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
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软只需要一秒钟, 心狠需要全部的勇气。微弱的灯光下,梁远星连下过的决心都忘了。
眼下他们眼里装着彼此,已经如此贴近,为什么他不能让赵伯礼眼里再也没有别人?
回忆流转,过去的经历在脑海中闪过。
没红的时候,片场里发着脾气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就消了气。
素不相识的演员和他搭了一场戏,第二天就记得帮他拿午饭。
作风凌厉冷漠的经纪人陈露,手底下其他艺人都多多少少被她训得狗血淋头,唯独梁远星没听她说过一句重话。
他明知道自己讨人喜欢的优势在哪里。
只要他肯放下包袱展露脆弱,再铁石心肠的人,难道不会有片刻的融化?
以前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才发现只有听你的歌才能睡着,现在听歌也没用了我好害怕。
梁远星把全部的勇气凝在一处,伸手去抓住赵伯礼的掌心。手指贴着手指压出印记,像他们紧紧缠绕不肯断绝的执着。
嗓音故意放得柔了些,更显得可怜。
赵老师,你能哄我睡吗?
嗯。手掌被坚定的力道回握住,他看到赵伯礼喉结鼓动,仿佛刻意忍耐着什么,就知道自己计谋得逞。
情绪的乱流凝在赵伯礼深邃的眼神下,聚在轻颤的指尖。
一举一动,都是珍惜。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让赵伯礼忘掉别人吗?
娱乐圈里最忌讳当面探究别人的私事。梁远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却没有立场去问。
之前也有很多导演和制作人来找我,大部分都拒绝了,因为实在没档期。但我还是不想错过合作的机会,至少和方导交个朋友,以后才好继续谈下去。
你拒绝了那么多人,唯独答应了卓天阔?
你那么在意我选卓老师干什么?
他至今也是圈里最好的音乐制作人之一,才华不是别人能比的。我想要自己发行的歌曲能被更多人听到,有什么问题?
这么喜欢他?
当然不会比喜欢你更深。
但梁远星不说,不愿把自己的底牌再次掀开。
一个侧躺着,一个坐在床边,清香萦绕,手掌温热。梁远星在赵伯礼掌心上摩挲画圈,守着试探的界限。
赵老师,你也会吃醋啊。
屋子里寂静的一瞬间,墙上的挂钟指针颤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沉默等于没有否认。
折磨多日的渴望渐渐朝着恶作剧的方向摇摆。
他当了那么久的乖孩子,却没能换来赵伯礼的全心全意。
现在他偏要让赵伯礼不好过。
他还没说专辑什么时候做,我们都太忙了。露露姐都劝我别等了,但卓老师值得我等。
嘴里说着别人有多好,梁远星的手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赵伯礼的掌心,依恋和缠绵都在掌纹之间克制到极点。
擦着擦着,被撩拨的人发了话。
不如我请卓天阔来当下一期飞行嘉宾。
赵伯礼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好像不是要请一个朋友和自己一起上综艺节目,而是准备好请君入瓮。
飞行嘉宾不是节目总导演定的吗梁远星想了想,又叹气道,好吧,你指定谁,都没人敢拒绝。
随即,梁远星又嫌不够,故意演出惊喜的样子:谢谢你帮我,否则我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然而这次他好像真刺到了赵伯礼的痛处,一向有话直说的偶像也欲言又止,让他猜不透。
等他来了,我当面帮你问清楚。
嗯,好啊。
专辑制作方面,还是赵伯礼有经验,由他来问卓天阔,总比自己懵懵懂懂地听科普要好。
那双被他握住的手默不作声地抽开,梁远星一愣,手心一凉,失去了使坏的筹码。
下一秒,那双手轻抚着他的发丝。他竟然觉得前所未有地安心,久违的困意慢慢袭来。
陷入黑沉的睡梦之前,梁远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恍如幻觉,因为一贯骄傲的赵伯礼,嗓音竟然有些颤。
和他说清楚之后,你不用再等了。
也别叫我再等了。
梁远星受邀去酸橙电视台表演,造型师早早发来了几个演出服设计给他选,他在录第二期综艺节目当天,就拿给赵伯礼看了。
哪件好看?
赵伯礼打量照片时神色凝重,梁远星也不由地屏住呼吸,喉咙鼓动,不安的心跳声愈重。
全部的情感牵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有多危险?
喜欢了五年,相识一年,接近六年的时光流过。梁远星不知道要怎么把赵伯礼剥离出他的生活。
明明下了决心疏远,随即却不甘心放手,还想让对方更喜欢自己一点,再试一试。
没救了。
这件不行。
赵伯礼指向一套深色衣服。剪裁修身,到处都有亮片,在白墙衬托之下乍看有些浮夸,舞台灯光打下来时却会有斑斓的光纹。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啊。
不适合现在的你。
参加《创梦》的时候不也穿过这种风格?我最近的表演都太正式了,想做点突破。
你还小。
梁远星仔细把图片放大,才意识到演出服领口敞着,穿在身上会露出一大片皮肤。
我不小,成年了。
我知道。
你第一次开演唱会的时候比我还小,打扮比这个狂多了,凭什么我就不能
话音未落,赵伯礼左手捏着梁远星的领口,指尖没有碰到,却隔着衣料擦过颈侧,领口一松,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被解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梁远星完全呆住,说话抖得不成样子,脸也烫得像发烧。
修长的指头停在第二颗纽扣上,只要轻轻一翘,扣紧的布料就会松散开来,该看的不该看的,都隐隐若现。
害羞了?
我我我你在干嘛啊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你看,太容易害羞,上台也一样放不开,舞台效果不会好。
乱了梁远星心思的手指就这么冷静地抽了回去,留下一片绵延不绝的杂音。
领口还敞着,两人的视线却已经错开,酒店房间微黄的灯光下,赵伯礼的神情里,还是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失控。
但是梁远星的呼吸声真切可闻。
他好像不是撩拨了一个少年的情意,只是教训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心乱如麻的只有自己,敏锐多思的只有自己,赵伯礼好像从来不会难过。
梁远星打开微信消息,其他问了意见的人都陆续给他回复。他瞥见其中一个回答,报复似的说:卓老师推荐我选这件。
他有私心。
赵伯礼回头,背着灯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手指点在屏幕上衣服领口处敞开的V线。
他在用这种眼光打量你,当然想看你在台上穿这种风格。
梁远星不服气: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会这样看我?说不定人家卓老师很正直,根本没有想歪。
不可能。
这是你的问题吧?你为什么看到个V领就能想得那么歪
他堵得赵伯礼没话可说,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因为赵伯礼没有回答他,语气仍然从容高傲。
等你和卓天阔见了面,把事情说清楚了,再来问我在想什么。
梁远星没有听懂简短的语句背后的一切隐忍与克制,当下只觉得,赵伯礼敷衍模糊的态度更让他心凉。
赵老师,你到底怎么看待我?
赵伯礼轻声笑了:说过了,我很喜欢你。怎么,又不信了?
你难道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喜欢吗?
不是。
那为什么我不能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只有大人管孩子才会管他穿什么衣服
梁远星敏感的心思,需要源源不断的安全感才能填满。
可赵伯礼读不出他泛着水光的眼睛里深厚复杂的情绪。
所以最后,梁远星等来的只是一句:我哄你睡,睡够了就不会想多了。
第75章 摔伤
负责跟行程的小助理觉得梁远星特别了不起。
在各大城市到处飞, 行程本来就满,有时候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血丝, 可是只要醒着,就永远充满能量。
你在这里等我吧,辛苦啦。
不对, 那边有个地方能坐,你去那边, 我先去彩排了!
场地里的光晕打在他们脸上, 抬头看到梁远星的笑容, 他自己身上的疲惫也被驱散了。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梁远星收起笑容转身的那一瞬间,小助理从他脸上, 看到了深藏的疲惫和痛苦。
梁远星想着,要做好眼前的事,即使状态不好,也不能让任何人失望。
舞台灯光正对着他,稍微晃了眼睛, 眼前有片刻的模糊, 但他定神之后, 还是对不远处的摄像老师挥了挥手笑道:准备好了。
圆形舞台缓缓升高, 梁远星忽然觉得节目组给他准备的鞋底有些滑, 明明不适合舞台的材质, 但他没什么动作,只需要从道具旋梯上走下去。
道具组的旋梯贴上了圆形舞台的边缘,伴奏响起,他也没有喊停。
唱到一半, 他半只脚踏上旋梯,还没有站稳,后脚刚刚踩空,身后的圆台忽然直直降了下去。
他整个人像悬在半空断了线的木偶娃娃,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往后摔,会死的。
全场倒抽一口冷气的惊呼被耳边瞬间呼啸的风声淹没,舞台落到底时,留下刺耳骇人的轰鸣。
梁远星朝左后仰去,左手护着头,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一黑,脸颊冰凉,手指关节好像被砸碎了一样突然失去了力气。
连日失眠时也会听到的嘶嘶耳鸣又涌了上来,堵上了他的听觉。可就在满场的嘈杂里,他还是听到了一个细碎清脆的声音。
彩排时穿的衣服口袋宽松。
装着玫瑰袖扣的药瓶从里面滚出来了。
梁远星的右手在身周一通乱找,终于抓到了差点滑出视线的药瓶。
舞台上的工作人员终于都凑了过来,其实梁远星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终于睁开眼之后,对四周嘈杂的问话统一回道:没事,我没事。
听不清是谁说了对不起,可能是操纵舞台升降机的工作人员。梁远星看不清他在哪里,只能闭着眼睛胡乱朝着一个方向说:不怪大家,舞台难免有意外的嘛。
他努力笑了一下,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笑没笑,现场有医务人员给他看了伤,把他扶到一边躺着休息,等救护车来。
梁远星昨晚本来就熬了通宵,摔倒之后根本保持不了清醒,没躺多久就睡了过去,到了医院,眼前才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
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助理在旁边,眉毛拧在一起,担心得都快哭了。
袖子是卷起来的,整条胳膊都爬满了斑驳的青红色。
星星,你都睡了四个多小时了还疼吗?
梁远星赶紧说:不疼不疼,真不疼了,你看我这不是醒了吗?
左臂承受了他从几米高的地方突然摔下来的重量,即使只是皮肉伤,说不疼也是假的。
然而有人在旁边,梁远星总还是想笑一笑逗他开心,反而更疲惫了。
你别难过啊,医生说没事,而且演出服都是长袖的,明天正式演出戴个手套就行,看不到的。
小助理好不容易才收起眼泪:那你先吃点切好的水果我现在去给你买饭。
大半夜的,还有餐馆开门吗?
有的。
好,路上小心。
安静空旷的病房只剩下他一个人。
翻涌的情绪压在胸口,手臂上的皮肤轻轻扯一下就像火舌燎过。
他一个个翻微信好友列表。
父母,圈里圈外的朋友,一个个名字从他眼前滑过,可是都无从诉说,总怕自己的烦恼打扰了他们。
最终,他还是点了屏幕最上方,看到了一直放在置顶的那个人。梁远星看着新消息,拨通了电话,随即又怕招人烦,赶紧挂断了。
可对方偏偏立刻给他打了回来。
看到屏幕上的赵伯礼三个字,他鼻子酸得难受,接通之后,忍了半天才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赵老师
好疼。
舞台好高,摔得好疼啊呜呜。
几个小时前,赵伯礼看见热搜,连细节都没看,先叫司机来接自己奔去机场,路上订了最早的一张票。
他在微信里问梁远星:【晚上住哪里?】
机场人少,贵宾休息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他找了一处角落点开视频。
视频来源大概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敢放出彩排时的舞台道具,只拍到了梁远星摔下来之后的细节。
视频里的梁远星抱着脑袋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的心情也跟着揪紧了。
下一刻,梁远星艰难地半张开眼睛,瘦弱的手在地上拼命翻找着什么,终于抓紧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形状和大小都很熟悉,是梁远星常放在床头柜里的助眠药。
放在行李箱里也就算了,为什么把药瓶随身带着,连彩排都要装在口袋里?
明明说着吃药也睡不着,却好像瓶子里放着救命稻草一样珍惜。
今天三月十四日,外面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赵伯礼行李箱里装着一个礼物盒,他平时对生活细节不上心,今天却把随身的行李包反复打开,确认盒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