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看上去既滑稽又诡异。
    陶然被这声雷一震，猛的睁开眼，再次看到了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讲真，再多进两回院他的鼻子怕是要对消毒水味儿产生抗体了。
    他盯着天花板两眼放空。
    上次在医院做梦梦到江枫往他身上倒小鸡仔儿，这次梦到青蛇，陶然有些怀疑是不是医院的磁场不对劲，才老做这种荒诞不经的梦。先不说江枫什么仇什么怨也不可能去买一篮子小鸡仔儿还不知道是什么禽类的崽，他小时候也没这茬呀
    不对，陶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点模糊的印象，他记得以前奶奶跟他说过，有一回幼儿园放学，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啦，奶奶有事儿耽搁了，没想到他等了好久没等到人来接，便气呼呼地自己撑伞先走了，把大家急的呀，找了一路发现小孩儿自己回了家，还好人没丢，但也淋了大雨高烧了一整晚，差点烧地人都傻了，呆呆愣愣的几天才缓过来，可把家里人吓坏了。
    或许，是他忘了这回事？可即便如此，青蛇尬跳小青龙什么的也太离奇了吧
    陶然扶额，认定这一切不过是场奇怪的梦境，江枫长角什么的也一定是他的幻觉，他可能是大病初愈还没好全又淋了雨，脑壳子里不慎进水了。
    陶然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便被一双手摁住了，有些冰凉的手掌贴着他滚烫的额头，让他有些舒服地眯起眼，扭头就看见江枫虎着一张霸道总裁脸，别乱动。
    陶然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江枫茂密的发丝，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阵，确定没角，这才放下心来，长呼一口气
    他这口气还没呼完，就听见江枫有些没来由地略带得意地问他，好看么？
    没想到影帝这么自恋，看在两次在医院一睁眼都是江枫这张阴晴不定的帅脸的份上，陶然昧着自尊心夸他，这发量是挺让人羡慕的。
    江枫循循善诱地给陶然抓重点，我的角好看么？
    商量一下能别提角了么？陶然抓狂，动不动长角是想吓死谁啊！影帝长角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啊？！
    江枫闻言眼里绝对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他只是拿起一边新买的钢铁勺子，然后毫不费力地掰弯。
    陶然迫于形势，能屈能伸地一个大喘气，虽然它确实还挺好看的。
    边上经纪人吴丞慢吞吞地深表同情：老大，你别吓他了，他胆小。
    谁胆小了？谁！
    陶然看向这个传说中的经纪人，明明年纪轻轻看上去却十分老成，造成这种感觉的主要原因还是他两条眉毛弯弯，眉梢比起一般人要长上许多，脸上不胖不瘦相当匀称，他背脊挺得格外地直，像是挺着肚子一般。
    他在圈里赫赫有名的事迹，还是这位经纪人永远要慢上半拍，就比如电影宣发做的挺好，但参演的通稿发出来的时候剧组都快杀青了这种延迟在娱乐圈几乎是致命的，虽然对江影帝如日中天的事业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常常被粉丝骂上热搜，还骂出了口号王八经纪人，龟速发通稿。
    受到自家经纪人指责的江枫一想起来陶然之前看了他的角要晕，周身的气压阴沉沉仿佛还带着噼里啪啦的闪电。
    就是这么喜怒无常。
    吴丞慢吞吞地后退两步，角好看，没吓他，我瞎说的。
    江枫顿时熄了火，仔细端详了一番，对陶然说道，不过是挺胆小的，你现在太不稳定了，要抓紧修炼。
    陶然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这么玄幻的么？
    另外，影帝你的表情不要那么严肃，说的和真的一样喂。
    14.鹌鹑
    千百年来，随着人类的盛兴，环境的污染、领地被侵占、修炼功法的失传又或是盛极必衰的自然法则，导致曾经庞大又繁荣的妖精一族逐渐衰弱，到如今一个个都成了珍稀保护动物，再加上很难找上对象，都快面临灭绝了，更别提什么兴风作浪危害人间了。
    上了年纪的大妖通通养老去了，有些住的太隐蔽，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留下些不成气候的小妖精还在外边蹦哒，除了多了个本体之外几乎和人没什么两样，一不小心还会暴露，有些还没人混的好呢。
    也就是十几年前一只年轻的蛟龙横空出世，震惊了妖界，大伙儿纷纷跑来围观，原以为妖界终于要迎来伟大复兴了，谁想到这是天底下唯一一条龙了，根本没龙出来认领，龙的基本技能几近失传。
    但这是妖界振兴的希望啊，众妖还想要以后受到他的庇护呢，于是一咬牙众筹去东海请出了退休许久的老鳖，大妖里就他最长寿，还做过龟丞相，曾经熬死过许多任龙君，就是特别贪财。
    老鳖表示虽然他做过那么多任龙君的丞相，但他也不会施云布雨啊，不过既然收了钱，老鳖还是很大方地从子子孙孙中随便挑了个蛋，让他传承自家的传统，陪着小龙君长大，然后争取熬死他。
    于是年纪轻轻的小龙君，自然有了一只年纪轻轻的龟丞相，并且继承了上古前任龙君的留下的巨额遗产，只是一切技能全靠自学大家伙也不知道他学的咋样了，反正活的好过几百万人，还挺有出息的。
    事实证明影帝这种炙手可热的职业，是不会闲到三天两头上医院扯淡的，陶然幽幽转醒的时候已是深夜，江枫三言两语地给他简单科普了一下，还得马不停蹄的赶回剧组。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陶然一时半会消化不了，惊讶地像个普通市民，你是个妖怪啊？建国之后不是不能成精了吗？
    是天底下仅存的一条蛟龙。吴丞在边上郑重强调，一字一顿，字正腔圆，正因为建国之后妖精一族更加式微，甚至到了难以化形的地步，所以我们龙君大人才显得更加尊贵。
    emmm那还不是妖精么，还是天底下唯一一条龙妖，多可怕啊。
    陶然忽然眼睛一亮，所以你才比我混的好是吧？
    他从前的挫败感很大一部分源于江枫太优秀，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起点相同的基础上，现在他可算知道了，人家这是生在了罗马啊，根本没有可比性。
    江枫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那纯粹是因为我演技比你强点。
    陶然：我呸，你们妖精怎么这么自大啊，你说你演技也就
    咳咳，吴丞忍不住打断他，表示我们龙君的尊严不容侵犯，委婉地劝道，龙君大人耗费了极大的精力给予你获得新生的机会，以妖界的规矩，以后他就是您的父亲了。
    江枫十分大度地摆摆手：没关系，演技这方面爸爸以后会教你的。
    陶然被他们这一唱一和弄的有点蒙，虽然知道了江枫是妖之后，他隐约的明白江枫大概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之前才会第一时间来医院探病，但他竟没有想到是江枫让自己获得了重生！他以前与江枫一向没什么交集，团队更是互相嘲讽，拉踩通告battle个没完，他以为江枫会同样地讨厌自己，但事实似乎背道而驰？
    谢，谢谢。陶然有些受宠若惊，不知为何高兴起来，连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嘴角上扬，脱口而出心中的疑惑，能问下原因么？为啥救我？
    等你自己想起来吧。江枫买了个关子，站起身来，今天时候不早了，下次再带你修炼。
    陶然连忙摆摆手，就不不不麻烦了吧，毕竟人妖有别
    江枫居高临下地看他，嗯？我上次没告诉你么？你现在可不是人了。
    陶然：你没有。
    你！没！有！
    江枫一挑眉，哦，那就是我忘了。
    这种平平淡淡仿佛回家才想起来忘记给儿子买雪糕的神情是什么鬼？？？陶然没想到原主也是个小妖精，整个人都要炸毛了，那我是什么？！
    你？江枫从他头上扒拉下一根刚冒出头的鲜艳的羽毛，像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胆子也太小了，你这样以后年纪轻轻就要秃毛的。
    陶然见到羽毛的反应就像见了鬼，不由地想起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来，江枫往他身上倒鸡仔、原主记忆里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鸟陶然不可置信道：难道我是一只神凤？！
    没有什么比禽类恐惧症患者重生成一只鸟，哪怕是神鸟，更令他绝望的事情了。
    恕我直言，这千百年来出我们老大一只蛟龙已经非常难得了，吴丞不忍道，您是一只鹌鹑。
    陶然：
    事实证明你以为你已经在人生的最最最最低谷了，但生活总会告诉你，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江枫安慰地摸摸他开始掉毛的脑袋，好消息是你是只七彩鹌鹑，很特别。
    并没有安慰到，谢谢。
    七彩鹌鹑和鹌鹑有差吗？？？陶然头上哗哗哗地掉毛，仿佛在流泪。
    你醒了咋不叫我呢，李大海再次冒冒失失的闯进门来，眼眶还有点红，哟，被子破了啊，这么多毛。
    陶然头上的羽毛顿时不掉了。
    还挺好看的。李大海揪起一根，灯光底下这小小的羽毛色泽鲜丽，亮的发光。
    陶然把毛抢回来，说不上爱别说话，求您快住口吧。
    江枫和吴丞很快便走了。
    陶然神情恍惚地看着李大海找了个袋子一根毛一根毛地装好了往外走，回过神来喊他，诶诶诶你拿去丢吗。
    李大海抱着鼓鼓地一个袋子遮住了脸，闷声回他：这么好的毛，丢了多浪费啊。
    陶然：那你要拿去干啥？
    最近我缺个枕头！李大海飞快地溜出病房。
    15.偷听
    这天晚上，没了李大海震天响的呼噜声，陶然还是没睡着，半夜迷迷糊糊醒了，想去上厕所，就听见卫生间传来低低地抽泣声。
    卧槽，不会是有鬼吧，医院这地方可邪乎了。
    陶然一个激灵，拍拍胸脯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他现在还是妖呢，指不定谁怕谁。
    陶然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卫生间走，卫生间门没关严实，开了一条小缝，里边透出灯光来。他探着脖子往里边张望，就瞧见李大海坐在马桶盖上，抽着烟，细细端详着手里的羽毛，小声地絮絮叨叨，然然，怪不得你吃火锅不喜欢吃鹌鹑蛋，我还老点鹌鹑蛋吃我对不住你啊，我以后不吃了
    李大海用力抹了吧脸，刘铮那个王八蛋，你怎么就敢往河里跳，你傻不傻呀，你是个鹌鹑又不是水鸟，你以前打雷下雨都怕，我还骂你胆子小我真是嘴贱你那么怕水还跳河投死是多想不开啊，心里得多难过啊现在的妖也特么太单纯了，怎么遇上个渣男就真爱了啊。
    你说你一个妖精，怎么这么容易就挂了呢，你下回记得投个好胎，等我明天把你的羽毛拿去给你立个碑，也不知道现在公墓涨到多少了，贵不贵李大海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颠三倒四地还不忘把刘铮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陶然听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推门进去，把李大海吓了一跳。
    李大海手忙脚乱地把烟掐了，今天以前谁跟他说什么妖魔鬼怪啊借尸还魂的他根本不会信，现在活生生的一个例子摆在眼前，面对着陶然的脸，李大海张了张嘴沉默了。
    陶然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后我会努力完成他的梦想的。
    他的梦想是赚够了钱光明正大包一堆小攻围着他转你知道个屁！李大海红了眼眶，撇过头不看他。
    陶然被他呛地一愣，低头道：对不起。
    李大海又一下子泄了气，算了，和你也没多大关系。
    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可以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他就是气，也难过，怎么就不珍惜不好好活着呢，李大海把羽毛收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你就代替他好好活下去吧。
    陶然点了点头，我会的。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好的事情了。
    李大海没忍住，抹了把脸，先出去吧，我来跟你说说他以前的事情
    就在两个人促膝长谈的时候，查房的小护士轻轻扭开了VIP病房的门，拿着着小电筒一照，就看见胖嘟嘟的男人坐在陪夜小床上呜呜呜地哭，那位没隔几天刚出院又给送回来的小明星也呜呜呜地给他擦泪，两个人一副抱头痛哭的架势，气的拉开嗓门，你们干什么呢？都几点啦？！半夜三更开茶话会啊，病人还要不要休息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己保重吗？？？
    李大海和陶然赶紧擦了鼻涕抹了泪，往各自床上一躺，装死。
    两人一沾上枕头，伴随着小护士喋喋不休的叮嘱，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到了大天亮，起来一看，都肿着一对大核桃眼。
    李大海：你真丑。
    陶然笑了笑：你也是，你更丑。
    李大海憋憋嘴，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日常唠叨，你可对身体好点儿啊，不挑食多运动，不要受伤了。
    陶然点头：好，我注意。
    李大海接着叮嘱：别老淋雨，鹌鹑怕水
    陶然有气无力地打断他，别老提鹌鹑啊，我禽类恐惧症听不得这个词。
    你自己就是个禽类还禽类恐惧症呢？矫情。李大海深表鄙视，还有你以后少熬点夜，也别掉毛了，容易秃头
    陶然：诶诶诶，差不多行了啊。
    人家说要珍惜羽毛都是珍惜粉丝的意思，到你这儿就是真的羽毛。李大海想想世界真奇妙。
    陶然：还有完没完了？！
    李大海后知后觉的好奇起来，你以前，就没出事的时候，是谁啊？
    陶然一本正经地答道：贺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