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万一夏油杰只是说说而已呢？
    万一
    之前在医院，当夏油杰突然出现在窗边的那一刻，就连他也惊呆了。
    海藤瞬确实在一开始以为是教主杰，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那不是。
    他反复踌躇，反复猜测，反复斟酌，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夏油杰，他不确定对方真的还是一如往昔，还是会认为他就是一个可以收复的咒灵，所以干脆就像是从未分别一样。
    其实海藤瞬也知道，自己可能提不起中二的劲头了。
    穿越到异世界时面对的一切都那么不友好。
    令他恐惧的各种异形咒灵，不能下咽的食物，如鸦片般令他着迷的诅咒，还是从心底为罪恶冒出来的喜悦，
    所以中二真的很好地解释了这一切。
    就连想要杀他的少年咒术师，也被自己冠以了Dark Reunion的前代首领的设定，再强行把他和自己归到一个阵营里，将咒术中二化，好像这样就能牵强地解释异世界的一切。
    没有
    海藤瞬细弱蚊蝇的话，瞬间将夏油杰的一颗心给坠到了冰窟里。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对方低下头，声音好像就好哭出来了一样：对不起，我的中二病一定让你很不开心了吧我知道的我以前就是个普通人，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呜呜呜呜我说谎了，对不起！
    灰蓝色长发的美貌青年话还没说完，当即就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他边哭边说，抽抽噎噎地话语几乎都要淹没在哭声里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你自私的，真的很伤人吧呜呜呜呜
    夏油杰的大脑一片空白。
    可明明头脑还没想清楚，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将对方用力地抱到了怀里，尽他所能地去安慰那在他怀里大哭的青年。
    他曾经以沉默应对过保姆的质疑，也巧舌如簧地骗人入教；
    他曾经真心讨厌过普通人，也真情实意地想要去帮助弱小。
    无论是怎样的他，他都是夏油杰。
    那构成了他的一部分。
    就像是那天夕阳西下，那个被烦闷苦夏与作呕咒灵交织的少年懒洋洋地走进便利店的大门，人型咒灵仿佛从天而降，仿佛晚风逐月，将一切的一切都吹散在遥远的天边，显露出了月亮真正的本色。
    我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
    夏油杰指节微微用力，干燥的双手捧住了对方被眼泪冲湿的脸部，几乎要将他发自内心的恐惧冲洗干净，他的话带着少年的坦诚与炙热，在海藤瞬的耳边清晰有力地响起：你没有错！
    年轻的教主的声音微微发抖，却饱含了十八岁少年的诚挚的感谢与悔恨，还有汹涌而来的爱意。
    你很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过去那样憎恨普通人的我才是病态的，是我做错了事，是你将我从必死的命运中拉了回来，是我自愿把盘星教改名为Dark Reunion的，是我满怀欣喜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先首领的身份，我喜欢你的中二病，我喜欢你像太阳一样闪闪发亮熠熠生辉的生机，我喜欢
    夏油杰狠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一口气把深埋心底几个月，迟迟不敢放在明面上大胆表露的情绪吐露而出：喜欢你。
    欸？
    海藤瞬睁大了眼睛，泪滴从纤长的睫毛上掉了下来。
    夏油杰在说什么？
    喜欢自己？
    就像是害怕海藤瞬会拒绝自己一样，夏油杰在说完这一切以后，就脸红脖子粗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睛，他就像是情窦初开少女一般不敢去看心仪的少年，惴惴不安，忐忑不安。
    要是觉得想要拒绝的话，不用告诉我，直接不要跟我说话就行了，我会自己领会的。
    我不会因为你拒绝怪你的。
    夏油杰放开了海藤瞬的脸，声音有点寡淡：你见过这个世界的我了吧。
    正是因为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卑。
    夏油杰望向港口Mafia事务所的窗户。
    楼梯外淡淡的月光混合着横滨灯火，照耀在有着纯白灵魂的二人身上，这与当年旧村纯粹的月白又不一样，多了一抹暖红的软光，也多了悄悄流淌在其中的情意。
    明明从他说完话不到十秒，但时间就好像是被拉长了一样，根本望不到头。
    然后怀里就像是多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可夏油杰根本不敢低头去看，他简直就像是高考结束后查分的考生，亦或是等待医生宣布病情的病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怀里的人。
    熟悉的触觉从手心传来，是瞬又软又长的头发。
    那这么说的话
    夏油杰不敢细想，他只敢等一个答案。
    海藤瞬脸几乎都要红透了，他将整个脸都埋在年轻教主的怀里，完全不想面对被他抱住的人，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努力地在回答对方。
    我我我我我也喜欢你！
    声音又小又弱，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夏油杰一听这话，他又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那种喜欢。
    我也不是说那种喜欢！
    海藤瞬抓着他的风衣，忽地抬起头，异色的桃花眼里是浩如星海的星光：对了，我其实不叫漆黑之翼，我有名字，我的真名叫海藤瞬！
    这样一来，他就不是以特级咒灵的身份了。
    他是一个普通人。
    对方还会喜欢他吗？
    其实就算是教主杰那样讨厌自己的话他也认了。
    海藤瞬知道自己只是妄想力丰富，实际上真实的自己弱小又无力，体能测试倒数第一，连开个汽水瓶都费半天力气，只能通过脑补来幻想，获得莫名的虚荣感。
    那么
    夏油杰忽然微微将声音压得有点深沉，就像是中二病犯了一样，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动漫里学来的台词，认真而又专注地说：海藤瞬。
    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漆黑之翼，Dark Reunion的前A级战士，特级咒灵，横滨最负盛名的院长大人，请问你愿意重新沐浴到黑暗的圣光之下，回到我Dark Reunion首领的麾下，与我缔结平分王座的恋爱契约吗？
    年轻的教主摊开了掌心。
    月光折射出黑曜石耳扩的光芒。
    第111章
    海藤瞬看着那枚黑曜石质的耳扩。
    你
    他看向夏油杰，这才发现少年长年佩戴的耳扩少了一枚，显然是早就取下来，早早地等着这一刻拿出来了。
    黑曜石的耳扩闪着说不出的温润光芒，就好像少年漆黑狭长的双目，在永夜的照耀下散发着贯穿千年的光芒，将他们的彼此的契约缀在心口。
    夏油杰更紧张了。
    他没有太宰治灵活多变的话术，没有五条悟能轻易融入中二的天赋，没有中原中也的亲情关系绑缚，没有芥川龙之介陪伴他的时间长久甚至没有齐木楠雄的无所不能的超能力。
    说好了要帮助弱者，却又中途反悔；
    明明是特级诅咒师，却连领域展开都没学会；
    甚至连咒术高专都没毕业，更别说什么大学了。
    无论是他引以自得的咒术，还是作为普通人的学业，他都不是最好的那个人。
    他还在平行世界里无数地走上歧路，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最后死的像个笑话。
    巨大的自卑与恐惧涌上心头，少年教主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怦然的心跳，他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可就在这时，对面的青年却拿走了那枚耳扩。
    夏油杰人都傻了。
    月光温柔地吹拂在他的身上，顺着弯弯的月牙落了下来。
    我没有耳洞
    海藤瞬尽量把头埋地低低的，声音也又软又小：但我现在无未转变用的特别熟练，打耳洞什么的很容易啦反正总之
    糟糕，他说不出来。
    不行啊漆黑之翼，你可是漆黑之翼！
    你可以的！
    就像是憋着一口气一样，无未转变从开始到结束几乎转眼而过，黑曜石质地的耳扩就已经好好地戴在了青年苍白的耳垂上，就好像从未摘下来过。
    海藤瞬强行忍住羞耻的泪水，他紧紧地攥紧了衣袖的扣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愿意。
    什么？
    夏油杰都感觉自己要被拒绝了。
    我说啊
    海藤瞬忽然抬起头。
    就像是即将用光这辈子所有的勇气，要比在众人前承认自己是个中二病那要还要不好意思，青年的声音几乎要穿透港口Mafia隔音效果极佳的墙壁，在夏油杰的心口烫出一个柔软的印记。
    夏油杰，我愿意。
    我愿意回到Dark Reunion，我愿意与你缔结契约！
    不管你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你，但我认识的是这个世界的你，我相信你，你是个我好人，你克制住了心底的黑暗，你就是我的同伴，你是Dark Reunion的首领，你是夏油杰，我说我愿意！
    青年的声音透着一点颤抖，但很快就清晰有力地传入到了少年的耳中，他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在喊出这几句话。
    心意得到确认，邀约得到回应。
    夏油杰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因为狂喜而颤抖了起来，他的眼前几乎都要被模糊，然后一伸手将对方拉到怀里，想要侧头吻下去。
    就在此时，近在咫尺。
    也就在这时候，楼梯的上方忽然传来了密集的交战声，几乎就像是从安静的空气中拔地而起，也瞬间将两个人给惊醒了。
    海藤瞬当即推开了夏油杰。
    就像是发现上学忘带数学书一样，他忽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糟了，我把芥川给忘了！刚刚还说要帮他呢！
    不行，得赶紧上去！
    被推开的夏油杰：
    首领宰不是说把港口Maifa事务所里的杂兵都清光了吗，怎么忽然就又打起来了？
    而且这明显是逮着芥川打，还偏偏卡在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怀疑首领宰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妨碍人告白，天打雷劈！
    明明心里气到扭曲，但夏油杰为了维护正宫的体面，还是只能露出一个温柔小意的笑容，假装很关心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们快上去看看吧。
    胡说，他才不想上去！
    但是看着海藤瞬一阵旋风似的往楼上冲，他也只能跟着跑了上去，还要装出面目全非的体贴大方。
    芥川，爸爸这就来救你！
    撑住啊！！！
    海藤瞬惊恐大喊。
    首领宰坐在楼下的装甲车里，怀里捧着之前的IPAD，最高级的全彩监控里显示出了楼梯间里狂奔的二人身影。
    他压了压耳朵内塞的蓝牙耳机，冷酷地命令：敦，把芥川往死里打。
    夏油杰这个凑不要脸的，居然敢在他的地盘抢跑，是以为他的大楼里不安监控吗？！
    首领宰冷笑一声。
    太宰治在旁边拆了个糖豆，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嘻嘻。
    你笑什么？
    首领宰看都不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我们俩都是一样的，我失败，你也跟着失败，你以为自己能落到什么好？
    太宰治把糖咽下去，甜滋滋的糖水瞬间萦绕在唇齿之间。
    首先，我和你有着本质上的不一样。
    我是封印着邪王真眼的漆黑烈焰使，是漆黑之翼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同伴，有着寻找不可视境界线的设定，是漆黑之翼的心肝小宝贝，你怎么能跟我比呢？
    太宰治又嘻嘻一声：再说了，谁说在一起就不能撬墙角了？
    哦对了，我忘了，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太宰治无不遗憾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本质上是很不一样的。你看这个世界的夏油杰就和我们那里的夏油杰完全不一样，教主杰被中也打进ICU，夏油杰就能在你的地盘公然告白，你看看，完全不一样的待遇呢，啧啧啧~~
    中原中也抱胸靠坐在车窗边。
    他的弟弟就是太天真太好骗了，被这群狗东西忽悠地晕头转向，可偏生齐木楠雄也传音给他，叫他不要上去。
    为什么啊？！
    首领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瞬的世界和你们可不是一个世界。
    要知道，要是修复世界的话，他们的世界将会被彻底关闭，加上齐木楠雄对于时间的操控力越来越强，他们以后也见不到海藤瞬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嘻嘻。
    太宰治这一连三个嘻嘻，当然是因为他有底气有得不得了：齐木君说要把我们两个世界合并在一起哦？
    首领宰忽然不说话了。
    他心里乱的很，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或许不属于他的东西，即使是用力去攥紧也不会属于他。
    首领宰看向手里的IPAD，然后对着蓝牙耳机里面传来的剧烈的打斗声，又加了一句：不要停，给我继续打。
    然而芥川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只是想救妹妹啊！
    着一身如细雪漫盖般和服的少女静静地站在走廊尽头。
    她就像是等待已久般，宛如瓷娃娃一样精致秀美的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身后则是待机状态的异能夜叉白雪。
    人型异能带着可怖的白色面具，通体如抹了铅粉的艺伎般惨白，手里握着两刃没有刀柄的刀剑，鬼魅般漂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