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电影中的女性角色

    见到陆蕴文身边没有了陆秋君相伴，众人蠢蠢欲动，等待第一个出头的人。
    一个干瘦的半长发男人被人们包围，那些人衣衫华丽，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多数是演员明星。男人穿过人群，可以依稀看出他有点跛脚，但没人抢他一步出现在陆蕴文面前。待他走后，围着他的那圈人开始窃窃私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李博伸出手：“nice  to  meet  you，I’m  bob  li.”
    “Genesis.”陆蕴文也伸手回握，停留两秒后松开，“我看过你的电影。”这人看着挺寒碜，却满脸的自信，成功养人啊。
    “您会说中文。”
    陆蕴文点头，嘴快随口编了个客套话：“家母要求我在家中要讲国语，说人不能忘根。”
    她看过李博的电影，准确说只看过《归途》。先前提到过，那个从一众北方派系导演中突破重围的人就是李博，他五年前导的文艺电影《归途》获得了今年百瓜节的最佳电影奖，女男演员也斩获最佳女男主奖项，真真是百瓜齐放。
    《归途》的男主人公叫王文生，生在农村，有一个典型的家庭——嗜酒如命的渣爹和性子呛人的母亲，奶奶八十岁高龄，爷爷是个短命鬼，在片头一命呜呼去了。由于不靠谱的爹，母亲不得不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家，王文生也因此养成了沉稳的性子，立志长大后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王文生的成绩很好，深受村支书女儿秀娟的青睐。二人在县里同一所高中念书，高考后，秀娟戳破了她们之间青涩暧昧的情愫，可惜现实不如人意，王文生考上了最好的大学，秀娟意外落榜，相恋的两人即刻面临分离。
    电影镜头上，秀娟穿着白色的长布裙子，辫子被风吹散，她站在绿皮火车下对王文生说：“你等着我。”
    女演员黑亮的大眼睛中积满泪水，神情坚定，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宿命感。
    直到绿皮火车隆隆发动，王文生的身影渐渐远去，豆子般的眼泪才一滴两滴落下，无声哭泣。她的肌肤纹理、面部表情在李博镜头下一览无余，网友们热评“脆弱与坚强并存”。
    王文生大学四年为了省钱受尽白眼，与家人聚少离多，毕业后跌跌撞撞进入了师兄的公司一同创业，时常加班到凌晨，在办公室里打地铺，这时秀娟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原来秀娟没有再参加高考，村支书父亲突发恶疾去世，她最终进了工厂打工。
    旁白说人是会变的，被五光十色的城市迷了眼的秀娟已经不再是绿皮火车下的她，鲜红的唇彩让她的五官更加艳丽。久别重逢的二人迅速在一起抱团取暖，生活的酸甜苦辣，女男的爱欲消磨，李博的拍摄手法为两位演员之间的推拉增添一层神性的光辉。
    而王文生的事业也终于有所起色，但她们的感情却败给最平常不过的事——结婚。王文生想稳定后再结婚，秀娟的安全感落空，一个在前进的人终究会抛下停滞不前的人，秀娟打算回乡。她离开了，嘴唇上的颜色像极了干枯的玫瑰，留下一句得不到回答的话。
    “我等着你。”
    时间转瞬即逝，一个冬天，事业有成的王文生站在高楼落地窗前，看着璀璨的城市灯光秀，内心无比空虚。突然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王文生的酒鬼爹快要死了，妈让他回去见最后一面。电话里，一向急躁的母亲平静地说：“文生，别急，我等着你。”语气中带有即将解脱的松弛感。
    他定了最早的机票，坐在飞机上心静如水。下飞机后有条不紊地打车去了汽车站，坐上归乡的大巴，镜头留给大巴车上大呼的民工，奶孩子的妇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儿，室内外的温差让车玻璃起了雾，没有一丝多余。
    王文生在村口那一站下了车，风吹得他的皮肤干涩无比，天上竟下起了纷飞小雪，比往年早了半个月。镜头俯瞰着村庄，微弱的路灯只有一盏，王文生一步一步走，在雪地留下脚印，就像麻雀的脚印。
    突然一个小鸟般的身影出现在路灯下，是秀娟。她身裹厚重的军绿色大衣，素着小脸，因为剧烈奔跑而沉重喘气，白气从口中吐出。她说——“文生，我等着你。”
    影片戛然而止。
    《归途》通过秀娟和王文生的女男纠缠表现乡村年轻一代的迷惘与找到的归宿，上映后褒贬不一，也不乏演员粉丝表示“就喜欢看美女帅哥谈恋爱”“太欲了好喜欢”“磕到了磕到了”。
    李博得奖后，陆蕴文和陆秋君一起看了《归途》，电影的画面光怪陆离、绮丽非常，独有一番风格，但实话实说，她不喜欢这个故事。她没有a国长大的经历，因此无法理解其中的泪点，简直是莫名其妙。
    秀娟、王文生的母亲、奶奶……，她们好像一个提线木偶，在王文生的人生轨道上按部就班地扮演老套的角色，没有一点主观能动性。
    为什么母亲不和酒鬼男离婚？为什么是秀娟落榜？她为什么会喜欢王文生？为什么她要回到穷乡僻野？婚姻于c国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必需品？
    李博镜头下的秀娟是美丽的，是白米饭，也是朱砂痣，是王文生魂牵梦绕的缪斯女神，也是刻板的、空洞无比的。
    《归途》能够获奖并非因为它是最优秀的，且不说影视界水深，《归途》的成功不乏合人心意的意识形态，王文生的故事令上位者“喜闻乐见”。
    而于她来说，这部电影，甚至整个电影界缺乏正常的女性视角。所以，她为什么不拍一部自己喜闻乐见的作品呢？陆蕴文不当导演，不当编剧，术业有专攻，陆家有钱，并且陆秋君全力支持，她要大大方方地做投资商。这个归国欢迎晚宴不只是重新整理陆家在a国的关系人脉，还要为她的事业找寻心仪的对象。
    “Genesis您的国语说得很标准。”李博称赞道，他从西装内侧口袋中拿出一张烫金名片，递出去，“这是我的名片……”
    他近来名气很大，手中准备转拍一部大型连续剧，正广撒网多捕鱼，获取多方投资。
    而一只布满细纹的手越过陆蕴文接过了名片，陆蕴文有所预感，回头：“Alice……”
    名为Alice的女人点点头，她身着浅色工作装，比陆蕴文矮一个头却不输气势。她将名片收到手中，面上一丝不苟，解释道：“您好，我是陆小媎的私人助理Alice。”
    说罢，后退半步，安静地站在陆蕴文身旁。
    Alice是陆家的生活助理，陆秋君担心她尚未有经验应付八百个心眼子，就让Alice跟在左右，遇到麻烦也好去学着解决。
    她替陆蕴文收下了李博的名片，也给周围伺机而动的人打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