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招惹(无意撩拨) 第30节
心跳停止的那一瞬间,整个抢救室一片寂静,只有心跳监视器发出刺耳平直的声音。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看了眼时间,声音没什么起伏,可听起来却万分沉重,“患者于二零二二年七月三日,凌晨一点二十三分去世。请全体默哀。”
全组医护人员齐齐弯腰,向这个年轻的英雄致敬——
山河无恙,人民安康,离不开你们的伟大奉献。可我能力有限,无法拯救苍生,能做的只有送你最后一程。愿来世你不被世俗所伤,余生幸福,百岁安康!
江云识缓缓闭上眼,泪水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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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太多时间让江云识沮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抢救工作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左右,所有医护人员的体力都有些透支。
江云识去茶水间泡茶,遇上了刚冲完咖啡的周让尘。这一晚的经历让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没再像平时那样互相斗嘴。
周让尘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倚着茶水柜问她,“眼睛那么红,是累了还是哭了?”
滚烫的水将茶叶冲开,狭小的空间里茶香袅袅。江云识低着头拧上盖子,随手将保温杯放到桌上。
“师兄,你是怎么看淡生死的?”
这个平时只会冷幽默和怼他的小师妹忽然开始与他探讨这么深奥的问题,看来今晚的冲击不小。
“我又不是出家人,如何看淡生死?”
“说实话我今天很难受。他还那么年轻……”她咽了咽嗓子,声音忽然发哑,“可有人告诉我,做医生要冷静,同情心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她低着头,似乎有些迷茫。眼里有着湿气,还有纠结。
样子看着可怜兮兮,周让尘忽然很想揉一揉她的头顶。
他将咖啡杯放进水槽,双手有意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这话不无道理,但只对了一半。医生也是人,冷静只是针对工作。我们跟别人一样活在这世间,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只是相对而言品尝了更多的人生百态和世态炎凉。医生当然需要有悲悯之心,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更多的站在患者的角度考虑问题。”
江云识细细品味这些话,一时间没有言语。
“今天这种情况不止你,好多同事会难受会动容。可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是生命,擦一擦汗水和眼泪去继续前行才是更该做的。”说到这,周让尘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收回之前要帮你回神外的话。人到哪里都不会白走一遭,小师妹,好好在急诊历练,努力成长。等你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那些化作枝叶的情感和悲悯之心虽然在大风大浪前会摇晃,但你的根深深扎在泥土里,不会动摇。”
不得不说,周让尘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可此时这一番话在江云识心里起了不小的作用。这让她减少了对自己的怀疑,也许医生这个职业她是可以胜任的。
她将保温杯拿在手里,真心实意地对他说:“谢谢你,师兄。”
周让尘摆摆手,转身走出茶水间。不过几秒又折回来,敲了敲玻璃门,“忘了告诉你,另外一位消防员已经转到icu去了。”
江云识一怔,紧绷一天的脸终于漾起一抹笑意。
老天何其不公,却又何其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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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破晓。同事叫江云识一起去饭堂吃个早饭再回去,她摆摆手拒绝了。人到累极的时候连饭都会吃不下,她只想好好回去睡一觉。
天刚蒙蒙亮,几只早起觅食的小鸟被惊扰,叽叽喳喳地扇动翅膀飞走。医院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外面传来卖早点的叫喊声。
清晨特有的泥土芬芳闯进鼻腔。江云识勉强打起精神走出去。
今天有雾。远处所有景色都变得朦胧不清,颇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一个人匆匆过来询问产科怎么走,说他老婆马上要生了。江云识转身给他指路,等人走远了她转过身,一道身影就这么闯入眼帘。
熟悉的迈巴赫停在路边,男人身姿颀长靠着车身。修长的双腿包裹在西装裤里,顺势而上是平坦的小腹,黑衬衫收进裤腰,勒着劲瘦的腰肢,袖口被他一折一折挽到手肘。
很正式的服装却被他穿出了慵懒的味道。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似乎是觉得枯燥,从车上摸出烟盒,正要点烟,抬头便看见了她。
还是昨日那条裙子,却不像那时明艳妩媚,反而因熬夜的关系有些沧桑。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令他心动。
江云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遇见他。这一刻她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只是忽然感到庆幸。
庆幸自己发出了那条信息。
也庆幸并非她一头热。
“饿了么,想吃什么?”沈砚清站在那里,声音如这天的雾一样轻。
可就是这样奇怪,成年人的破防有时就在这么一瞬间。
江云识顾不上还在外面,跑过去一把抱住他,脸埋进他胸膛里,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砚清慢慢抱紧她,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到:“来看我勇敢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小十各个方面上都会有成长。知道你们想看分手,可刚在一起就分手多不痛不痒啊!对沈总这样的人,必须得让他刻骨铭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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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无意撩拨
沈砚清和周景文还有施落桐那顿饭吃得很仓促。施家早就有意想与沈家联姻, 而周女士跟施夫人又是房中闺蜜,对此事算是喜闻乐见。
可席间无论她怎样引起话题,或者施落桐如何讨好, 沈砚清都不为所动, 甚至连敷衍都不想。最后施小姐觉着下不来台阶,说有事便离场了。
等她一走, 周女士脸色也沉了。质问沈砚清的教养和绅士风度去了哪里。
“硬要我推辞原本的约会来陪你们吃饭,这又是什么有教养的行径?”
周女士气得横眉立目,一甩袖子也走了。
沈砚清结了账离开餐厅,李梵已经在门口候着。上了车不等他询问,李梵自动交代已经把江云识送去医院。也就是这时, 沈砚清才知道市燃气厂发生了重大事故。
他先是回了一趟家, 洗完澡去书房看了会文件。准备睡觉时, 却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总觉着心里搁了件事。
默了片刻,他终于意识到, 今晚若是见不到人, 怕是要睁眼到天明。于是他开车就这么来了。
到医院那会儿还不到两点。凌晨两点的宗城他看得不少, 可大多都在几十层楼的凌云高空。看的是灯光璀璨, 纸醉金迷,是带着俯瞰的审视。像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这座城市,倒是头一遭。
他坐在车里点了支烟, 看着医院门口医护人员进进出出, 救护车接踵而至。看着急诊科大厅里的灯火通明, 听着里面传出各种嘈杂的声音。
就这么看了一个小时,环卫人员开始上班。他们穿着朴素的工作服, 挥着硕大的扫把清扫马路。刚清理干净的路面又被人丢了垃圾, 他们弯腰捡起, 如果捡到饮料瓶会丢进推车的袋子里收好。
天逐渐明亮,路灯熄灭了,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卖早点的小商贩纷纷推着车出来叫卖。
他有点渴,拧开水喝了两口。忽然有些困,想抽支烟提提神,可一抬头,就看见他心心念念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步伐很慢,显然工作一夜十分疲惫。可遇到询问的患者,又十分耐心地带着他认路。
他忽然想起她不喜欢烟味。将摸到的烟盒扔回车里,有些担心轿厢里的味道散了没有。可再一抬头,她却停在那里,惊讶地看着他。
天光熹微,四周拢着一层蒙蒙的薄雾,她的眼里好像也盈着一层雾气。他的江医生不如昨日那样光鲜亮丽,可依旧令他心动不已。
等了几个小时的疲劳似乎一扫而空。沈砚清抱着怀里的姑娘,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刻两人正在餐厅里吃早餐。方才在医院觉着没胃口,可这会或许是被食物的香气包围,江云识觉得饥肠辘辘。
沈砚清面前放了碗皮蛋粥,他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一点一点把里面的姜丝挑出来放进骨碟。这么个寻常的事情,他做得漫不经心,配上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却分外养眼。
江云识刚吃了一只虾饺,那碗粥便送过来放到她面前,“喝点热乎的。”
“给我的?”
沈砚清笑着,“我们江医生不吃姜,我记得的。”
心中忽然被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胀满,她从来没说过的。
“谢谢。”她低头喝粥,心里却有一块地方在慢慢塌方。
明明是两个人来吃饭,沈砚清却全程在照顾她,后来有些点心她吃不下,才进了他的肚子里。
江云识记得在两人还不熟悉的时候,就用医生的身份建议他要好好吃早餐,当然听不听还是他说了算。虽然如今身份有所转变,她也不会摆出一副要管他的架势,可到底顾虑他的身体,上车后轻声与他商量:“沈砚清,以后早餐多少吃一点好吗?”
明明是关心他,却又不想让他觉得过界。沈砚清心底柔软,答应下来,“不如我每天在江医生这里打卡?”
江云识欣然同意,“那说好了,从明天开始。”
“好。”
沈砚清将她送回家。车子停在楼下,江云识一时没动。
今早一见面就能看出她情绪不高,大抵是燃气厂爆炸的事件受到了冲击。
“我送你上去好吗?”他解开安全带,轻声问。
江云识回神,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车走进电梯,坐到八楼回了家。这期间沈砚清一直牵着她的手。
进了门,江云识给他拿拖鞋,又想去倒水。沈砚清拉住她手腕轻轻一扯,她就这么顺势跌坐在他腿上。
“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他温热的唇贴了贴她额头,“江云识,我看不得你委屈。”
她抿了抿唇,双臂慢慢搂住他脖颈。头抵着他宽厚的肩膀,“我没有委屈,就是在消化一些情绪。”
她沉吟着,仿佛在措辞。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又接着说:“你知道乡下的那种水井吗?”
“嗯。”
“我小时候家里都还在用井水,镇上这种水井多得是。有些在用,有些荒废了。我掉进去过,幸运的是那口井不太深,而且是荒废的,里面已经干涸了。”
那段回忆很不好,她喘了口气才又继续讲,“那地方很荒凉,我困在里面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在找我。后来有人听见求救声发现了我。找到消防员把我从井底拉了上来。”
她无法形容上来后的心情。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明明很害怕却哭不出来。那个消防员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低声哄她的样子。
“从那时起我对消防员这个职业产生了很深的情感。”江云识歪头蹭了蹭他的肩膀,“可今天一个很年轻的消防员没有救过来,就这么走了。”
“他们很伟大。”沈砚清手臂微微收紧,“每个职业都有各自的使命。消防员是逆行的英雄,而你们是无名的战士。”
他抬起手轻柔抚摸她的头发,视线与她相撞,“江云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好。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
她身上有太多美好的品质,如若不是他怎会被吸引。江云识说她忐忑胆小,却不知他也有卑鄙的一面。比如善良与慈悲心都是他所缺少的。
在商场上他只是一个冷血的商人,与这两种品格无法共存。所以只能贪图她身上的那些,像个小偷不断汲取。
他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站在阴影之下。而她,像是一束透彻温暖的阳光,令人忍不住想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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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识在沈砚清的怀里睡着了。呼吸绵长,毫无防备。只是眼底的乌青有些明显,大抵是这一天都没怎么喝水,嘴唇也有点干裂。
沈砚清将她抱进房间,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到她身上,顺手打开了空调。做完这些又这么看了看她,最终没舍得走,合衣躺在她身旁,长臂缓缓搂住她的腰身,就这么睡了过去。
江云识真是累到了极限,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醒过来那一瞬间有些懵,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穿上拖鞋趿趿跑去客厅,已经没有沈砚清的人影。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