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晚安｜之四

    端详了一会儿后，她才发现来人是谁，「念安？」
    见她认出自己，他便安心的站到她旁边，「舞会好玩吗？」
    「嗯……还行？」其实她不是很能融入这样的场合，但接连遇到几个熟人，让她稍微放下心来，加上听到「浣熊」这个暱称，明确知道是小屋参与者之一，回忆突然又涌了上来，似乎变得没那么陌生，「我好像知道浣熊小姐和送她这首歌的人是谁。」
    和钟念安聊了几次天之后，她也变得自在，自然而然地开啟话题。
    「哈哈，我好像也知道呢。」钟念安为了拿酒，俯身凑近了江芃颖一下子，很快又拉开距离，但已经足够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你有、喷香水吗？」
    「啊、对。你不太适应吗？还是我……？」钟念安拇指往自己身后指了指，问问需不需要他离开。
    江芃颖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是因为……我在猫头鹰先生身上好像……」提到猫头鹰先生时，她才发现之前一直忽略的钟念安身上的名牌写的正是猫头鹰。
    她带着惊讶的视线在钟念安的名牌和他面具底下藏着的眼神来回移动，「所以……？」
    钟念安也不扭捏，任她打量着，脸上掛着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温柔、自信却低调，看上去有着对爱的馀裕，「我还在努力。」
    江芃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最后只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所以你本来就是、呃……」
    「同性恋？」见她犹豫着，似乎难以啟齿，钟念安自己接了下去，又紧接着回答「嗯……我其实没有特别定义过自己的性向，大概是男生和女生都有过好感，这么说来的话可能算双性恋吧。」他饮下一口酒后继续，「后来看到他之后，一开始是好感，后来意外就聊起来了，然后就慢慢发现……他对我来说好像比起其他人，都有种特别的感觉。」
    江芃颖静静听着他说，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踏进了他隐藏得很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样告诉我这些……不会怕我觉得很奇怪吗？」
    虽然现代社会对同性恋不再像以往如此见不得光，但还是有一些将其视为异类的人，加上江芃颖和钟念安的认识，就她自己理解也并不算太深，她对于他愿意直接和他分享，还是感到有些讶异。
    「你会吗？」钟念安反问，似乎已经对她的答覆有信心。
    江芃颖如意料中的摇头，只是单纯好奇他的立场。
    「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需要觉得丢脸甚至隐瞒的事情呀，所以说出来也没关係。就算听到的人后来觉得不能接受，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钟念安说得很温柔，语气里却满是坚定。
    下一首音乐正好开始，他们也正好结束了一个话题，钟念安顺势邀她跳舞，「这么多人，能找到彼此也是很难得的。」
    江芃颖不确定他指的是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心仪对象的机率，或只是在会场里遇见认识的人。
    或许都有。
    「芃颖你呢，可以问问你有没有收穫吗？在这段时间的活动中。」
    「你是在代替猫头鹰先生进行调查吗？」因为他问得问题和猫头鹰先生太过类似，她忍俊不禁的调侃。
    观察到她的态度，钟念安似乎也放松了不少，跟着她一同笑话，「不是，那毕竟是他的工作……」
    两人就这样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一曲又终了，才礼貌地和对方道别，并预约未来再见面的机会。
    连着几首歌曲之后，终于进入了游戏环节。
    两位主持人在台上说明着，第一个游戏是藉由品尝桌前的几杯红酒，猜出分别是从哪一罐倒出来的酒，最后猜对最多的参与者将会得到由主办方提供的高级红酒和酒店餐券作为奖品。
    有许多人一拥而上的报名，以男性为多住，却也不乏女性。
    除了得到奖品以外，这样的环节更多是可以增加自己在舞会中的曝光率；表现得好就可能提高邀约成功的机率。
    江芃颖不打算参与，，不料却突然被人跩住了手。她惊讶得下意识回头，那人也很快开口，「是芃颖对吗？」
    「于、于学佑……？」她瞄到了他胸口的名牌写着「花豹」，依稀记得是柜台人员说过的、小屋参与者的暱称，加上会特地找她的，似乎只有一开始不断示好、后来又约她单独约会的于学佑，她于是猜测的发问。
    「你也认得我呢。」他的笑意更深，却让江芃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他抓住她的手也没有放开，反而向她靠近，缩短两人间的距离，「我们来跳舞吧？」
    话一说完，于学佑不顾她的意愿扯动着她的肢体开始摆动，江芃颖想要抗拒却因事出突然而愣着使不上力，突然旁边又有人出了声，「波斯菊小姐。」
    两人被这声叫唤喊得下意识停了下来，那人本来离他们有些距离，缓缓走进后才继续道，「柜台那边好像临时有事情找你。」
    趁着于学佑没有意会过来，江芃颖一个机伶挣脱开来，跨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我和你去呀芃颖。」于学佑还不放弃的说着，然而她刚才拉开的距离已经被出声的那人补上空隙，似乎是有意挡在她面前，于学佑即使想上前也无法略过那个人。
    「走吧。」
    那人又示意她先走，两人就这么朝出口走去，直到确定于学佑没有跟上来，江芃颖才停下脚步。
    「谢谢你。」她想当然觉得那人是为了替她脱身才诌出的藉口，于是转过身想和他道谢，却在看见对方的名牌时难掩震惊，「你是……蓝猫先生……？」
    看见对方身上别着「蓝猫」的暱称名牌，她反射性的联想到和自己聊天多时的蓝猫先生，便没有多想得直呼而出，对方却没有应答。
    等到江芃颖和对方对上眼神，仔细端倪后才察觉不对劲，「常之弈……？」
    「嗨。」对方看起来显然也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结果我们还是在今天见面了呢。」
    话以至此，江芃颖大概也拼凑得出事情的全貌了。
    所以他才会约她在这天见面呀。
    她一时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没头眉尾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他望向她的眼底，瞧见了她满满的困惑，想了想大概理解了她想问的，「也不算早就。」
    「是在那天，你传了路灯的照片给我，才知道的。」
    江芃颖顺着他的话回想，依稀记起了那天和常之弈散步回到小屋时，顺手拍了照片、最后传给了蓝猫先生。
    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像是要再慎重确认一次般的问，「你真的……是蓝猫先生？」
    常之弈，或者说蓝猫先生，淡淡的嗯了一声当作回应。还不确定江芃颖的态度，他不敢轻易表露太多。
    江芃颖倒是没有太多反感的情绪，更多的是惊讶和努力反应过来。
    她唤回第一次和常之弈见面的回忆、再后来两人的相处，试图连结到那个陪她聊过日日夜夜的蓝猫先生身上。
    她对蓝猫先生也有过想像，想像过他大概会是个怎么样的人、想过两人第一次的碰面会是如何——但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不知道原来蓝猫先生比她所想像的更早便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也没有想像过这样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