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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马 第340节

    房门是虚掩的,没有锁,显而易见聂季朗知道她要过来,专门为她留的。
    乔以笙叩了叩门。
    得到了聂季朗的应允:“进来吧以笙。”
    乔以笙推门入内。
    “大小姐。”阿德手里拿着电动滑板的遥控器和一个声音设备从里面走出来,与她错身而过,离开房间。
    乔以笙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怎么弄的佩佩的声音?”
    总不能是佩佩生前聂季朗就录下来的吧。
    聂季朗给她解答:“合成的一个接近我母亲音色的声音。”
    和乔以笙猜得差不离。空灵感毋庸置疑也是机器弄出来的效果。
    正因为是事先合成的,所以没办法让“佩佩”和宋红女实时对话,重点制作出了几句不会穿帮又能引导宋红女的句子。
    这主要靠聂季朗的预判,预判哪些句子能对宋红女起效果。
    而要令这些起效果的句子达到聂季朗的预期,套到聂季朗想听的内容,则得益于前几天乔以笙在宋红女面前的表演。
    乔以笙的表演,使得最近宋红女的脑子里充塞着乔以笙和陆闯恩恩爱爱的画面和备孕的事情,刺激着宋红女心底与此相关的更为隐秘的秘密。
    不啻于一种心理暗示。
    包括做法事,同为心理暗示。
    以上,全部是基于聂季朗对宋红女这个人的了解,而制定的钓鱼计划。
    “老狐狸”这个标签,在聂季朗身上贴得更深了,乔以笙很庆幸,她和聂季朗不是敌人——不对,在宋红女吐露出那些事情之后,她得重点强调“暂时”不是敌人。
    说实话,她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其实特别危险。乔以笙无法确定,聂季朗这个自称亲情淡薄的人,会不会因为仅剩的那一层佩佩的血缘关系,而继续拿她当侄女,毕竟他姓聂……
    但乔以笙现在也没办法为了安全起见而离开,阿苓和阿德是他的人,大炮又不在这儿,难道她还能下楼去向陆家的人求救?
    “你现在……”乔以笙都不知道该和聂季朗讲什么了。
    聂季朗见她停顿,主动填补了两人之间的安静:“看你的反应,应该是在今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你和陆清儒的关系?”
    乔以笙不承认也不否认,想到她该问聂季朗什么了:“你要继续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吗?”
    第537章 慈善
    聂季朗邀请乔以笙坐下来陪他喝点酒。
    方才乔以笙进门的时候,聂季朗手里就端着酒杯了。
    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窗户前。
    酒看起来并非结束了宋红女的事情刚开始喝的。
    窗户旁边的桌子上放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是已经关闭掉的监控画面。
    乔以笙知道监控画面原先是宋红女那个房间的。
    可以想象,她和阿苓根据他的布置,在阿德的配合之下,到宋红女的房间里执行计划的时候,聂季朗就是以眼前这种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睥睨姿态,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好戏。
    “不用,谢谢。”乔以笙拒绝了。
    聂季朗察觉到她从进门开始便省略掉的称呼:“我会一直是你的小叔叔。”
    似乎也等于是在回答乔以笙问他的问题。
    乔以笙并不希望他语焉不详,她要个明确的答案,重新问一遍:“你要帮你的父亲完成遗愿吗?”
    聂季朗笑一下:“照宋妈妈的说法,以现在你和陆闯的关系,我父亲的遗愿,已经完成了,没有我帮不帮的问题。”
    “不也有你的助力才能顺利完成?你当初给我开的唯一的条件就是婚约必须履行。你还默许了陆家的催婚。”乔以笙追问,“你父亲临终之前究竟是怎么跟你交待遗言的?”
    虽然一直以来她对聂季朗都抱有防备之心,但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聂季朗给予她的长辈的宽厚,她在聂季朗面前在所难免地胆大妄为了点。
    敢嘲讽他,敢顶撞他,甚至眼下明知自己不安全,她还丝毫未对他客气。
    她其实就是想弄清楚,聂季朗是否曾在知道她和陆闯可能是兄妹的情况下,还促成了聂陆两家的婚事。
    聂季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舊shiguāng獨伽
    呡了一口酒,他问:“以笙,记不记得之前我一直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也在摸着石头过河?”
    乔以笙自然记得:“你指的就是今晚从宋红女口中套到的事情?”
    这会儿的聂季朗并没有戴眼镜,金丝细边眼镜被他摘下来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了。
    在此之前,乔以笙只在最初的照片上见过他没戴眼镜的模样,此时她亲眼所见的没戴眼镜的聂季朗,仿佛因为少了一层束缚,完全压不住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眉梢眼角悉数彰显之前被镜框和镜脚盖住的锋利,尽是在上位者的成熟男人的气质。
    他没有看乔以笙,他看的是窗户外面。
    他这个房间的这扇窗户,朝向的是佩佩的那栋老房子。
    浓重的夜色之中,老房子的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雾气。
    聂季朗没有直接回答她,娓娓道:“我没有骗你,我父亲临终前交待给我,就是找到我失散的哥哥,由我失散的哥哥那一脉,去履行和陆家的婚约。”
    “不止你有疑问,我也有疑问。而且我的疑问也比你更大,以我对我父亲的了解,我不认为简单的一个婚约,能让我父亲有那么深的执念。”
    “因为找人总没什么结果,这件事原本淡出了我的视野。后面也和我当初告诉你的一样,陆清儒病危,陆家来催促,族里的叔公推出了婧溪,婧溪个人也愿意,我也就没反对。”
    “但发现你的存在之后,我就对实现我父亲的遗愿很感兴趣了。我想知道,由你来和陆家联姻,究竟是会有什么不一样。”
    聂季朗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乔以笙的脸上:“以笙,换你,你难道不好奇?”
    当然好奇,乔以笙从一开始就好奇聂季朗为什么非要她嫁入陆家不可。
    谁知道猜来猜去,竟然不是聂季朗图谋陆家的东西,纯粹是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聂季朗现在的意思,不就是,比起完成聂老爷子的遗愿,他更感兴趣的是遗愿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所以聂季朗一直在推动婚约的执行。
    “然后?”乔以笙没回答他,只想让他继续讲。
    聂季朗以一种“别着急慢慢来”的眼神注视她:“在调查你父亲当年那起车祸的过程中,我从你父亲的生平履历往前倒推去调查你父亲小时候的资料,开始怀疑,你父亲的丢失并非意外。”
    “最早收养你父亲的那家儿童福利院……”聂季朗似在斟酌恰当的措辞,“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父亲把事情交托给我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才刚锁定了你父亲小时候待过的那家福利院(第299章 )。”
    “但我在重新筛查资料时,发现,从我哥丢失的那一年起,我父亲以我母亲的名义做慈善资助的最早的那批名单里,包括了这家儿童福利院。”
    “你父亲以你母亲的名义做慈善?”乔以笙足够敏感。
    聂季朗目露赞赏:“这个慈善终止于我母亲去世,我父亲就没再帮我母亲续下去了。”
    “我以前其实是知道这个慈善的,知道我母亲喜欢资助这种收容孤儿和弃婴的地方。直到我父亲临终前要我找孩子,我才自己猜到,这个慈善起源于我母亲失去孩子的遗憾。”
    乔以笙沉默。或许佩佩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能被好心人送去福利院的希望,也或许是佩佩在其他孩子身上为她自己丢失的孩子积善德。无论如何,都是佩佩对那个孩子的爱。
    聂季朗继续透露道:“慈善一直在做,名单也一直在调整,比如很多福利院不是一直办得下去的。”
    乔以笙领会到聂季朗的意有所指:“我父亲在的那一家,就是办不下去的?”
    “嗯。”聂季朗点头,“你父亲在的那一家儿童福利院,大概在第五年,就因为一起贩婴案件,依法关闭了。”
    联系如今已经知道的事情,其实不难推断,聂老爷子最早是知道孩子的下落的,孩子是他授意宋红女丢掉的,恐怕丢去其他地方聂老爷子也不放心,所以他掌控住了孩子的所在。
    也就是那家儿童福利院。
    而在佩佩面前,聂老爷子又假惺惺地陪佩佩做慈善,甚至把孩子所在的福利院也放在慈善名单中。
    孩子明明近在咫尺,佩佩却毫不知情……乔以笙难以想象聂老爷子的残忍,他当时每天看着佩佩思念孩子,心里是在笑吗?
    第538章 掌
    “是在福利院关闭之后,你父亲失去了孩子的下落?”乔以笙猜测,否则聂季朗应该没必要专门提起这一点。
    反正后来聂老爷子应该是真的曾经不清楚乔敬启的下落了,否则聂老爷子不可能允许乔敬启过得好,聂季朗可是差点就因为找不到人,而没有实现聂老爷子报复陆清儒的计划。
    “我的猜测和你一样。”聂季朗的语气听不出具体情绪,讲述他的心路历程,“早几年我刚发现我父亲调查到的那家儿童福利院恰好在资助名单上面的时候,我最初只是在惋惜,孩子在眼皮底下这么多年却没找到,很阴差阳错。”
    “更细致地调查之后,我渐渐发现古怪的地方。”
    “哪些古怪?”乔以笙是想安安静静地听他顺畅讲下来的,但因为涉及乔敬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迫不及待,恨不得钻进聂季朗的脑子里自己迅速了解完。
    偏偏聂季朗跟故意吊她胃口似的,慢悠悠地磨她的耐性:“首先,那家福利院很不正规,没有合法的营业执照。”
    “其次,也是因为它的不正规,福利院里的很多小孩没有身份。”可能怕乔以笙不明白,聂季朗稍加解释了一番,“一般来讲,福利院收到身份不明的被遗弃的婴幼儿,首先应该送到当地警方那边去。”
    “警方确认婴幼儿无人认领之后,会登记弃婴的来源,再送往儿童福利院,开具送养证明,办理各种收养手续,包括给孩子取名、上户口、归档信息。这样虽然是弃婴,但在当地警方那边也是有具体身份的。以后如果经由福利院被人收养,或者被亲生父母找回去,都是有据可查的。”
    “……所以我父亲的身份,无据可查。”乔以笙道出聂季朗的意思。想过去,当然也得是这样,聂老爷子就是要佩佩和陆清儒的儿子,既在他的掌控之中,又见不得天日。
    聂季朗看了看乔以笙的神情,径自说着他自己要说的:“你父亲的身份无据可查,给找人增加了难度,我父亲一直找不到他,变得好像情有可原。”
    “但这样不正规的福利院,我父亲去把它放在资助名单里,就形成怪异了。所以引起了我的特别关注,多少产生了一些怀疑。”
    乔以笙则突然记起一件事:“……我舅妈告诉我,我父亲以前觉得他小时候运气不好,因为在福利院里,总是轮不到他被领养,导致他一直呆在福利院里。”
    现在她认为有了答案。不是乔敬启运气不好,而是……有坏人控制着他的命运,不允许他被人从福利院里领养走。
    乔以笙很心疼乔敬启。
    以前只是从杜晚卿所知道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乔敬启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日子过得必然不太美好,但现在完全可以想象,何止是不好,多半还很差。
    聂老爷子既然心怀恨意,或许还交待了福利院里的人故意虐待乔敬启。但乔敬启从前没有在杜晚卿面前讲太多不好的事情罢了。
    而在乔以笙的记忆里,她的父亲乔敬启的形象,真的很难让人想象他小时候吃过那么多的苦头。
    聂季朗把纸巾递到她的面前,乔以笙才发现自己掉眼泪了。
    情绪使然,她抽纸巾的动作不免有些用力,无法控制地把对聂老爷子的厌恶投射了一点到聂季朗的身上。
    他们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何必报复到无辜的后代身上……
    低垂眼帘,乔以笙擦拭眼泪。
    聂季朗提议:“明天再聊吧,三更半夜的,你早应该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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