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事发（四）

    董政语是青萍人，而且和冯家关系很深，早在十多年前就和冯伟安认识，后被介绍给冯一鸣，先后出任展雄投资、展雄集团的财务主管，如今在集团高层中能排进前十位。
    眼角余光瞄了眼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冯伟安，董政语低头看着资料，说：“捐款其实是可以分成好几部分的，我建议分开实施，以达到最好的效果，不管是对冯少的救援进展还是对展雄系本身都很有好处。”
    “一方面是展雄总部以及分公司的直接捐款，另一方面是展雄系企业的捐款，星海科技、蕾傫科技、天阅集团、天鹏金融和天河乳业，我会立即和各个公司财务部门负责人联系，下午两点钟之前会把数据汇总出来。”
    一旁的梁刑叮嘱道：“现金即时捐款，和可以拖一拖的，你要区分开，别在这种小事上失手。”
    “明白，而且易付宝似乎也能发挥作用，不过那可以往后延迟，暂时不急。”
    看着董政语匆匆离去的身影，李欣雨转头对魏军说：“此外，我觉得易品物流能发挥作用，魏总觉得呢？”
    魏军转头看向柳宏，狄理全出差不在江河，负责人只有柳宏到场。
    “我已经考虑过了。”柳宏站起身换了个位置，俯视地图，指着上面被涂黑的几个点，“蜀都附近的所有分公司、办事处的人员、车辆正在集中，仓库里的相关物资储备清单已经统计出来了。”
    “但关键是道路堵塞，交通方面障碍重重，集合的运输车辆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
    魏军快速思索片刻，“第一，人员和车辆集中后不要分散，尽量集中到蜀都附近，靠近彭州市最好。”
    “第二，物资清单通过吴震或者展雄集团的关系交给蜀都的指挥中心，这个清单和彭州市的清单内容尽量不要重合，听懂了吧？”
    “第三，车辆可以全部借调，甚至是赠送给指挥中心，希望能够在考虑救援方向上有所偏向，如果不够，从其他地方调，不要心疼那点小钱，冯少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等柳宏出门后，李欣雨这才长舒一口气，疲劳的揉着眉头，一只手抚着已经隆起的肚子。
    “欣雨……”
    “姑父，能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李欣雨感觉浑身软软的，都站不起来了，“吉人自有天相，一鸣这些年到处折腾，危险不少，每次都转危为安。”
    “刚才我联系过朱涵。”魏军突然说：“8.1级地震，仓库的倒塌可能性不大，因为去年彭州市小规模地震，天辰慈善基金投资修建的小学倒塌，当时冯少很不满，所以后来的仓库修建基本上是朱涵亲自盯着的。”
    “第一，仓库的安全系数高，第二不在城里，而在乡下，安全性也要高点。”边上的陈靓安慰了几句，低声说：“需不需要我这边在舆论上……”
    “舆论方面和国家保持一致口径。”魏军缓缓说：“这几天你留在公司盯着点，到这种时候往往什么鬼玩意都会冒出来。”
    “注意一下骗赠，如果国家发布捐赠账号，第一时间宣布。”李欣雨补充道：“另外易付宝那边也做点准备，但必须在国家发布账号之后。”
    “明白。”陈靓用崭新的眼光瞄着李欣雨。
    陈靓很早就认识这位展雄集团的长公主，早在展雄集团还没正式组建之前，当年毒奶粉事件如火如荼的时候，陈靓就在指挥中心见过，只是说过话。
    后来李欣雨组建基金公司，陈靓身为执行委员会网络媒体事业群总裁，又是天辰交流会的一员，自然也有份额，慢慢熟悉起来。
    在陈靓的印象中，这是一个既心高气傲，同时在专业方面有很强水准的女人，陈靓曾经和几个地位差不多的羊城老同事聊天聚会时听说过，冯一鸣对他这位表姐心存畏惧……
    却没想到，一旦出了事，冯家却将重任交托给了李欣雨，而她也毫不犹豫的挑起了这份重担，从这几十分钟的安排部署来看，精明能干，手段不俗，而且明显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个个都是展雄系的高层，哪里看不出来李欣雨为什么没有召集聂维……
    随着这个会议室里的一番部署，展雄集团将第一次全力展示国内互联网科技龙头企业的能量，魏军这个主导者自然也要回总部坐镇，会议室里只留下了冯伟安、李欣雨和彭时年。
    门被推开了，顾仁、于海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周冲、于飞和罗琦。
    “大致的安排你们也知道了。”李欣雨的视线在面前五六个人身上不停打转，“我们能做的是：第一尽全力营救，第二保持展雄集团的稳定。”
    “不要以为这两件事毫不相干，后者是前者的保障甚至是保证。”
    “最坏的可能是……会有人在各个方面做手脚，从车辆物资的调配，网络舆论的导向……”
    “展雄集团风光了这些年，不管是内是外，结仇的人不在少数，比如万通集团，比如秦向南、秦蕾蕾……”
    “所以我需要一个保证，保证计划能顺利进行。”李欣雨扶着椅子把手，艰难的站起身，“我相信，一鸣不可能没有留后手，至少我知道，他身边的助理团队是流动更新的，离开的人都进入了展雄集团。”
    “我不知道这些人能否赋予重任，但我想至少可以相信他们，当然了，用不上是最好的。”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后，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冯伟安。
    李欣雨没回头，接着说：“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离开这栋房子。”
    “你们三人都是一鸣一手提起来的，委以重任托以腹心……”
    彭时年的眼神舒缓下来，看冯伟安还是没说话，才低声说：“我和于海、顾仁都出身安保队，负责的都是质检、监察以及……以及内外的安保工作。”
    虽然说的隐晦，但在场的人包括冯伟安都听明白了，这是冯一鸣在展雄集团之外的一支暗中力量。
    有没有用？当然有用，但是如今却不大用的上，李欣雨失望之余将视线投向后三个人。
    “现在这栋房子的安保工作谁负责？”周冲突然问。
    “我。”彭时年解释道：“这段时间我也不会离开。”
    “冯叔叔？”周冲轻声说：“能不能这段时间请陆菲阿姨住过来？”
    “陆菲？”冯伟安一愣后反应过来了，儿子两个发小在担心自己夫妻的安全。
    要知道如今的冯家只剩这一对老夫妻了，如果没了……集团只能落到那几个亲戚手里，而李欣雨就是最大的可能。
    陆菲是市长张长河的妻子，身份很特殊，而且还是张淼的母亲，张淼和冯一鸣都失踪在彭州市，陆菲和冯家的立场是一样的。
    “去请，也可以将叶副市长的夫人请过来。”李欣雨平心静气的补充道。
    周冲和于飞对视一眼，又说：“这几天我们仨都住在这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
    “于飞你今晚婚礼……还有罗琦……”冯伟安突然想起来了。
    “都延迟了，现在哪有那份心思。”于飞笑着说：“让老冯给我当伴郎他就是不肯，等补办婚礼的时候，冯叔叔您可得帮忙说说他。”
    “如果他答应了，就没这档子事了……”冯伟安苦笑。
    “我和胖子，都是老冯的发小，罗琦从大一到现在，也有六年了。”于飞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我们三个都还年轻，都还气盛……”
    李欣雨没好气的接过，“知道你们仨关系好，说话也用不着拐弯抹角的……这么多人，解释一下。”
    “一共十六个人，分布在易品网、易品物流、易付宝、新微博、技术研究院，还有总部的三个总裁办公室，财务部、人力资源部，星海科技甚至是天阅集团……”
    “其中有六个人是从老冯身边团队镀金后下放的，集团高层有人知情，但另外十个人老冯没有直接联系过，都是我、胖子和罗琦陆陆续续挑出来的，本来是预备老冯浮出水面后用的……”
    李欣雨大大松了口气，分布在这么多部门的人选，就算出了问题，也能第一时间顶上去。
    ……
    僻静的咖啡屋，才六七个平方的小包间内，两个中年人笑着对视。
    “过年的时候，他就曾提起过集团高层轮岗的事，说甚至有可能离岗深造……这个词你理解吧？”李程笑吟吟的说：“有的位置不可能调动，比如星海科技的三巨头，比如技术研究院的任宏远，但有的位置几乎是注定会调整的，比如易付宝的魏强仁，比如人力部门的张易年，再比如易品网的你。”
    虎死不倒威，再说那只老虎还没死呢，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居然有胆子跑到这来撩拨我！
    聂维笑着淡淡说：“任何一个集团公司，轮岗是必须的，比如企鹅、千度、阿里，无不如此。”
    “但也要看人，什么人应该轮岗，什么人应该始终不动。”李程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
    应付了半个多小时了，实在有点无聊，要不是晚上两场婚宴都取消了，真没这闲工夫……聂维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我希望能够在更大的平台上一展身手，你能吗？”
    李程愕然看着聂维走出门，还没反应过来，开什么玩笑，8，1级的大地震，肯定身在彭州这个震中的冯一鸣九成九会挂，你居然没想过改弦易辙，要知道冯一鸣是没亲兄弟的，你总不会想着去捧大丫二丫两个小丫头吧！
    上了车，随手打了个电话给梁刑，然后将车停在一处广场上，空地上停着两辆义务献血车，聂维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排得长长的队伍，彭州大地震的消息已经传播到全社会了。
    真是个绣花枕头，想起刚才那口若悬河的家伙，聂维忍不住一阵冷笑。
    别说冯一鸣还没准确消息传来，就算真的不幸，聂维也绝不会李程选择的那条路，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在羊城跟着冯一鸣起家的老伙计们多多少少知道老板手下藏着些阴私手段。
    反正上面有魏军和梁刑两尊大神顶着，自己没必要冒这个头，李欣雨没有召集自己，无非是在摆明态度，而李程居然贸贸然来找自己……如果自己给梁刑那个电话打的迟一点，说不定等下就是于海或者彭时年来找自己了。
    更大的野心，更多的欲望，谁都有……
    聂维不愿，说到底是不敢……
    摘下墨镜，迎着刺眼的日光，在头晕脑胀中，聂维回忆起几年前和魏军、梁刑喝酒时候的那一席谈话。
    那次，魏军喝醉了……
    “那时候我都以为天韵科技要关门大吉了，真的，刘鸿博和刘鸿兴兄弟嘛！”
    “哎，我知道，道上起家的，听说黑得很，前几年一度要上市，结果不声不响的就栽了……”
    “正好栽在刘鸿兴要对天韵科技、展雄投资下手之前……”
    “什么意思？”
    “我是听质检部一个人说的，那时候展雄还没搬迁到江河来呢，刘鸿兴和冯少在羊城怼上过。”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听说刘鸿兴在打听天韵科技，然后找人去问了问，刘鸿兴被人揍得够呛，正好是冯少第二次下羊城那段时间，据说当时都动家伙了……”
    “然后刘家兄弟就栽了？”
    “反正我没去问冯少，也不敢问……冯少离开羊城还没几天，刘家兄弟就栽了，而且是毫无预兆的被搜捕，大半年后吃了花生米……”
    “所以啊……当年毒奶粉事件，说起什么事来的，让我去问丁松……”
    外面温度高的很，车里没开空调，聂维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别说冯一鸣还没准确消息，就算不在了，自己也没胆子往外走，更别提跟着李程这二杆子。
    魏军有没有去问丁松，聂维不知道，但他是去探寻过的，丁松没听两句话就浑身哆嗦的不行，要不是扶了一把都得瘫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