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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莞尔!”简玉珩跑过来就要跟着跳,腰上被什么细软的东西一缠,硬生生地给拖了回去。
    雨帘里来了一人一马,利落地一个翻身,战马一声嘶吼,前蹄扬起,瑟瑟地停在了河边儿。
    “参见大将军!”铁骑军浩浩荡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宴肃一身戎装未卸,一手控马,另一只手中软鞭一扬,直接将简玉珩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他低头看他,大雨嘈杂之下也听不清简玉珩嘴里喊着的是什么,只见他的眼睛自眼珠红到了眼眶,整个人失了理智一样挣扎着,宴肃心里有些哑然,他这副样子,像极了战场上被俘虏的人,因着对生存的渴求而挣扎,虽然知道只徒劳,但还是死命地、绝望地挣扎,像泥土里的小芽渴望着阳光,干旱的土壤渴望雨水。
    他身子被宴肃揽着,什么都不顾扬脚就踹,他那双已经血红了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湖面,朝铁骑军大喊道:“你们都下去找,都下去!”
    “我看谁敢!”宴肃一身的浩然气,此时穿着军装黑着脸的时候又加上了几分戾色,他死死地箍住简玉珩的身子,骂道:“又是为了女人,看我今天不替你父皇打醒你!”
    整个铁骑军如一汪死水,动也不敢动一下了,简玉珩急的毫无风度,他只要一看到那平静的湖面,胸口就烧起了一团冰凉的火,一寸一寸地烧了过来,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了。
    宴肃低头看他,简玉珩此时的神情脆弱的像个受伤的小兽,为什么,这样的伤痛要他再经历一次,那时候的阮阮,这时候的莞尔,都是他刻骨铭心难以割舍的人,为什么命运要和他一次一次地开这种玩笑!
    他一双手绝望地垂下,落魄的好比一片枯萎的树叶。
    宴肃心下怅然,眼前怀里的控制着的人,是他之前最为看好的储君人选,却三番几次地为了女人失去理智,这样的人如何能当的了皇上管得了江山,必须得给他斩了这情根才好!
    他手里软鞭紧握,刚想要借着这雨夜好好地教育他一番,却突然感觉到腿上的异样。
    简玉珩突然就安静下来了,软软地趴在大腿上,身子抖的厉害,完完全全地压在了他的腿上,像个没了根基的叶子,宴肃以为他出了事,赶忙撤手拉他,没想到刚一撤手,还没来的及拉,他突然活了似的,泥鳅一样钻出他的手臂,他脚尖一点,借了马背的力,直直地扑向湖面,重重地砸了进去。
    “真是找死!”
    宴肃大骂了一声,他的内力浑厚无比,这怒气冲天的一吼差点没将河岸的石桥给震断了,边上儿的将士赶紧拱手行礼,远远地问他:“将军,可要追参将大人?”
    “都跟我回去,让他自己找死去吧!”宴肃一时间怒火中烧,他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孩子,却没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上,任他变成了一条鱼,渐渐地游离了自己的掌心。眼下京城里头不安稳,大原的将士偷偷潜了进来,来意不明,他的首要任务还是要保护皇上的周全,至于这不知轻重的小子,正好借此机会锉一锉他的锐气。
    “等他上了岸就知道轻重了。”宴肃远远地望了眼河对岸,一派静谧中透着肃杀的景儿,他手臂高抬,大喝了一声,铁骑军立刻调转马头,大片大片的铁水消失在这苍茫的黑夜里。
    ☆、第50章 原是故人来(五)
    水下的莞尔,眼睛半张着, 河水冰凉却不入她口鼻, 她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一时间也觉不出河水的刺骨, 紧接着,她的意识也渐渐地在流逝, 只悬着一线的清明, 在眼睛里头流转。
    风蝉已经不是几年前那弱小到要在姐姐背后躲着的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拖着她的腰,揽着她的袖口, 以免底下湍急的暗流将他俩冲开。
    他受了伤,气力不足, 不足以带她逆着暗流回到岸上, 只能拢着她,任水流冲击,向河对岸飘去。
    寒凉的河水将她卷着, 凉意透过毛孔肆无忌惮地卷进她的身子, 残破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汇聚, 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交织在一起, 也不管她消不消化的来,反正就是一股脑地往她脑子里灌。
    莞尔微微皱眉,她突然觉得气海之中一股力量正蠢蠢欲动, 十分地不安分,莞尔的意识逐渐恢复,那股力量却步步紧逼,霸道的很,异样的痛楚压过来,一时间也不容许她多想,只能试着熨帖了一下身体里的气力,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汇聚,一股暖意缓缓地冲击了上来,容的她喘了口气。
    她屏息,就在她以为已经将那不速之客控制住的时候,那股蠢蠢欲动的气流却突然发难,在她身体里来回游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它像一条冰凉的小龙,很不友好,在她的气海中胡乱翻涌,终于,它好像找到了目标,直直地奔着她的丹田游去,碰到了她自己的气力,一下子炸开了。
    “唔”莞尔的骨肉仿佛在这一瞬间剥离了,肉沫飞溅,喉头腥甜,喉咙里紧跟着发出一声呻吟,河水灌了进去,呛得她想咳咳不出想咽咽不下。
    两股气流仿佛突然打了起来,不较出个高低谁也不收手,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裂开了,骨肉一寸接一寸地炸开,指尖冰冷的泛着死人般的白,她的手脚突然就跟着抽搐起来,不知道是奋力地挣扎还是痛到不能自已的颤抖。
    过了最痛的时候,莞尔的脑袋也跟着清明起来,她心静下来思索,那股气流很是熟悉,此时却像一个不速之客一般,席卷了她浑身上下的穴道,霸道地刻下自己的痕迹。
    这该是谁打进她体内的,莞尔心想,它之前一直沉睡在她体内,相安无事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借着此时河水的冰冷触发,准备夺了寄主的丹田,据为己有,莞尔心沉了沉,那人修的一定是至寒的内功,才会这样的不畏冰冷。
    可这该如何是好啊,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锁住了,不能动弹,原本还能睁着的眼睛,此时却被无形的压力摁住,她只能闭着眼,暂时封住自己的气息。
    她僵住了,且没有气息,风蝉以为她死了,眼泪哗哗地就流了出来,可她不知道。
    记忆开始涌现,是她十二岁之前的记忆,一幕一幕地在她眼前展开,她就是那个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女孩子,总是斜身捧着弯刀,盘腿坐在台阶上看月亮,眼睛却时不时地往男孩儿那边瞟。
    男孩儿刚下了晚课,脱了外衣爬上了房梁,眼角挂着疲惫,姿容却在那时已经表现出了几分倾城之意,他眼睛眯觑着,潦潦的一身白,干净的让人不忍心触摸,仿佛是从九天之上坠落凡尘的孩子。
    可她却很不喜欢。
    那样好看的容貌配上白衣是极好看的,可她说不出为什么不喜欢,大概是白衣将他衬的太单薄了,他那张动不动就浮出青紫色的脸,实在是不该配这一身白衣,像个哭丧的,很不吉利。
    她刚被送到他身边的时候,带着一身的匪气,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死人堆里活下来的孩子,喜怒从不显于色,永远就是冰冰冷冷的样子。
    他不喜欢她那一身戾气的模样,从来不跟她说话,见了她就躲,若是非得和她待在一起的话,也会给她找各种不自在,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倔起来八头驴都拉不动,一次他的态度把她惹毛了,愣是一把刀反着挥起来,刀柄朝外将他打的鼻青脸肿。
    他坐在地上,挺直了腰,鼻翼却一下接一下地颤抖着,他别过脸,即使是被人打,样子依旧是骄傲的样子,她面具底下发出了一声冷哼,“堂堂绯王殿下就这么一点本事,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没等地上的男孩说话,她只觉得腰间猛地一痛,被人一脚狠狠地踢飞了出去,她浑身上下被震的生疼,手里弯刀脱落,摔出了几丈远才将将停了下来,还没等她抬头,宴肃一手皮鞭便劈头盖脸的招呼下来,她咬牙不吭声,身上皮肉绽出,宴肃却还是不肯停手。
    她知道宴肃为什么那么大的脾气,她和弟弟出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生下来的时候两颗弱小的心脏紧紧连着,脸对着脸,共用一个心跳,可是异样的孩子,被视为不详,裹了布,丢弃在了外头。
    宴肃捡回来他们,徐太医医术高超,以刀切开引针缝合,保住了他俩的性命,只是男孩儿身子弱些,女孩儿得以茁壮成长,从此她是姐姐,他是弟弟。
    大戚的上一位大将军掌管闵生营,底下有三位神通广大的使臣,分为天地海三使,分别辅佐大戚三位郡王,就在捡他俩回来的同年,老营主与三位使臣遭原朝势力暗算身亡,闵生营势力一下子跌落,营主死前点名宴肃为新任营主。
    宴肃奉命接任大将军一职,寻三位新使臣,天臣使辅佐大戚太子戚观央,地臣使辅佐淳王殿下,海臣使辅佐绯王殿下。
    宴肃本无意培养她,但她和弟弟在军营里总受欺辱,她性子里头要强,为了护弟弟,拜了宴肃为师,宴肃见她根骨好,授以武功,暗杀等秘术,且让她参加了臣使的选拔,年仅十岁的孩子,带着一身的倔劲儿,一把弯刀敢打敢杀,浑身是血九死一生,最后一战成名,成为了新任的海使。
    和她交手的大都是男人,剑法内功都比她精妙,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能再爬起来,每爬起来一次,修为就精进几分,仿佛将她伤的越重她就成长的越迅速,于是再没人将她当女孩儿,宴肃练她的方式也是让常人想也不敢想的狠辣,他将她与猛兽关在一起,扭头便走,往往回来的时候,她就浑身是血的趴在那儿,旁边横着野兽的尸体。
    别人都道宴肃这是捡了宝了,这小丫头再练上十年,便能替他接手闵生营,挑起大戚的脊梁来。
    可就在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上发展的时候,地臣使出走,投了敌,甚至是娶了原朝的小公主,进了贼窝子当了驸马爷。
    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三位臣使里头,就属他天资最高,他的投敌,知己知彼,无疑是成了他最难对付的对手。
    他皮鞭一下接一下地不停歇,将她打的还剩一口气,扔进了柴房里头,宴肃可从不心疼他们姐弟二人,动辄打骂教训,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死掉,可这一下却吓坏了那男孩。
    他颤抖着一双手爬进了小屋,点了一支蜡烛,怔怔地望着趴在地上的女孩儿,此时的她凄惨的很,乍一看仿佛是已经死了一样,看得他心里紧紧地揪着,他晃晃她,将她摇醒。
    她以为他是来嘲笑她的,别着脸不理他,却听到哗啦地一声,一地的瓶瓶罐罐从他怀里滚落,就是那天晚上,他对她说了平生第一句话:“你是哑巴吗,干嘛不求饶!”
    她听了心里郁闷,求饶有用的话,她早就练出一张八面玲珑的嘴来了,她一口血痰吐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也不嫌她脏,手伸出来帮她顺气儿,她因着受伤,身上没有力气,被他摆弄开来,他扒了她的衣服,把药沫涂上去,边涂边嘟囔着说道:“早知道你师父会这样罚你,我就不招惹你打我了。”
    他竟然会这样说,她心里惊了惊,除了弟弟风蝉,从没有人这样碰过她的身子,面具下的脸有点烫,那药上带着麻痹神经的成分,他手上仔细地抹,边抹边帮她吹气儿,她竟然觉得有点舒服,不一会就恍恍惚惚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呆呆地坐角落里,怔怔地将她望着。
    “怎…怎么了?”她突然觉得脸上很轻,伸手摸了摸,上头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拆了,他望着她清秀的模样,突然就潮红了脸,声线都抖了:“你竟然是女的。”
    十岁的孩子没有变声,身上也没发育什么,再加上她那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女孩,可他却知道了,那只能是……
    她猛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果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自己满身血的衣服扔在了角落,她有点窘迫,捡回面具戴好,沉声对他说:“你千万不能告诉大将军,他不叫我告诉你我是女孩,要是让他知道了,恐怕会打死我。”
    男孩茫然地点头,缩着身子咬着牙,嘴角泛出一点的青紫色,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那你可不可以,教我使刀。”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里想象简玉珩小小的样子,就觉得超级可爱,哈哈作者亲妈
    ☆、第51章 天若有情(一)
    她沉默了,这世上兵器太多, 他这样孱弱的身子骨本不应该碰这些东西的, 可如果他非要学点什么,她可以教他些别的, “我教你皮鞭好了。”
    剑为君子,刀多勇夫, 皮鞭暗器一类的讲究巧劲儿, 适合女孩子使,她提弯刀是为了保命, 若是可以从新来过的话,她倒是很想练一手利落的软鞭。
    他学的很快, 不过都是些招式,没有内力加持着, 招式永远只是花架子, 再精湛的招数都不抵人家飞起一掌来的猛烈,可当她试着传他内力的时候,他将气息运进丹田, 小脸立马煞白, 只一下, 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她又挨了一顿毒打,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传他武功,顺便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孩子会这样的孤僻。
    原来他承了他父亲的毛病,生下来心脏就羸弱的不行, 一直是徐太医用猛药吊起来的性命,她修习的内功心法极烈,再深.入几分怕就能要了他的性命,她一阵后怕,在他床前跪了三天三夜。
    从那以后她便开始护着他,一点伤害也不让他担,太子爷曾经因着口角推过他一把,差点把他推到湖里去,她知道了,提着刀夜闯东宫,差点将他砍了,若不是当时天臣使也在场拦下了她,她大概也没命能活到现在。
    莞尔突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对外界的感知力逐渐强烈了起来,他们好像已经上了岸,风蝉正声嘶力竭地晃她,他背上还插着箭,刺的不深,血却依旧在流,可他顾不上疼,莞尔的身子异常的凉,气息全无,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不敢相信,使劲地将她晃着,竟晃的她愣生生地从回忆里拔了出来。
    那是她的弟弟,也曾血肉相连一脉承,他的心脏和她的连在一起跳动过,她曾为了护他拜了宴肃为师,他也会每晚噙着泪给她的伤口抹药,她努力的想睁开眼,可无论如何就是做不到。
    那股气流分成了好几股,有那么几分夺舍的意思,她突然就想起来了,那是宴肃亲手打进去的,他的功力至寒,压住了她的体制,才会显出一个体寒的假象。
    侧轩门宫变,绯王的寝宫被一把火烧的化为灰烬,她拼死护他出去,和他定下了七日之约,等来的却是天臣使苏染白的一句劝,“他是皇族的孩子,你只是他的一颗小小的棋子,他本来就计划将你葬在这儿,却没想到你命大的像芦苇一样活了下来,听大哥哥一句劝,放手吧,他不值得你这样喜欢。”
    莞尔的心突然有些寒,童年玩伴而已,或许是有那么一点情分的,可他一直以来,恐怕从没有真心爱过她。
    宴肃将她从冰冷的河水里捞了出来,一股真气打进去封了她的七筋八脉,也顺手封了她那难以回首的前尘往事。
    那真气与她相安无事了四年,却因着这杨湖的寒冷和她的心寒一道儿迸发了出来,她咬住牙,头脑恢复了她做海臣使时的清明,她沉心静气地运气,将那股力道一点一点地拆解,填补进自己破掉的脉络里,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怎么着也得半个晚上才能恢复知觉,就是可怜了她那弟弟,哭哭啼啼的快要晕厥过去。
    “也就这点出息。”莞尔心道,她最看不得男孩子哭,尤其是自己的弟弟,他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该总是窝在房里被人欺辱,可她却突然又想起来刚刚死在自己怀中的阿湛,她一下子就僵了,有点理解了风蝉此时的心境,宴肃的气流强了几分,冲击着她身上每一寸的骨骼。
    那虽说不是她的亲弟弟,但和她朝夕相处两年有余,就那样看着他死去,心里当真是痛的说不出话,她这才明白了风蝉的感受,一下子心疼起来,她屏气凝神,血液里沉睡了多年的倔劲儿突然觉醒,猛烈又迅速地冲击起那不速之客,一时间转守为攻,眼看马上就要将它吞并,然后据为己有。
    ‘哐’的一声脆响,她只觉的自己的身子滑上了另一个人的肩头,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灌进她的鼻腔里,那人抓着她腰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脚下快速地颠簸,像是赶着去什么地方。
    紧接着又是兵刃交接的声音传来,莞尔不禁皱紧了眉头,可没人发觉她的这点细微的动作,原朝的暗哨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简玉珩瞳孔缩成了一条线,箍着莞尔的手紧了三分。
    风蝉手中没有兵器,抽了木条拿在手里,简玉珩拔了身上的佩剑,虚掩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高手们,原朝的人能顺顺当当地来到大戚的疆域,怕是朝中有人与他们勾结了,简玉珩眉头紧皱着,翻腕将剑往前一端,直直地朝前斩杀,风扬一根木条在手,却也舞的像模像样,他俩配合着,竟也能向前杀出一条摇曳的血路来。
    简玉珩被冲上岸后,顺着风蝉流下的血迹就找到了这里,来了便发现一群武艺高强的人已经将他俩团团围住,他与一人交了手,能看出他的路数不属于大戚。
    若是他自己一人受困于此,兴许还能逃出生天,可此时,他不得不顾虑肩上的人,剑又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每一招都极度受限,那些凶神恶煞的将士原本不敌简玉珩,可几招下来后看出了他的软肋,就是那趴在他肩上的姑娘,于是他们开始变了路数,以莞尔为靶,刀刀往她身上招呼。
    终于,寡不敌众,其中一人翻身一刀,离简玉珩的脖子只半寸,几乎是贴着肉皮儿刮过,他的头发一下子就散了,被那一刀削下去大半,发丝很凉,落在莞尔的脖颈上,湿湿热热地带着血迹。
    莞尔咬牙,得再快一点!她浑身的力气全都使在了里头,只能软绵绵地趴在简玉珩身上,那边风蝉的境遇更是凄惨,他手里木条被打飞,浑身上下挂了不少的口子,那些位置刀刀致命,若是他躲得再慢一点,有多少条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简玉珩有些绝望,身上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正生死未卜,他却不能将她放下来查看,那些大原的高手鲶鱼似的沾着他,让他丝毫破不出阵来,于是他更加的急躁,长剑挥舞之下不断地露出破绽,腰间一道儿血口生生地挂了出来,紧接着胳膊上脸上,哪里都没躲过敌人的刀剑。
    “姐夫!”莞尔听见风蝉嚷嚷了一声,闷头就冲了过来,一脚踢开了差点偷袭成功的贼人,简玉珩转身,他额头上有刀口,血流下来遮住了眼睛,他错着牙,脸上愤怒与绝望交织着,脖子上青筋交错快要冲破肉皮,他一双眼睛寒芒如炬,恨不得上去将这眼前的贼人一个一个咬死。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风蝉的声音销匿在风里,他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他的心已经乱了,半点主意都没有,心里越是急躁手上的剑刃就越是不稳,伤口一道一道地往身上加,手臂上的青筋暴烈,鲜血渗出来,将他映成了一个血人。
    他们闯进了原朝营救俘虏的阵营了,眼前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拿人钱财替人开路,一整条路都顺顺当当地,没想到在这儿河畔遇见了两个棘手的人,带头的是个年近四十的高手,江湖人称名探手谢鹏,一双手拿上任何兵器都快的出奇,他作为全队最有资历的人,隐隐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全都停手退后!”谢鹏一声令下,那些个江湖人士个个都是有脾气的,没几个听他的,依然和他俩缠斗在一起,他们的人已经折了两个,在这么打下去,怕是会耽误了营救俘虏的时候,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哗’的一声响,他扬手挥鞭,抽打在最近的一颗柳树上,上头落叶飞舞而落,每一片叶子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片,朝着这些人就刮了上去。
    人们纷纷持剑回护,这才停下了这一场混战。
    简玉珩红着眼,把剑往土里一插,也不管那些刀片似的叶子再往他身上添几处新伤,甩手将莞尔抱到了胸前,只看了她一眼,他的眼泪瞬间就决了堤,风蝉撑着疲惫的身体将他俩护住,满脸警惕,偏头焦急地问简玉珩:“怎么样,阿姐她醒了吗?”
    简玉珩没回答,他颤抖着伸手,指尖搭在了她口鼻之间,他开始等待,渴望着有气流能冲上他的指尖,哪怕是微弱的也好,可是没有,他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还是没等到她半点的气息。
    若是简玉珩再多冷静一点,搭上她的脉搏就会知道她并没有死透,最后那一线清明还留着,只不过他是真的慌了,小丫头手脚都冰的彻骨,脸上已然没有半点生机,嘴唇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他看到她的一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包围了。
    莞尔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和他手心上层出不穷的冷汗,她开始有些担心,极力想要告诉他她没事儿,千万不要自己乱了阵脚,于是她憋着所有的力气,动了动手指,可惜他没看到,开始像疯了似的喊叫着。
    莞尔也慌了,一时间被真气卡住了似的,两股气流谁也奈何不了谁,索性对着坐下冷战起来,她便更加急了,简玉珩的心脏哪受得了他这样的吼叫,他虽然负了她,可在她心里永远就是那个孱弱的孩子,经不起风霜雨露,她不愿意让他着半点风雨的,又怎么忍心他承受这样的悲愤。
    “姐夫。”风蝉也不盯着贼人了,躬身蹲下扶住简玉珩摇晃的身子,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安慰他道:“你先别这样,阿姐她练的就是这一门功夫,绝处逢生的,还有我和阿姐心血相连,我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不会死的。”
    风蝉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他确实和她的心牵连着,甚至能预先感知到一些危险,多次帮她化险为夷,但这一次,他竟然也快要感觉不到阿姐的气息了。
    简玉珩却信了,掉到泥沼里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伸手去抓,他捧着她往脸上摁,嗓子里发出几乎破碎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叫她的名字,深深地刺进莞尔的心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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