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顾尹看都懒得看她，一边抽了纸巾擦了擦鼻子，一边和保镖挥手。保镖在顾尹身边多年，自然明白这是逐客的命令，伸手在程笑妍身前一拦。“程小姐，不早了，您请回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那怎么行？”程笑妍圆目一瞪，直接从保镖粗丨壮的手臂下钻过来，去摸顾尹的额头。顾尹立即恶嫌的拨开她的小爪子。“不要随便乱碰我。”
    “没关系。”
    “什么东——”顾尹又打了个喷嚏，“什么东西没关系？”
    “我体质很棒，从来不生病的，不用担心传染我。”程笑妍认真的说，还拍了拍胸脯，完全一副已经忘记了今晚来找他的真正目的的样子。“我可以照顾你，我会护理，别忘了我是护士喔。”
    顾尹受不了的再度狠狠揉了头，半天才憋出了三个字：“让她滚！”
    主人要发飙的前兆，保镖对程笑妍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客气，上前就想去拽她。哪知程笑妍像只小兔子似的跐溜一下钻到顾尹身后。“你是不是又怕打针？这回我不扎你了，感冒而已，吃点药应该就可以的。”
    顾尹刚一开口，却又不争气连打数个喷嚏，震的自己头痛欲裂，还不停的开始咳嗽，脸色极其难看。两个保镖面面相觑，“要不，先让程小姐留下来？”
    “你们两个不想活了？”顾尹一嚷，头上立即挨了一下，回身不敢置信的瞪着举着小拳头的女人。
    “有病的人不能随意动怒，会加重病情的。”程笑妍脱下自己的外套踮着脚给他披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粉红色的针织开衫披在一个一米八几身材精壮的男人身上十分的滑稽，保镖们想笑不敢笑，低头装作清嗓。
    “因为在你像个泼妇似的来敲我的门之前我正在床上睡、觉！”顾尹咬牙切齿，双眸喷火，扯下她的衣服罩在她的头上，亲自动手抓了她推出门外。
    “哎呀，轻点轻点，抓的我好痛！”
    小兔子就这么轻易被扔了出去，刚拽下头上的衣服顾尹凶狠的警告就劈过来。“程、笑、妍！我他妈一分钱也不欠你的，装疯卖傻没用！今晚再让我听到你叽叽喳喳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再敲一下我的门我就砍了你的爪子！听好，给我滚的远远儿的！我可没什么好脾气！”
    语毕，大门砰然关闭。
    程笑妍撅了撅小嘴，独自嘟囔：“欠钱不还就算了，还这么没良心。”转身要走，想了想，抿抿嘴唇，深吸一口气对着门扬声喊道：“顾尹，记得吃药！早点吃药可以把病毒扼杀在摇篮里喔！”
    门内的顾尹顿时觉得太阳穴隐隐抽痛。
    “还有，记得还我五百块钱！”
    ——他妈的！
    顾尹脚步一顿，再一旋，回身用力拉开大门准备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可是门外还哪有那个白痴的影子？
    同一时间开门的，还有顾落。
    对于施夜朝的忽然出现，她惊讶万分，很快的，惊讶转变为惊喜，即便他看起来更像是来捉奸的老公。
    施夜朝站在卧房，盯着原本平整床铺上那个明显是被人坐过的痕迹若有所思状，回头看了看顾落。“你的衣服是刚穿上还是正准备脱？”
    顾落耸耸肩，“怎么，用不用我打开柜子给你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一个一丝丨不丨挂男人？”
    施夜朝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表情微微滞了下，不再在的把西装扣子解开，扯松了领带，眼神之中带着外面寒冷的味道，和她对峙半晌才开口道：“过来。”
    施夜朝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在顾落心里掀起一场巨大的漩涡，她在他并不算和善的目光下关上大门，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多年前的那一晚，他不就是这样召唤她到自己身边的么？当时的她内心忐忑不安，带着某种绝望的心情。而多年后的现在，他依旧用这样一种霸道的语气唤她。
    顾落在他的不耐烦爆发之前乖顺的投入他的怀抱，在怀里蹭了蹭。“evan。”
    施夜朝板着脸没应她，顾落捧着他的脸主动吻上去。施夜朝偏头避开，松了搂着她的手臂。“先去把你身上其他男人的味道洗干净。”
    顾落就笑，强硬的硬是讨来一个吻，唇抵着他的唇呢喃：“不晚。”
    “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我来的早了还是来的晚了，我说你来的不早不晚。”
    不早不晚，在她懂得什么是爱的时候，在她懂得该怎样珍惜的时候，在她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拉他出痛苦深渊的时候——所以，他们的感情来得不早不晚，恰如她所愿。
    ……
    ☆、63刻之入骨
    第六十一章。
    四周冲天的火焰,枪声，呼喊声，奔跑,跌倒,鲜血,疼痛……
    似乎有什么人在追她，或者是她在追什么人，分不清，只知道自己在奔跑。
    蓦地,脚下一空,整个人开始下坠，没有人抓住她,而她也抓不到任何东西。很多人和事在她眼前匆匆掠过,顾白裴，顾尹，徐璈，颜夏，施夜焰，6迦樾，然后是——
    那个人的脸还来不及看清，一只男人的手向她伸过来，就要抓到她的前一刻，脚下一个巨大的力量将她拽入无底深渊。
    头顶那最后一点亮光和那个男人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远……
    ……
    如果说，施夜朝和顾落在一起还有什么事是没经历过的，被一脚踹下床绝对算得上一个，而且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顾落从噩梦中惊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还没缓回神儿来就听施夜朝不敢置信的疑问：“顾落，你究竟是不是女人？”
    她忙拧开台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一脸风雨欲来的阴沉表情跌坐在地板上，皱着眉头瞪着她。顾落还处于噩梦刚醒的呆滞状态，对他的责骂毫无反应，怔怔的看着他，然后掀开被子跑下床扑到他怀里。
    她几乎是以跌落的姿态扑过来，施夜朝不得不接住她的身子，被她直接扑倒在地，后脑磕在地板上疼的吸气。
    “我真应该打你一顿。”施夜朝咬牙，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两下以示惩罚。“以前还真不知道你是个这么能要人命的女人。”
    顾落也不反驳，搂着他不放。
    如此眷恋依赖的模样倒是让某人很受用，语气也不再那么凶，正要推开她的动作顺势改为轻轻的环抱，手抚着她的背。“对我，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睡过他，嫖过他，骂过他，打过他，毫不留情揭他伤疤犹如家常便饭，这一次居然把他踹下床。“我现在一点儿看不出你以前有怕过我，顾落，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怎么会是无法无天？我以为你会说我恃宠而骄。”
    “你已经超过了恃宠而骄的界限。”
    顾落贪婪他的体温，感受他的碰触，回想着方才那个梦。也不知为什么，她坚定的相信梦里那个她无法看清的人就是他，那只想要抓住她的手也一定是他的。
    她没有起来的打算，施夜朝手一伸从床上把被子拽下来盖在两人身上，由着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又做噩梦了吗？”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落的睡眠不再那么好，经常做噩梦，很多时候会从噩梦中惊醒，这连6迦樾都知道。他们之前吵架的那个晚上，她甚至在梦里湿了眼睛。
    想起那一晚他喊错了她的名字，施夜朝心里又有些歉疚。“梦到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顾落看他，“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你会怎么样？”
    “出什么事？怀孕吗？”施夜朝挑眉问，又笑了：“那就生下来。”
    顾落低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我才不给你生孩子，身材会变差。”
    施夜朝吃痛，在她腰间掐了一下，却连躲都不躲。“小茶叶都这么大了，月茹的身材和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没两样，甚至更好，迦迦也九岁了，没见你身材哪里走样，小处-女。”
    “你恶心不恶心？别再这么叫我，我不是。”
    施夜朝轻声低笑：“是不是怕有了孩子就更离不开我，所以才不敢生？”
    顾落忽然就沉默了，施夜朝以为她在逃避这个问题，执起她的脸来。她半天不说话，施夜朝不悦。“没想到让你给我生个孩子竟然比嫁给我还难。”
    “还有更难的事你还不知道呢。”比如有一天离开他……顾落狠了狠心，“我已经有了迦迦，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施夜朝脸沉了沉，终止这个话题。气氛瞬间扭转，沉闷尴尬。顾落被他抱回床上，两个人仅仅相隔一线，可是在顾落看来，那却是一道生死鸿沟。
    “生孩子是需要很大勇气的。”顾落摸着平坦的小腹，幻想着这里已经种了一颗生命的种子。十月后这颗种子呱呱落地，男孩或者女孩，有着施夜朝的琥珀色眼珠和他的脾气，或者孩子的嘴巴会像自己——
    顾落暗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幻想，侧身背对他，心里面一抽一抽的疼。
    施夜朝来旧金山，自然要去探望顾白裴。
    那日早餐途中，施夜朝走开去接了个电话。原本就没什么胃口的顾落只吃了半个三明治就再无法下咽，托着下巴欣赏施夜朝在那边接电话时的样子。
    早餐的阳光清晰的打在施夜朝的身上，棱角分明的侧脸让顾落久久移不开视线，隐约听到他在讲俄语，一种她怎样都学不会的语言。顾落嘴角微微的弯起，忽然就想起同样俄语说得很溜的6迦樾，这一大一小身上的相似之处大多体现在一些细节：譬如语言天赋，譬如对于武器的热衷，譬如同样不喜欢芥末……或许这一切并没有多重要，但却能够让他们更容易的把彼此融入自己的生活中。
    原来上天早已经把每个人的人生安排好，很多当初没有在意的东西在若干年后才惊觉那是命运早早留下的伏笔。
    从前不觉得，但搞清八年前那一晚的阴差阳错后，顾落庆幸自己从始至终都只属于他一个人，只是她还没想好要选一个怎样的时机来把那件事告诉他。
    72在一旁安静的吃着东西，看了看施夜朝，又默默看了看顾落。“顾小姐，没意外的话，我可能要先走一步，有点事需要我代evan回去处理一下。”
    顾落略略惊讶，“你也会俄语吗？”
    72无奈耸肩，“在他身边工作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薪水和能力直接挂钩，我正在努力成为一个全能型助理才符合他非人的要求。”
    72说得半真半假，顾落听得出里面参杂了些小小的抱怨。果然，施夜朝接完电话回来就安排了72先回加拿大。武器制造虽然是施家艾美工业的一部分，但恰恰却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容不得出差错。
    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72刚把后备箱关上眼角余光倏地一晃，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再细看过去，人群之中并没有看到认识的人。或许是眼花，72谨慎的又往那边张望了片刻才上车离开。
    她的车驶出很远，a从角落中现身。而另一方面，马路对面缓缓停下一辆银色轿车，车窗落下，露出一个男人的侧脸，深棕的发色，深棕的眼，正是索尔。
    a多看了他几眼，恰好索尔的视线不经意的转过来，两人的目光隔空相碰，又迅速淡淡的移开。
    ……
    未完。
    ☆、64刻之入骨
    六十二章。
    从施夜朝短暂的沉默之中,顾落猜到一个可能性。“你放了她？”
    施夜朝示意她先离开这儿,启动车子前往花店的方向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a的影子。
    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a注视他的车离开,那捧新鲜的玫瑰在她手里似乎仍旧有着生命,但她手一捻,先前完整的花碎成片片。
    去顾白裴那里路程不算短，因为a的出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施夜朝从后视镜里看了顾落几眼，故意打趣：“你那么确定是她？”
    顾落攥了攥被花刺扎破的手,给了他一个调侃的笑：“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她是在你身边时间长的人，我和a虽然没有正式打过交道,但对她的印象可是很深的，况且她身上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我想忘也忘不掉。”
    施夜朝挑眉，顾落一脸暧昧：“还用我明说？”
    “那是之前eric用心良苦，把她送到我这来，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施夜朝笑了，“eric不过是为了挖苦我罢了。”
    知道他对褚妤汐的苦恋不得，偏偏在那时送来个替身，断然不会是为了让他以解相思，挖苦讽刺才是真的。
    顾落耸肩，“你好像对自动送上门来的女人都来者不拒。”
    “如果不是这样，你也没机会吃了我。”施夜朝大言不惭。
    “我才没有自动送上门。”顾落不屑，“我付了钱的。”
    回想当初就是因为她付了钱，把施夜朝气得够呛，她居然还有点以此为傲的意思。
    施夜朝哼笑：“没有我们的第一次以及后来发生的几次，你怕是更难接受这桩婚事。”
    顾落沉吟了片刻，“如果不是因为施顾两家的利益，你会想娶我吗？”
    施夜朝奇怪的看她一眼，被顾落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