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栗子蛋糕（四）
溧阳刚下车就被冷风吹得一阵激灵，十月底的天气说变就变，一觉醒来气温骤降了十几度。他看着早上才从衣柜深处捞出来的皱外套，觉得自己属实有些狼狈。“人家吃面我喝汤，端起碗来泪汪汪~~”他一边哀叹着一边走进眼前的法式餐厅。
方星竹已经提前在里面等着他过来，西装领带，仪表堂堂。
“对不起，我迟到了。”已经晚了一个小时的溧阳不好意思地道歉，“没来得及换衣服。”
“没关系。”即使等了一个多小时，方星竹依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赶过来的地方很远？”
“呵。”溧阳两眼放空，“工地，没钱拿的那种。”
“到工地去打灰吗？”方星竹配合地开着玩笑。
溧阳也笑了起来，问他：“方医生还不知道我的具体专业吧？”
“叫我方星竹就好，我只知道你是建筑学院的。”
“我是古建修复方向的。”溧阳故意放慢语速，“二年级的研、究、生。”
“是是是，溧阳同学真棒。”知道自己迷恋纯情高中生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方星竹任他嘲讽，挥手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餐厅今天的开胃菜定的是鱼子酱，溧阳昨晚熬夜赶PPT，白天又跑了一天的工地，中午只吃了一碗泡面。鱼子酱刚放进嘴里就咸得不行，等奶油汤上来时还是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服务员是餐厅厨师长的亲戚，看到溧阳穿得灰扑扑地就来西餐厅吃饭还连撤两道菜，心中有些不爽。
“先生，刚刚餐厅里新送进来了一批松露，您看您需不需要换配菜？”服务员只看着方星竹的方向，显然没打算问溧阳的意见。
“不用了，谢谢。”方星竹礼貌地请她离开。
“看来她不喜欢我。”溧阳敏锐地捕捉到服务员态度的不同，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问，“下一道是什么？鹅肝吗？”
“我要说是呢？”
“达咩。”溧阳一脸胃疼，“山猪吃不来细糠。”
“小猪也很可爱。”方星竹摸摸他的自然卷。
所以今天的设定是儿科医生和耍赖小朋友吗？溧阳被方星竹过分好的脾气也弄得没脾气，振作精神解决眼前的鱼料理。
“我没想到你今天胃不舒服，我以为你会喜欢，实在吃不下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其实也还好。”溧阳反而更关注另一个地方，“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喜欢？”
穿上衣服他们是不是其实根本没什么契合的地方？
“不抽烟，不喝酒，戴眼镜，长得要白要好看，脾气要好要温柔...”方星竹一条条数着，“我以为纯情高中生都喜欢成熟稳重绅士大哥哥呢。”
“闭嘴！”溧阳脸颊通红，“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不然我给你做饭吗？这好像也是小说情节哎。”方星竹忍不住逗他。
“不可以，高中生才不可以随便和怪蜀黍回家~”溧阳掐着嗓子矫揉造作，惹得方星竹一身鸡皮疙瘩。
“溧阳同学说的对，溧阳同学真不错。”
“咳，打扰了。”服务员站在几步外打招呼，“您点的肉料理。”
“终于来了。”方星竹面露喜色，“这道菜很好吃。”
被端上来的是一块烤得极其漂亮的牛排，牛肉肥瘦相间，香料放得恰到好处。油脂在舌头上化开的一瞬间像有小人在舌上跳舞，让人食欲大开。
“哇~”溧阳两眼放光，“冲着这道菜我可以忍受这家店其他所有的菜。”
方星竹盯着少年表情丰富的脸心情甚好。
溧阳总是直话直说，脾气来得快转眼又什么都能原谅，没心没肺的像只好脾气的松鼠。
“滴——支付成功。”
听到身后结好账的声音，溧阳双手插兜回头看着方星竹：“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方总？”
刚刚吃饭的时候溧阳已经知道方星竹早已不是全职医生。在医院干了几年之后就转型做了医疗行业顾问，还开了一家公司。
“如果是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没吃饱的女主角现在应该带我去路边摊体会人间烟火。”方星竹揉乱他蓬松的小卷毛。
“什么年代了还吃路边摊？”溧阳故作深沉地摇头，“外卖，什么都有。”
“好。”方星竹从善如流，“那就叫外卖，地址写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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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两人并肩走在去方星竹家的路上，溧阳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后开口，“你应该谈过不少次恋爱吧？”
“嗯？怎么对这个感兴趣？”方星竹转头看他，眼神干净又温柔。
“也没什么，就是那个…经验的差距，让我有点好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刚认识几天，这种问题好像不太合适，赶忙补充，“我只是觉得你经济独立，为人处世方面也很好，学生时代就应该能谈到适合你的伴侣了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方星竹认真回答他，“我中学的时候忙着跳级读书呢。非要细算的话，我高考完了才知道自己的性癖。暑假的时候看了一个摄影展，里面的模特胸都很漂亮。”
“就这样？”溧阳显然还不满意，“可爱高中生的故事呢？”
“这说起来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两人在小区的路灯下站定，溧阳已经准备好听一个痛失所爱追忆白月光自己终究只是个替身的狗血故事了。
“大学的时候第一次住校。舍友问我的喜好，我就说我喜欢…”他瞄了一眼溧阳的胸又被瞪了回来，“有个舍友玩得比较广，就把我的信息透露给了很多…姐姐。”
“这是悲伤的故事？”溧阳震惊。
“有一段时间我天天收到各种各样的信息，还有晚上把我堵在巷子里的。”
方星竹突然猛地把溧阳压在路灯下，脸上笑得邪魅：“要不要跟姐姐出去玩？小弟弟~~”
“卧槽？？？刚刚发生了什么？？”
溧阳还没反应过来方星竹就已经换回了平常优雅的样子，根本不理会溧阳的大呼小叫。
“大概就是这样的事，还差点被当时的导师误会乱搞男女关系。等我终于处理完学业、规培，我已经彻底不想应付成熟的大姐姐了。但是可爱的学生妹妹们也都一起踏上了打工人的道路。”
“哇~方蜀黍没有去勾引漂亮高中生呢，方蜀黍真棒~~”
“乱叫什么。”方星竹无奈地打了一下少年挺翘的屁股，把他拉进自己家里。
方星竹的房子中规中矩，家庭影音、健身器材、专业书，没有任何超出预料的东西。
“玩游戏吗？”方星竹将switch递给正在拆外卖的溧阳，“还是我们找部电影看？”
“我想先洗澡。”溧阳看了看自己皱皱巴巴的工地打工服，另辟蹊径。
“啊…好的。”方星竹明显愣了一下，还是牵起溧阳的手把他带到浴室。
“没有换洗的内衣裤…”方星竹刚想说自己去买给他就被少年拉住了手。
“方星竹，外卖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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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阳洗完澡发现客卧浴室里的纸巾已经用完了，他打开镜柜想找找有没有替换装，然而首先闯进视野里的却是一盒已经打开过的杜蕾斯。
溧阳呆愣了叁秒，又默默把柜门重新关上。
作为一个有正常需求的单身成年人，方星竹本来就没有义务为了谁守身如玉。溧阳看着镜子里太过稚气脸，瞬间觉得点外卖时还顺带买了药的自己简直傻得可以。
他给自己套上一件宽松的T恤走出浴室，刚好看到方星竹洗漱好后从主卧里出来。
“打游戏吗？”男人开口打破沉默。
“哦，好。”溧阳随便选了个双人闯关游戏，和方星竹分别坐在沙发两端。
“哎，这边，往左走！你不要愣着呀！”
“我一会先冲过去，你看准时机把炸药丢过去，懂？”
“可是...”
“快快快快快，放毒放毒，卧槽！。”
“溧阳，不要跳那边。”
“我已经跳了好吗！”
“再跳回来。”
“哎我去，你怎么没说会有暗箭啊！”
溧阳看着屏幕里摔死的小人火冒叁丈，正要转头对方星竹抱怨时却看见男人正皱着眉头看自己。
“干嘛？”溧阳挑着眉问他。
“你好像生气了。”方星竹有些困惑，“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菜。”
方星竹瞄了一眼屏幕里溧阳已经死透了的角色，觉得溧阳没说真话。
“你要吃蛋糕吗？”
“啊？”
“我给你一块蛋糕，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方星竹看着他，眼里像卧着一潭清水。
“我为什么要因为一块蛋糕就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溧阳咬牙切齿。
“因为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就要花很多时间去猜你为什么不开心。如果我猜错了，你会更难过。”方星竹的语气认真又坦诚，“我并不了解你，但你要给我了解你的机会。”
“好啦。”溧阳脸颊发烫，“我不生气了，我想吃华夫饼。”
虽然没听到少年的解释，方星竹还是去了厨房帮他热甜点。等再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溧阳正抱着手机缩在沙发里。
“方星竹，”脸色苍白地少年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问，“你怕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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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正起，月色当头，客厅里回荡着阴森诡异的音乐，方星竹捧着溧阳的手机问溧阳下一步怎么走。
“乾六、兑七、离九、震叁，乾叁连西北，坤六断西南，往那边走，七十七号门。”少年挡着眼睛缩在男人怀里念念有词，听到开门的声音勉强从指缝中偷瞄一眼，“卧槽！！！美女你怎么没头啊啊啊啊啊！！！”
“慢点。”方星竹被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溧阳勒得脖子疼，看着他明明吓得半死却还执着解密的样子无奈又好笑，“你不是会风水吗？怎么还怕？”
“就是因为会才怕啊！”溧阳把头埋在他肩上不敢回头，“那位好姐姐她走了没有啊？”
“走了。”
“方星竹你骗鬼啊！！！”
刚回头就看见那位穿着血色嫁衣的无头女鬼冲出来，溧阳像只被吓得炸毛的松鼠，根本没注意到男人暗自偷笑的表情。
“我敢肯定，你再走叁步Boss就要来了。”溧阳欲哭无泪。
方星竹问他怎么知道的。
“妇人启门，这是那位好姐姐的停灵之地啊...”少年手指颤抖着，却精确地点在画面右上角一块小小的壁画上。
“不怕不怕。”方星竹乐得不行，一边蹭着小松鼠的卷毛一边安慰他，“有方医生在呢，方医生连尸体都摸过哟~~”
“你可闭嘴吧！”溧阳恨不得跳起来打他却被男人牢牢锁在怀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深夜一点，手机里终于传来游戏结束的音乐。
“通关了，这游戏挺难的。要不是你懂风水根本过不去。”方星竹放下手机感慨。
“哈，我就说这破游戏肯定难不倒我！”
溧阳一反之前的紧张害怕，得意洋洋地接过手机打开一个叫【我在坑里玩泥巴】的微信群。
建筑-溧阳：【我通关了】（截图）
文创-宋蓉：【真的吗？我不信。】
文创-李书：【毕竟是下坑前要拜半个小时的栗子】
修复-明玉：【怕不是赝品】
建筑-溧阳：【Boss从坤门进，在离门死，不信自己去玩！】
文创-宋蓉：【@建筑-宋漓 召唤游戏制作人】
手机里传来一段语音，清朗温润的男声里带着笑意：【你们别逗栗子了。】
文创-宋蓉：【居然真的过了，我都刷了两天了。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修复-明玉：【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文创-李书：【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微信群里整齐地排起队，溧阳企图用表情包打断他们。
建筑-溧阳：【你们就不能夸一下我吗？！（鼓脸仓鼠）】
建筑-宋漓：【很厉害，我发给你的版本是内测的，好多人都说看不懂。】
建筑-宋漓：【不过你有没有吓哭我就不知道了（笑）】
“溧阳...”方星竹看他和别人聊得火热，下巴抵在他脑袋上声音低沉，“很晚了，该睡觉了。”
少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背脊僵直。
“你次卧卫生间大门冲着床，不吉利。”
“我记得没那么摆啊。”方星竹不解。
“我懂你懂？总之不吉利，败桃花。”溧阳一个眼刀甩过来。
“我也没打算让你睡次卧啊。”男人笑着看他，好像明白了他一开始生气的原因，“我前几天出差了，今天下午才赶回来，刚刚去收拾了一下。”
“是哦~毕竟乖巧的漂亮高中生怎么会随便进别人家的主卧呢？是我给星竹哥哥添麻烦了~”溧阳蹬鼻子上脸。
“那不怎么乖巧的溧阳同学要不要和我进主卧呢？”方星竹发现似乎不管溧阳怎么闹自己都愿意陪着。
“我今晚住在你这里的话，没有钱付房租呢。”
“你那么可爱，不要房租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