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颈 第69节
贺司珩上周五出发去江城,参加全国烧伤外科学术会议。会议为期时长四天。
会议结束后,他便启程回南城。
飞机甫一落地,就接到了今兮的电话。
平时他出差,今兮从没主动打过电话给他。这段时间,她也不知怎么,反常地黏他。几乎每天,都会和他视频。
像是掐准时间,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贺司珩清冷倦懒的脸,浮现丝丝缕缕的笑,他接起电话,“不在练舞?”
回答他的,不是熟悉的那个娇媚嗓音。
而是怯怯的,试探性语气:“你是,贺医生吗?”
贺司珩往前迈开的步子,停下。
“你是?”
“我是孟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住在今兮家的那位朋友。”
“对对对。”
贺司珩问她:“请问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孟宁说:“今兮今天练舞的时候把腰给扭了,”那边传来纸张窸窣翻页的声音,“啊我找到了,是——肋骨斜插性骨折,她现在在医院,你……”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市立第一医院。”
……
肋骨斜插性骨折。
算不上多严重,静养四到六个礼拜,就能痊愈。
只是今兮下周就要参加出国进修,月底就要出国参加国际赛事。突如其来的骨折,令所有事情,如山洪崩塌。
今兮睖睁着双眼,不发一言,躺在病床上。
孟宁看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莫名心慌,连忙安慰她:“没事的,等明年——明年还有国际大赛的,到时候参加,也一样的。”
今兮微微一笑,“我知道。”
见她笑的一脸轻松,孟宁诧异:“你……不难过吗?”
今兮说:“难过。”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难过,也没用了。”
再后悔,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还不如坦然接受这桩事实。
孟宁拉住今兮放在床边的手,轻声道:“你要是真的很难过,可以哭一哭的,不用这么平静的,我要是你,现在肯定崩溃的大哭。”
今兮好笑:“有什么好哭的啊?”
孟宁:“真的不哭吗?”
今兮无奈:“我哭不出来。”
孟宁撇嘴:“好吧,那我不勉强你了。”
话音落下,病房门打开。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看清来人,孟宁很有眼力见地离开,给二人腾出空间,“那什么,我有点儿饿了,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关东煮,你俩聊啊。”
门关上——
贺司珩走到病床前,冷凝的脸,扫着病历单。确认只是肋骨骨折,其余没有毛病后,弯下腰,下颚紧贴着她额间,如视珍宝的口吻,呢喃:“还好,没有太大的事儿。”
今兮一直维持的笑,有些绷不住。
又听到他问:“痛不痛?”
她微怔,也就是那几秒的失神,回过神后,眼里蕴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她不想哭的,可是在见到贺司珩的刹那,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滑。
“痛。”
“贺司珩。”
“我要痛死了。”
今兮止不住地掉眼泪,哽咽着说,“你怎么才来啊,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你不在,我都不知道哭给谁看。”
她示软。
眼泪被他捧在掌心。
他应该心痛的,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又忍不住想笑。
——带着她一贯的撒娇,高高在上的撒娇。
贺司珩揉揉她的头发,“一直都忍着没哭,就是为了等我来再哭,故意让我心软是吧?”
今兮啜泣哭声停住,过半晌,她问:“不能吗?”
贺司珩:“行,当然行。”
他说:“我的女朋友,我不心疼,谁心疼?”
第47章 黑天鹅独一无二
窗外阳光光线愈发深浓,火烧云拉扯出天边绚烂霞光。
大概是最近太过忙碌,外加意外骨折,维持一下午久久不外泄的情绪突然决堤,哭过后,今兮毫无防备地在贺司珩的怀里慢慢入眠。
等她呼吸渐稳,贺司珩才缓缓松手,退出病房。
甫一转身,见走廊不远处,周橙站在那里,面容焦虑,像是在等他,又不像。
“阿珩哥哥。”她叫他。
贺司珩走过去,“怎么在这里?”
周橙目光掠过他,落在紧闭的病床门外,“她……还好吧?”
贺司珩:“还好。”
周橙眼里有希冀,“那下周的选拔,她是不是还能参加?”
思索几秒,贺司珩给出答案:“医生的建议是,最好卧床休息,大概率,不能参加。”
周橙的眼,瞬间黯淡下去。
“不能参加了吗?”
“她不参加,你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你而言,是好事。”
“我才不想用这种方法获胜,我想赢的堂堂正正的。”
贺司珩安静看着她,神色疏淡。
等她说完这句话,嘴角极淡地勾起一抹笑:“不错。”
他年少时就寡言少语,偶尔关照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好友的妹妹。成年后,话更少,周身像是隔了层真空,她想靠近,却找不到方式。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笑。
周橙有些恍惚,心里涌起一片酸涩感。
“我……但我不想去国外,我现在国内待着。”
“出国对你的未来,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周橙思绪涣散,说话也变得没什么逻辑,到最后,她吞咽下那抹酸涩感,直截了当地说,“我和今兮说过,如果出国的是她,十个月……大概率,你俩会分手。我问她,前程和你,她选哪个。”
安静一会儿。
周橙眼定在贺司珩的脸上,“你知道她的选择吗?”
贺司珩眼波无澜,“我希望她选前程。”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周橙的心底猛震,不敢置信:“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舍得让她离开你那么久吗?”
贺司珩眼神寂定,“不舍得,但是周橙,她是今兮,她是为了她自己活着的,不是为了我而活着的。她学了这么多年的芭蕾,难道要因为我,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那她前面的十几年,有什么意义?”
周橙眉尾下耷,整个人宛如一只丧家犬。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比喜欢。
今兮不一定比得过她。
可是比喜欢。
今兮比她更甚。
前者是爱旁人。
后者是爱自己。
在喜欢贺司珩这条路上,周橙走的太久了,将自己迷失在这片茫茫雾海中。以至于,她都忘了,具有爱人的能力很重要,爱别人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爱自己。
“阿珩哥哥,你知道吗,你是第二个和我说这些话的人。”周橙凉薄一笑,“第一个,是今兮。”
贺司珩眉梢轻挑,“是吗?”
周橙点头:“嗯。”
“我就不进去看她了,反正,我和她关系不怎么样,连朋友也算不上。”顿了顿,她轻声嘟囔,“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医院,估计是哪根神经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