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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 第74节

    她把猫抱回屋子里,对方嘉远说:“你想去中国?”
    方嘉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都可以, 你应该会想念家乡吧?”
    林昭穆在国内没什么亲眷, 老家里也没有太多值得怀念的记忆,并没有太重的思乡情结, 但要真让她选择,她肯定更喜欢生活在国内,更喜欢生活在熟悉的语言、熟悉的文化下。
    只是既然选择了在这里结婚,这种喜欢在很多时候不会被想起。
    “那你的工作呢?”林昭穆问。
    方嘉远想也不想便答:“这有什么?我可以去中国找工作的。”
    方嘉远毕业后在自己家的小公司做过一阵,但因为跟他爸爸matteo总是意见不合,时常吵架,他很不喜欢这种家庭式小公司的运作,没两年就走了出来,跳到了一跨国企业工作,这几年做得不错,年年都会升职加薪,目前已经是个中高层。
    至于林昭穆自己,她的翻译事业打毕业后就顺风顺水,得过不少奖项,受到不少作家青睐,有时候中译意,有时候意译中,跟国内的出版社合作也多,回到国内,对她的事业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对他们的生活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变动,并不是一个一拍脑门就能做的决定。
    方嘉远把门前的污泥清扫干净后,拉着林昭穆进门,“我先看看工作职位,对了,你想去哪个城市?我记得你以前生活在平城,你想回平城吗?”
    他好像没有任何顾虑,已经聊起了他喜欢的平城美食,红墙黄瓦的宫廷与承载着时代变迁的老胡同。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布偶跳到林昭穆的膝上,她抚着它柔软的长毛,听着方嘉远讲起的平城种种,想起她上一次回平城的时候。
    是一年前了吧,因为和一个出版社的合作出了点儿问题,她特意过去了一趟,事情解决得倒也顺利,解决完之后,便同几个大学里要好的朋友聚了聚。
    要好的朋友里,毕业后还留在平城的其实不多,特别是外地人,奔赴到全国各地。
    留在平城的,有个结了婚,有个转了行,有个学长还创了业。
    俞芷旋毕业后就考上公务员,去了翻译司,现在谈了个小她好多年的男朋友。
    于是,林昭穆愈发对方嘉远的这个提议心动。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麻烦事,签证、房子、工作的变动,都挺麻烦。
    但她还是很心动。
    两人就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起搬家事宜。
    这事儿很快方女士和matteo也知道了。
    方女士对此很是乐见其成,她还说等她退休了,也想回国住。她在米兰住了这么多年,多少会有点儿思乡情结。
    反倒是matteo不太高兴,说以后家里的这小公司要怎么办。
    方嘉远说好办,找个职业经理人就行。
    总之,matteo的这点不高兴并不会影响方嘉远的决定,这是他们小家庭自己的事儿,不论方女士和matteo怎么看,关系不大。
    举家搬迁的计划就这样产生,并一步步为之行动着。
    既然决定要搬到平城,最先考虑的自然是住处。这几年下来林昭穆与方嘉远也有不少积蓄,首付不成问题。
    于是林昭穆先回了一趟平城,按着平城人才引进的政策,把户口转了过去,接着就开始看房、买房。
    因着预算足够,最终选定的小区地段不错,学区也好,且还与俞芷旋的新房选在一起,同一幢楼,对门对户。
    房子是期房,交房得两年之后,林昭穆就寻思着,在交房之前他们还是得租房住。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在方嘉远已经开始接触国内的公司、准备跳槽时,林昭穆怀孕了。
    这着实是个意外,毕竟目前林昭穆和方嘉远并没有育儿计划。
    许是因为之前不好的经历,林昭穆对怀孕、孩子总有些排斥情绪在,方嘉远也很理解她,加之她与方嘉远都在事业上升期,就暂时没考虑这个。
    可谁想,有些小生命会突如其来地到来。
    怀了孕再继续搬家事宜显然并不妥,于是回国的计划就暂且这样搁置下来。
    于是方嘉远与林昭穆便决定,索性等平城的房子交房、装修完,可以入住之后,再回国。
    -
    俞芷旋搬新家那天,贺卿尔过来帮忙。
    原本只有贺卿尔一人,但不知俞谨言从哪得来的消息,兴冲冲过来,问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暗度陈仓。
    没错,俞芷旋和贺卿尔居然悄摸摸瞒着旁人谈起了地下恋。
    俞芷旋和年下小男友分手后,由家里介绍相亲过几次,但都没成,甚至很排斥家里硬塞门当户对的对象的行为,结果也不知怎么的,竟跟贺卿尔对上了眼。
    只不过他们都瞒着周围的人,这次要不是贺卿尔如此积极地只身前来俞芷旋的新家,也不会被俞谨言发现苗头。
    俞芷旋指挥着搬运工把新沙发放到指定位置,一边对俞谨言说:“你别往外讲,我们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更不想被两家知道,这要是被家里知道,我就没清净日子了。”
    两家人都认识,这要家里头知道,事情显然就不会只是谈恋爱这么简单。
    俞谨言凉飕飕地看向没说话的贺卿尔,“怎么,你这是只想谈谈恋爱,嫌家里头知道麻烦?”
    贺卿尔表情有点委屈。
    俞芷旋接话道:“我们这才开始没多久呢,能想以后的事儿才怪,你别添乱行不?”
    俞谨言轻哼一声,“不想别人知道已经晚了,这事儿还是周和泰先看出的苗头,今天也是他知会的我,哦,他正在来的路上,说这个热闹他不能缺席。”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周和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俞芷旋翻了个白眼,心累。
    让她吃惊的是,周和泰身边还跟着陆承则。
    她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陆承则了,打从林昭穆出国,她跟陆承则的交集就变得很少,林昭穆结婚后就更加。
    不过时常会在酒宴聚会上听说他的事迹,诸如陆氏又扩张了版图之类,与之对应的,就是陆承则的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上的位置越来越高。
    他好像一直在工作,无止境地工作,关于他的消息,永远都与财富、与集团有关。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
    周和泰很八卦地询问着有关俞芷旋与贺卿尔的情.事,陆承则的话则很少,除了起初的寒暄,便没了别的,很是沉默。俞芷旋猜测陆承则大概是被周和泰硬拉来的,周和泰很喜欢干这种事,就觉得如果没有他的拯救陆承则会在工作中魔疯。
    因为沉默,陆承则在俞芷旋这儿的存在感就变得很低,她几乎都不大注意他。
    俞芷旋也不想搭理周和泰的打趣儿,正好搬运工又搬上来一新沙发,俞芷旋就去开了对面的大门,指挥着他们往里放——她与林昭穆在同一家家具店里买的沙发,现下一块儿搬了过来,林昭穆他们家还远在米兰,她便顺手帮个忙。
    周和泰见俞芷旋去了对门,很是惊诧,问:“对面的也是她买的?干啥买两套?”
    贺卿尔对此知情,解释道:“对面是昭穆的,他们一家要回国,跟小旋买在对门对户。她和她丈夫还在米兰呢,最近是小旋在帮忙。”
    昭穆,林昭穆。
    一个几乎已经变得遥远的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提起。
    周和泰一时都有些愣神,当然不是因为没记起这名字,只是突然有点儿恍惚。
    他下意识看向陆承则。
    陆承则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依旧是一副从进门后就没怎么变过的表情,沉默着,倚墙站着,指间夹了根烟,一直没有戒掉、甚至吸得越来越凶的烟。
    也不见他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此事。
    周和泰没接话,倒是俞谨言说了句:“我两年前听小旋说起过她要回国,原来还没有搬过来吗?”
    贺卿尔:“原本是两年前要搬的,不过昭穆怀孕,这事儿就耽搁了,现在孩子都周岁了呢,正好这边装修也到了尾声,听说是近段时间要搬来。”
    周和泰“啧”了一声,“居然孩子都周岁了,男孩女孩?”
    “男孩。”贺卿尔道,紧接着又看向陆承则,笑说,“我们在你面前聊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承则吸了口烟,淡淡地抬眼,“无所谓。”
    他虽这么答,但这个话题还是到此为止了。
    等俞芷旋回来,周和泰和俞谨言继续追问着她与贺卿尔的事迹。
    -
    林昭穆一家正式搬过来,是这年的初秋。
    方嘉远工作跳槽也很顺利,入职了一家在平城的外企,职位已经成了个小高层,薪资比原来的工作上浮三成,正儿八经的升职加薪。
    他们算是在平城定居下来。
    尔后,俞芷旋与贺卿尔的恋情终是没瞒住两家的长辈,到年底时,被彻底公开。
    于是关于结婚不结婚的问题,俞芷旋与家里拉扯了两年。
    到第三年,他们还是结婚了,在婚礼上,林禹诺是花童。
    林禹诺就是林昭穆与方嘉远的孩子,他的意大利名字跟了方嘉远的姓,中文名字则姓林。
    也是在婚礼上,陆承则见到了他们一家。
    确实是许多年没见过了,虽然关于她的事情他总会清楚一些。
    其实陆承则也没跟他们打上照面,俞芷旋安排座位时就把他们隔得远远的,所以他只遥遥望到了一眼。
    酒席中途陆承则出来抽烟,碰到了那个做花童的男孩。
    小孩儿时常不会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位上参加完一整个婚礼,更何况这儿还有好多气球彩带能玩。他们总能精准地与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玩在一起。
    在这一群小孩中,隔着玻璃门,陆承则一眼就看到了长相尤为异域的男孩。
    虽然那个男孩只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统,但他的深眼窝和高鼻梁都遗传自祖父,显得五官异常立体。
    陆承则静静地看了两眼,尔后便侧过头,抽着烟,没再盯着看。
    没想到,几分钟后,男孩穿过旋转门,走到了大堂外头,站在陆承则跟前,人小鬼大地对他说:“叔叔,抽烟对身体不好。”
    陆承则按灭了烟,淡淡地回:“既然知道,你就应该离二手烟远一些。”
    男孩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陆承则冷淡的态度,坚持说:“我是说,您应该少抽一些。”
    他仰着脑袋,目光认真地看着陆承则,看这架势,好像只要陆承则不答应下来,他就不会罢休。
    陆承则垂眸,看了他几秒,随后说:“知道了。”
    他说完后,男孩就蹦蹦跳跳地回到了他的小伙伴们之中,好像走出来就只为提醒陆承则少抽烟。
    男孩一离开,陆承则就重新点了一根。
    这根烟快燃到尽头时,他听到了林昭穆的声音,在叫“诺诺”。
    他侧过头,隔着玻璃门望过去,同时他听到了男孩在说:“呀那个叔叔又在抽烟了,我再去提醒他。”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便与林昭穆的目光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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