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李志元警惕道:你要干嘛?明峥指了指外面餐厅外面:我看到那边有那个邮局 我想给他写一张明信片。
李志元挑起眉看向他。
明峥道:可以吗?我不跟他说话,就要一个地址。
餐厅外面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景点,世界最南端的邮局。即使那个邮局小而简陋,但因为地理位置过于优越,很多人都会前来打卡合影,然后寄出一张明信片给牵挂的人。小小的一张明信片,漂洋过海送到中国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
李志元被他那目光看得都不忍心了,思考了下,跟他打商量道:你去写好交给我,我知道郑观语的地址,地址我帮你补好,我来帮你寄,好不好?
可以寄就好。明峥立刻站起来往餐厅外面跑,看上去很高兴,羽绒服都忘了套。
一群本来还在专心吃喝笑谈的工作人员全都静了下来,就这么看明峥急急地走出去。
他此刻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反绒衬衫,看上去有些单薄。
在这个画面里,他走动的身影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像是在奔向什么美好的事物,脚步急切又雀跃,让人看了都会心情很好。
有的人大概生下来就该做男主角。
明峥给人的印象其实是有些疏离感的。他平日总是礼貌温和,沉默寡言,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待着,尽量降低存在感。但只要他站起来走进某个预设的场景里,他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此刻正在跑向世界尽头。
李志元抽着烟隔着玻璃窗看他,突然笑了笑。
这一幕真漂亮,放进电影里都可以,制作人隔着玻璃窗欣赏了会儿明峥的背影,笃定地说了句:李导,他肯定会红的。
他有一种很独一无二的气质。
当然。 李志元笑了笑,我选的人能有错吗?
也不怪郑观语会看上他啊,李志元想着。
挑了一张好看的明信片,明峥付完钱,跟旁边的游客借了一支笔,把手揉暖和了些,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写了几句话。
写完,明峥拿着那张明信片慢慢走回去,把东西交给李志元。他很信赖李导,也不怕自己写的被他看了,反正写的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更何况大家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李志元更是一清二楚,看到也无所谓了。
说起来,李志元还算撮合他俩的人,没这部戏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明峥倒是觉得没必要避讳他。
吃完饭付好账,剧组大部分人都上车走了。
李志元故意多留了会儿,看着大家上车了才让助理翻出了郑观语的地址,在前台帮明峥填好地址,和助理一起慢悠悠地走向那个邮局,打算帮明峥寄好明信片后再回去。
弄好后走到邮筒准备投递前,李志元没忍住瞟了两眼明峥的字迹
把高小羽的愿望送到南极我就回去了。到了那里,我会放下他。
很想吃你做的饭,希望你有想我。
是在世界尽头给你写的,以后一起来一次吧。
总感觉这字里行间的意思虽然很简单,但还挺温暖的,会让人看完不自觉笑起来。
这不算偷看吧!明峥给自己的时候应该也知道会被看到了。李志元见过很多因戏生情的演员,但说实话,这俩似乎是最不一样的一对,即使再怎么阻扰,他们之间还是有一种向对方靠近的引力在。
李志元看着面前的邮筒发了会儿呆,第一次开始觉得他俩不是过家家,确实是在认认真真地喜欢对方。
李志元在心里祝福道: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笑着把那张明信片投进邮筒里
第二天,剧组休整完毕,带着设备登上乌斯怀亚号,正式进军南极。
第57章
李志元很喜欢在电影里用水的意象,明峥知道。他早期较为灰暗的电影里很喜欢拍脏兮兮的地下水,年纪大了以后才开始喜欢雨,小溪,河流和海这一类的水。
但这次李志元再怎么向往德雷克海峡也没办法去甲板上拍了,天气不太好。为了安全着想,船员不建议摄制组去外边拍摄。
拍完陈舟在船舱里的少量镜头后大家才开始休息。
船太颠了,有一半的工作人员都在晕船,李志元开进度会开到一半就有人捂着嘴跑去吐,最后只能让大家回房间好好休息,等下船再说。
明峥一点都不晕船,他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吃吃该睡睡,晚上睡前在房间打一套拳,做百来个俯卧撑再去洗澡,过得跟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
李志元对他这样子十分满意,还夸了一句:当时选你不仅因为你像陈舟,也因为你身体素质很好,南极这趟能走得轻松些。
第二天夜里,他们碰到了非常恶劣的天气。
咆哮西风带确实名不虚传,明峥睡着睡着都被晃醒了。他眯着眼在床上醒神,发现小窗上搭着的那片帘子晃得都飞成了直角。
明峥坐起来,在黑暗里发了会儿呆,打算出去晃悠一圈。
走到公共区域才发现,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睡不着,此刻四五个工作人员正窝在活动区域聊天。
有人发现明峥出来了,笑着招呼他道:快来,一起报团取暖。
明峥笑了笑,慢慢走过去坐到他们身边,欣然加入夜聊。
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这哪里是世界尽头,明明是世界末日,躺着趴着坐着都不舒服 一个摄影道,人到底是群居动物,跟大家待在一起我才舒服点。
有人笑了笑,说:这样的夜晚以后不会再有了,珍惜吧。
聊了会儿,气氛还蛮好。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心慌,有几个还有点晕船,但凑到一起聊天,心里至少是有些安慰的。
性格很活泼的场记小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开始八卦说她看过的一个报道,说什么极地的生活很苦闷,尤其是永夜期非常难熬,长久以往很折磨精神,所以性和酒精已经变成那些研究员发泄的主要方式,国外科考站一年会消耗很多保险套
有人评价了一句:空虚总是需要用什么方式来填满的,欲望只是很简单的一种。
那个美国摄影师用英文道:是啊,基础欲望以外的才难满足,性是很平常的需求。
后来话题就走向了午夜场。
明峥喝了口水,低头思考了会儿。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了过去那一段很枯燥,很乏味的岁月。
他的师父终身不娶,小老头总跟他推销内家明心见性的道理。小时候听不太懂,师父讲得也含糊,只说那是逆欲望而行的一种态度。师父不赞同顺心而为,讲求的是克制 克制到极致才能入道。他师父就很信这一套,终生都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但师父的一生 过得很寂寞,明峥没有追求大道的理想,也不希望自己过那样的一生。
想着想着,明峥又莫名想到了和郑观语的那几次情事
说是情不自禁也不算,好像都是水到渠成,不完全是为了寻欢作乐,倒更像给出一种信任。
思考了会儿,明峥罕见地搭了一次腔:我可能是个有些古板的人,我会觉得,把身体交给另一个人是交付和信任的体现,也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或许很多人把这种事当做空虚的消遣,但我还是觉得性应该是美好又神圣的,你们听过道教的说法吗?就是说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变越小,因为发现大家都静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
平时这种场合他都只听不说,这突然说了几句真是
明峥被他们看得很不好意思,耳根子都有些红了: 我乱说的。
场记笑着拍拍他的肩,递手里的威士忌给他:说得好,赏酒一杯!
明峥,你这个想法和基督教的观点很像,他们不赞成婚前性行为,而且
后来又聊了聊宗教。
外面的风浪似乎更大了些,场记递过来的杯子在视线里开始倾斜,将将倾洒。
明峥立刻伸手摘过那支玻璃杯,手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顺着船体摇晃的力把酒液送进自己嘴里。
那个拿着酒瓶子的美国人叫了声好,笑着说了句中国功夫!
别用杯子了,直接对瓶喝,船这么晃 有人笑着道。
风雨飘摇夜的谈话 party 到后来又变成了婚姻家庭专场。
外面是危机四伏的风浪,但大家谈话的内容渐渐走心起来,几个月的拍摄,已经让剧组成员间有了一种奇异的友谊。
喝得有些上头的制作人红着眼睛说这部戏拍完他就要回去打离婚官司了。
明峥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认真听着别人的婚姻故事,试图从中汲取一些经验。
我们都没什么原则上的问题,但就是 现在生活在一起感觉特别累,彼此消耗的感觉。 制作人说,结婚以后我才明白家庭需要多少精力去维系,尤其我们这种不着家的职业。恋爱很美好,但生活很容易击垮人,这段婚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失败的人。
婚姻,家庭,爱情,让很多人烦恼的事情,这三个词放在一起看似乎和谐又矛盾。
明峥听了会儿,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开始想像跟郑观语吵架分手的画面。
想了会儿,莫名感觉还挺搞笑的。
如果他真的在这会儿,那吵架也行,明峥想着。也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这样的,他好像总是会想起郑观语,无论和别人正在谈论什么。可能喜欢就是囿在其中,没什么道理吧。
天气这么恶劣,如果郑观语在这里,他会跟自己说什么,做什么?
大家沉默了会儿,摄影拍了拍制作人的肩,安慰了几句。
明峥突然问了句:李哥,那要是重来一次,你还会和你太太结婚吗?
制作人愣了愣,和明峥对视一眼。
他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好像还是会跟她结婚。
即使结局是分开,好像也不会后悔相识。
明峥点点头,和制作人相视一笑,没再多言。
那一晚他们聊到很晚,后来才慢慢有人撑不住回房间休息。明峥把晕船还偏要喝几杯的制作人扶回去以后,跟场记回到活动区域收拾桌子。
场记是个蛮开朗的姑娘,朝明峥晃了晃手里的两瓶黑啤:要不要把剩下的喝掉再回去?
明峥笑着说可以。然后场记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讲的是粤语 明峥好像听懂了?
她睁大眼,惊讶道:你会听广东话吗?
明峥偏过脸对她笑了笑:好像会诶。
场记大惊:那我们平常在边上拿广东话开你玩笑你都听懂了!
之前以为他听不懂,她们总是在片场聊得又嗨又大声,也许还说了好多不该说的
是啊。 明峥忍着笑,我不在意,没关系。
思来想去,她最后掏出了手机,神秘兮兮地对明峥道:我给你看你感兴趣的东西,你把我们聊的那些八卦忘掉好不好?
明峥失笑:你觉得我会对什么感兴趣?
她低头戳着手机,表情很笃定:我猜你肯定想看。
场记拿出手机点了点,船上信号其实不太好,网络也断断续续的,她皱着眉捣鼓着,等找到后笑着把手机放到他跟前,献宝一般道:郑老师的新闻,你想看吗?
明峥表情都变了变。
千万别告诉李导我给你看郑老师的新闻,不然我要被扣工资。 场记小声道,那个 郑老师前段时间去一个青年电影节当颁奖嘉宾,出来的时候有记者采访他,他说他可能要求婚了,这两天天天上头条,大家都在猜他对象是谁。
说着,她终于找到一个视频:就这个 网可能有点卡,你慢慢看啊。
太过惊喜和突然,这导致明峥那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太久没看郑观语的脸,他有点慌。那个视频确实很卡,似乎也卡住了他的呼吸和脉搏。
加载了很久,等看到郑观语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时,明峥下意识捏紧了手指,呼吸也乱了。
画面里,那个人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西装,正迈着大步往会场外面走。
闪光灯隔着屏幕都还是闪得很夸张,郑观语微微含笑往前走着,时不时说两句不要挤,说大家注意安全。
镜头都快怼郑观语脸上了。明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感觉郑观语看起来健康多了,大概养回来了一些,气色也不错。
一群媒体跟着他走了一路,问了很多关于他新电影的问题,他一概没回答。
等快走到车前,突然有个记者大声问了一句:郑老师,你之前传的同性绯闻说您
郑观语听到这句话,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旁边的阿麦拉了下他的手示意他继续走他也没理会。
他转过身,皱着眉,十分不悦地回那个记者道:不要问我那种无聊的问题,我不喜欢那个绯闻,十分反感。
他其实很少在镜头前甩脸,一向是温文尔雅,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段有些不耐烦的话让乱哄哄的媒体齐齐静了会儿。
郑观语继续被助理护着往前走。
他一走,又有记者在后面追问:郑老师,那您之前那个为情所困的新闻是
郑观语像是忍无可忍,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解释道:我已经和那个让我为情所困的人在一起了,过段时间打算求婚,大家以后把我当做已婚人士看待吧。别说我为情所困笑话我了,我心甘情愿被对方困着,很可能会被困一辈子。
他从不在任何采访中聊感情相关的事情,结果今天突然甩出来一句说要求婚
这已经约等于公布恋情了。
郑观语边上的阿麦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忙忙地揽着他上车
媒体瞬间炸开了锅,一股脑地挤上去怼镜头怼话筒,场面十分失控,保安用尽全力才开出一条路来护住郑观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