟暮的颈窝，又睡了过去。
    迟暮在她手心里发泄完，抽出床头的纸巾，先小心翼翼仔仔细细把她手上残留的东西给擦干净了，然后轻轻悄悄光着脚下床去浴室洗澡，中途不小心踩到了许漠烟的礼服裙，他蹲下来把衣服捡起来，顺着他的动作，裙子腰侧掉出来一块商标，在半空中晃了晃。迟暮一愣，随后想明白了什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裙子放到了沙发上。进了浴室，关上门，水声响起……
    许漠烟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酒店顶层套房落地窗外的景色壮观又美好。
    她坐起来，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理智恢复过来的那几秒最难熬。
    尤其是当她发现房间里除了她没有别人的时候。
    一种迷茫感瞬间让她无所适从。
    她按着太阳穴，让自己冷静，随后开始打量起这个环境，越看越心梗。
    外面这海，这楼，这灯，好看吧？用钱换的！
    这么好的套房，一晚上要多少钱啊！
    等等，不仅是房间贵，许漠烟下床，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没洗澡，肯定不能直接把礼服裙穿上身，先去洗手间披浴巾，一路上已经发现了不少罪证：
    男人的领带，胸针，耳环，还有碎了一块镜片的眼镜。
    一看就知道是迟暮的。
    她慌里慌张跑过去捡起那个眼镜，镜框上有个商标，她上网查了下价格，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亏大发了。为什么要跟迟暮这种不差钱的烂纨绔出来睡觉啊，这一顿她好肉疼。
    许漠烟怀抱着沉痛的心情去浴室里洗澡洗头，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好了，出来找礼服裙，发现商标完好，松了口气，毕竟是租的，以后还要还呢。她把裙子穿上身。迟暮刚好回来。
    两个人在荒唐一夜后，第一次见面。
    迟暮又一次神采奕奕地出场。新的发型，新的衣服，一如既往是个让人挪不开眼的时尚美人。
    “你醒啦！休息得怎么样？”
    许漠烟尴尬地礼貌一笑。
    “我……”
    “饿不饿？我叫他们送点吃的上来。”
    “不不不不用了！”吃的越多，分担得越多。她这是要给自己省钱。“我不饿。真的。”
    “啊？真的吗？”迟暮勾唇一笑，他有点惊讶。
    “真的，来，你坐下，我们聊聊。”
    迟暮点点头，往沙发里一缩，完全是放松到极致的姿势。
    “昨晚吧，我可能是有点断片儿了。发生过什么，你别放在心上。”许漠烟惯性开场，然后很冷静地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避孕套。“这个东西，也是酒店给的？”
    “是吧，我忘了。”迟暮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是既然许漠烟在问他，那他就很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回答。
    “这个事情呢，你就当作是成年人的偶然相会。”她其实想说约炮来着，但又觉得太露骨。
    迟暮扬了扬眉毛。
    “这种事吧，你情我愿，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就一次，过了就能翻篇儿了。来，我们来算算，把账算好，然后AA,出了门以后两不相欠，后会有期。”许漠烟爽快地打开手机支付软件。
    迟暮没反应过来：“什么？算账？算什么账？”
    “房费啊！既然避孕套是酒店提供的，那应该是包含在房费里的吧。当然如果是你单独支付的，你也可以算进去。另外，这个眼镜，对不起，对不起，昨晚是我的错，没注意，我赔给你。”
    迟暮皱眉，眨了眨眼，完全跟不上许漠烟的思路。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是身体上发生了关系，然后彼此都快乐，谁都不该欠谁。”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过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吗？”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啊弟弟。”许漠烟反问他。
    迟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手背抵了下额头，想了一会儿，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原来上过床以后都是要这么算的吗？”
    “在我眼里，是这样。”许漠烟秉持的道理就是，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感情，那就从利益上互不相欠。
    “那我算不清楚。”
    “没事，我给你算。这种酒店都有会员卡的吧，你打开你绑定的支付软件，能够看到扣费记录的，我可不吃亏，昨天晚上到现在你支出了多少费用，我就A掉其中二分之一，另外加上眼镜的钱，我搜到的市场价是这个，再加个数，凑个整，我给你这么多，我们两清！”许漠烟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分账思路。
    “不对，这些钱如果真的要平分，也不是和我平分。”
    “什么？”这回换许漠烟不理解了。
    “这不是我的钱。是我爸妈给我的。你要是付出了这里的二分之一，只是你和我爸妈两清，和我又不是。”
    许漠烟听到这里，心头火苗往外直冒，刚想怼过去，迟暮又认认真真地接了下面一句：
    “把你带到这儿来，我唯一可以跟你交换的东西只有我的喜欢。”
    “那姐姐你告诉我，我对你的喜欢值多少钱？”
    这两句话像两瓢冷水把许漠烟浇了个透心凉。
    “为什么？你竟然喜欢我？当初在军营里你怎么捉弄我的？你说什么话来骂我的？就后来跟你玩一玩，就喜欢我了？你脑子没有毛病吧？”许漠烟难以置信。
    “不是，当初不是解释过了吗？我是不懂事，我……我以为你很弱。当时那些过分的事，对不起嘛……”迟暮开始慌张解释。
    “对不起没用！我就是不原谅你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你怎么了！”许漠烟心头一阵烦躁。
    “那我该怎么办嘛！”迟暮也烦躁地抓起了头发。
    “赶快把账算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迟暮愣在那里，看着许漠烟用一种防备的姿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她满脸的恼怒，这个表情更让他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迟暮伸手去握她的手，许漠烟还是像之前一样，一把甩开他。
    “你烦死了！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呀！”
    “喜欢你为什么要知道你名字呀？我就是喜欢你呀！”
    其实这种就非常不讲道理。
    因为昨晚许漠烟就发现自己很吃这一套，当迟暮跟她说，虽然不知道名字，可是就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她一样，他说他想她的时候，她在迟暮眼里不是任何现实条件里对应的某个符号，她是他记忆里那个喜欢的人。
    许漠烟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经历的那些东西了，不知道那些让迟暮心动的是什么，所以她烦躁，不知道该不该给这种感动一个合理的开始。
    “但我不喜欢你。”许漠烟压下心底那种冲动，控制着自己说出这句。
    “你有喜欢我的权利，但我也有不喜欢你的权利。这一点你要记住。不是你喜欢我了，我就一定要喜欢你的。”
    她的神色太过认真，以至于迟暮也不由自主地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哦。那我……那我……”
    “你的喜欢是没办法用价格衡量的。但是我对你的不喜欢意味着，我昨晚跟你的行为其实挺不负责任，但我又不希望和你纠缠在一起，所以我才希望用金钱衡量的方式让我们两不相欠。”
    “这个算不清楚。别算了。”迟暮的失落不仅写在眼神里，也从他的语气里透出来。“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没说非要跟你在一起。嗯……毕竟，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如说是你的快乐和我的快乐互相抵消，这样也是两不相欠吧。”
    “那眼镜？”
    “不用，我有很多眼镜。这个我也不是那么喜欢。”
    “那好吧。我走了。”许漠烟态度坚决，她说的话那就一定要做到，既然迟暮不觉得自己吃亏，那她也没必要继续客气。
    就在这时，她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提示上写着“宝贝”两个字儿，许漠烟面不改色，说了声再见以后，就拿着手机带着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门。
    只留迟暮一个人在沙发上默默红了眼眶。
    ps:许漠烟真的是一个会让很多男人伤心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