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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一路下山,见到山间和煦的云雾,便想起他两千年前被芭蕉扇挥到须弥山的场景,那时候,云层托着他,山风拥着他,让他安然无事地降落,如今一点一滴想起,一切都那么地温柔明朗。他见到随他一起在须弥山上修行的金睛兽,他曾以为他与他只是因师承同门而相识,那段被人乔装成金睛兽偷袭他、将他打成重伤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扶苏心有余悸地捏了一把脖子,难怪他的后颈上会有一处千年都难以愈合的伤痕。
而当日那个为了救他耗尽全部灵力的女子,面容与身姿,始终是模糊的。
他循着那株寻根仙草所指的方向一路来到翠云山,山间的婆娑美景倾盖如故,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岁岁枯荣,却都有着他曾经停留休沐过的痕迹。
扶苏行至一排已经荒芜的玫瑰丛林前,那些他日日夜夜细心浇灌,呵护着这簇娇嫩玫瑰长大的岁月也悉数浮现于眼前。他曾经精心地照顾这些美艳花瓣,然后采去裁枝,插在她喜欢的白瓷花瓶中,晒干留香,铺在她沐浴的温泉池面,碾碎成泥,装点在她钟爱的胭脂匣里。
他伸出手指,度着浅金色的蓝色幽光徐徐落在那片干枯枝叶里,那些已经死去很久的残枝如沐雨露,很快吐出嫩芽,枝叶繁盛,含苞吐萼,而后绽放出明媚鲜妍的红。玫瑰仙子对扶苏娇笑,风中摇曳,“小郎君,好久不见呀,替我向公主殿下问好。”
他见到什么,关于那些旧物的记忆便复苏汹涌,仙草的尖尖头部剧烈的跳动,复苏驻足望了一眼,是一汪清泉,藏匿于低矮的几处假山掩映之中。泉水清澈,半池铺满粉白荷花,圆叶如盘,香气袭人。
他走到假山中间,见到女子的宝蓝色衣裙整整齐齐迭铺在草地上,旁边是一双攒珠鞋,一柄碧绿色的芭蕉扇,还有一根简约的束发木簪,一枚玉镯。
他手中的仙草,如同有了生命般,欲挣开扶苏的手指,缠上那芭蕉扇柄。
扶苏拾起那柄玉扇,一阵强光直直劈进他的身体里,仿佛触碰到一种魔物,那些不堪的,污秽的,杀人如麻,茹毛饮血的血腥暴戾画面险些将他吞噬,那些死去的冤魂亡灵掐着他的脖子向他索命,他惊出一身冷汗,手心湿滑,险些连人带扇一齐跌进水里。
“你拿着我的扇子作甚么?”
一声诘问打破他的失神,那红花绿叶的包裹之中,竟钻出一个白馥馥的女子,她光着身子,雪白的胴体被泉水圈拢,只能瞧见两处粉嫩圆白的香肩,欺霜赛雪,湿发半遮的绯红面颊,香娇玉嫩。
扶苏僵在池边,脸色如纸般苍白,铁扇无心理会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抬起纤长藕臂,念咒语将芭蕉扇收回掌心,却不想扶苏也跟着芭蕉扇跳进温泉池中,激起千层浪花。
“你想干什么?”她被他逼至石壁处,一路后退,退无可退,只得梗着脖子瞪着他。
“为什么?”他伸出双臂,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盯着她,诘问她,那目光仿佛要吃了她。
“什么为什么?”她没好气地问,气势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将她双手反剪,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按在石壁上,另一只手,直接覆上她如羊脂白玉般温软的酥胸,他抵着她的下巴逼问她,“你有记忆对吧?”
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生下小妖怪,为什么醒来后不去找他?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与俗世隔绝?
“你往哪里摸?”铁扇面红心燥,在他怀里挣扎,冷哼哼道,“月伏神君不愧是一方天神呀,见了本公主,连声殿下也不肯再叫了?”
扶苏没有答话,不顾她反抗,手指在她丰腴的双乳间盘旋捻揉,她怀孕生子后,乳房比过去更加丰腴浑圆,细捻下还有奶水溢出,泉水温热,狭窄的温泉眼里也浸透着甜丝丝的奶香。显然他没有注意到这点,指腹刮过嫣红乳晕,绕至她的后背,将她拥进怀里,掌心贴着她光滑的背,来回梭巡,有种不敢置信的停留与颤动。
铁扇也僵住了,他在查看她被闪电击穿的伤口,在确认她的心脏是否跳动。
她不再挣扎了,任由他紧紧抱着,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些哽咽,“你忘了,你答应灵吉菩萨变回原形,成为他的坐骑,摒弃七情六欲往事前尘,只要他能将我枯败的身体恢复如初。”
“殿下……”他几近泣不成声,泪如雨落,一颗心仿佛被人浸泡在水中,又捞起拧干,揉成一团。
这两千年漫长的岁月,他抛却前情旧爱,无情无心地度过,青云直上;她却怀着所有悔恨痛苦,被魔毒侵染吞噬,长眠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