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小雅正安静的躲在角落偷看挥汗如雨的志成。
    昨晚和那三人聊过了后，她一大清早就向李董请假，准备隻身南下前往彰化。这次她谁也没说，只是简单的整理行装，拎了个简便的包就出了门。有别于前些日子，她今天食慾特别好，刚到站就忙不迭去吃了个炸肉圆加一碗汤麵，身体吃的暖呼呼的，心里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餵饱了自己后，才不慌不忙的跑去截小黄前往道馆。
    傅雅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主动、坚强、有自信的，与其让脑里的小剧场自行发展，倒不如去问个明白，就算真的分开至少也要让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二分之一的机率，在一起，或是就此分开。
    才到道馆就听见里面的吆喝声，好像是志成说的个人训练吧，有人在跳绳和练沙包的声音，也有人在擂台练习的声音，大家的呼喊声都特别大，不知道是不是现代人生活压力大的缘故？她也听见了志成的声音，那个许久未见志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朝气蓬勃，带领着练习的人不断地前进，告诉他们要相信自己做得到，声嘶力竭地告诉大家他们做得到。
    突然感觉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小雅心里一惊，反射性的动作让她看见了那张不想再见到的脸，是佳禾。
    「你在这边做甚么？」佳禾刻意压低了声音，弯着嘴角轻皱着眉头问小雅，当然她一眼就认出了她的情敌。
    「我...我来找志成。」不知为何小雅站在佳禾面前突然变得怯懦，呼吸心跳也变得急促，在她眼中佳禾就像正在美丽绽放的花朵，而自己却像颗快要失去水分的苹果，让她不自觉就开始畏缩想闪躲。
    「有甚么事吗？今天道馆的课程排的很满，我们很需要老师喔！你还是下次再来吧！」她没有第一时间呼唤志成，反而想趁志成未注意赶快打发小雅离开，因为她很清楚志成看似没事，实则几次想北上找小雅都被自己以道馆为由绊住了，怎么能够让他发现小雅来了？
    小雅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看佳禾，绑马尾、戴眼镜、身材凹凸有致，也很替志成着想，这么漂亮的女生在身边，志成怎么都没发现呢？他真的都没心动吗？然后她突然想起了格瑞，她笑了，怎么看都还是格瑞漂亮呢！
    「你还是快走吧，不要再来扰乱老师了。」虽然客气的笑着，但她掩不住脸上闪过的一丝厌恶。佳禾确实不喜欢小雅，她以为只要小雅不在，志成就会一直待在道馆里，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姐姐！小姐姐！」可爱的小朋友飞扑而至，他毫不遮掩对小雅的喜欢，直接躺在小雅的怀里，用力的蹭着她的肚子。
    「小声点，里面在上课，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啊？」佳禾慌张的把小朋友从小雅怀里使劲拉开，一面还不忘训话。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两个人就这么使劲拉锯着，小男孩拚了命的想挣脱佳禾的箝制，佳禾因用力过猛整张脸胀红却还是快拉不住小男孩。
    「二伯！」一挣脱就疯狂飞扑向志成，在志成怀里双眼满眶的泪水在打转，脸上表情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还一手指向佳禾，就是一个告状的现场。志成望向佳禾，也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小雅，整个人一愣傻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啦？」很憋扭的问了句，却马上又把头转开，他不想让小雅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今天课有点满，你先坐一下，晚点再聊。」志成指向两边的木椅子，示意小雅坐下。
    「志成哥哥，待会还有两堂体能训练课，再晚点就是小朋友们的武术练习课了，今天实在是课程很满啊！」佳禾对志成留下小雅的举动表示抗议，她无法接受小雅再次走入她和志成之间，虽然他们现在还甚么都不是。
    「下一堂体能课和晚间武术练习课之前，不都还有一至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吗？好了，就先这样吧。」志成没再理会佳禾的抗议，转头回去继续他的体能训练。
    佳禾眼看抗议无效，不再多说些甚么，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另一个角落里，也不见她下场协助指导体能训练的学员，模样看起来就是有点奇怪。还不清楚发生甚么事情的小男孩，满脸得意朝失魂落魄的佳禾扮了鬼脸，才满意地走回隔壁住家。
    小雅少见的乖巧听话，找了个感觉舒服的位子就抱着自己的包坐了下来。她看着专心在训练课程中的志成，完全不为佳禾的异常所影响，只是偶而眼神不小心扫过小雅的方向，会很快的把头转开。小雅看着志成的身影，发现他比之前更加结实了，只是略显消瘦，那张看起来有点帅气又有点傻气的脸，好像变憔悴了，以前神采奕奕又带着些淘气的志成已经不復存在，现在的志成看起来是沉着稳重的。
    小雅看见的，佳禾当然也发现了，一阵酸楚在心里渲染开来，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但她并不想逃避闪躲。她转身穿戴好安全装备后，就开始准备练习踢腿和拳击所需要的设备，她很清楚，在志成身边有她专属且无人能取代的位子；关于这点，她想让小雅也清楚了解。
    佳禾下场后，场里的训练速度明显的加快了许多，两个人配合的恰到好处，甚至不需要交换眼神就已经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些甚么，这样的默契和互动让佳禾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只是苦了场上的学员们。
    「再坚持一下！快结束了！再一下！再一下！好！」场上播放着微弱的音乐声配合两人拍手的节奏感，不断的鼓舞着场上的所有人持续努力。听着志成的吆喝声，小雅回想起自己晨训的那段时光，有多久没见那群选手朋友了？是不是也在某个角落里，和当时一样挥洒着青春热血呢？
    本来急促不安的心情，随着训练课程的进行，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当然知道佳禾卖力演出的用意，只是她也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并不会因为这样就自动退场，反而很感激佳禾所有的付出和努力，这是她现在或许以后也都没办法为志成做的。看佳禾三不五时瞄向自己，她完全不以为意的含笑点头回礼，对佳禾由衷表现出感激之情。
    「好！」随着一阵鼓掌声，这堂课看来至此告一段落。「今天先上到这里，回家记得用热水放松肌肉，多喝水，多休息，能够泡澡是最好了。保证大家晚上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喔！下课！」
    随着一声下课，大家就地瘫倒在地上哀声四起，小雅看着熟悉的场景没忍住轻笑了声，大家才发现场里还坐了个来观摩的新同学，马上就争相上前热心向她介绍馆里的课程套餐。
    「咳！咳！」志成眼看她被几个大汉团团围住，刻意的用力咳了几声，惹的学员们一脸疑惑。
    「是老师的那个啦！」不知道是谁多嘴了一句，大家马上齐声譁然，感觉是非常惊讶。
    「休息好了，就赶快去冲澡啦！不要每次来上一堂课都待到晚上，还跟小朋友抢澡间！」志成没有否认，只是每人送了颗爆栗，道馆里大家哀叫声四起。
    「老师，你女朋友喔？」一名壮硕身材的男孩用贼贼的表情问志成。
    「问那么多干吗？」志成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每次上课都问些没正经的，这会儿定没好甚么好事。
    「要问看看才知道可不可以把啊！要是把到你女朋友，下次上课我不就完蛋了？」顿时惹得哄堂大笑。
    「不会啊，只会被拎北操到昏而已，安啦。」志成冷笑着从齿缝中吐出这一句，在场的男孩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赶紧拿了毛巾就找澡间去了。
    「赵志成，你瘦了。」想了很多遍，却没想到开口吐出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问候，小雅盯着志成的脸，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眼里的想念，直直的看着他。
    「你在这儿干嘛？快去忙你的呀！」志成转头向跟在身后的佳禾大声说。
    「为甚么我不能一起？」佳禾理直气壮的问志成，一副还有甚么是她不能知道的态度。
    「不要幼稚了好吗？这样下去我待会就翘班了喔！你要自己带喔！」都不知道是谁比较幼稚，佳禾对志成翻了一个大白眼，再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小雅一眼，才慢慢地走开。
    「你怎么跑来了？也不提前说一下，我可没换电话号码喔。」待佳禾一离开，志成又开始带着些许靦腆的表情对小雅说，他完全不敢直视小雅的双眼，不是低头盯着脚下就是看着自己手上的毛巾。
    「我问你，为甚么你甚么都不解释，也都不打电话给我？」小雅轻轻提出这几个月自己内心小剧场的核心主题，也是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要解释甚么？有甚么需要解释的吗？那你呢？你就没甚么要跟我交代的吗？」没想到志成突然那么大的反应，仿佛压抑已久的怒气一下就被点燃了起来。
    「我？我怎么了吗？需要跟你交代些甚么吗？」小雅满脸疑惑，确实自己曾经因为尚豪来找志成，可是连提都还没机会提，就折返台北了呀！
    「你知道吗，你去花莲出差的那一次，第一天晚上格瑞慌张打电话跟我说你人不见了，我整个晚上都在打电话找你，你电话都没接，好不容易终于电话接起来了，但接电话的是谁你知道吗？是尚豪。他告诉我，你在他身边喝醉睡着了。可是这件事你连提都没提，一次都没提，为甚么呢？傅雅？」志成的表情很哀伤，他一直在等待傅雅主动坦白，但他始终没等到。
    「那你呢？你和佳禾该不会两人常常单独在会馆练习搏击吧？我看你根本就很享受被女人压在地上的感觉嘛？光是今天她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她对你的感情！那你呢？这样算甚么嘛！」小雅眼泪擈簌擈簌的豆大颗掉下来，压抑的声调和感情通通化成水从眼里流出来，满满说不清楚的委屈。
    「我根本就不知道尚豪有接你打来的电话！因为那天晚上我的手机掉了！」小雅的声音颤抖着：「那天晚上格瑞被李董缠着，尚豪看我肚子饿就叫了计程车带着我去吃夜市，走着走着我的手机不知掉哪去了，后来是尚豪留在夜市帮我找，我自己先回饭店准备休息；隔天尚豪才把手机拿给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有打来。」
    「你为甚么？为甚么不能早点问我呢？为甚么现在才问？」小雅边啜泣边问志成，志成的脸已从哀伤转成错愕，他皱着眉满脸说不出的懊恼，只是不断的来回踱步。「那你呢？你跟佳禾到底有没有甚么？你都没有跟我提过是这种情形！」
    「有没有甚么？要有甚么吗？」志成停下了脚步，双眼直直看着小雅，完全没意会到小雅在说甚么？然后他皱了皱眉，又开始来回踱步，边自己嘟噥着道：「这臭小子，完全被他摆了一道，可恶的臭小子。」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问你，你跟佳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在一起了吗？」小雅呜咽着问志成，她的鼻头已经被纸巾擦的整个都红了。
    「你在说甚么？你会跟自己的哥哥或弟弟在一起吗？不可能嘛！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资质很好感情也很好的妹妹，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呢？我很珍惜跟她的缘分和感情，所以更不可能在一起啊。」志成轻轻抱着小雅，心疼她把自己哭成这样。
    「你很珍惜她，那我呢？那天，我这样离开，你都没有追过来，也没有跟我解释清楚，呜呜......」窝在志成怀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又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好不好？」志成叹了一口气，抱着小雅表示投降似的哄了起来。
    「不好，我跟你说，尚豪跟我告白了，呜呜呜......」小雅心想乾脆趁乱一次全部都跟志成说了吧，省的日后又有些甚么麻烦。
    「我就知道这臭小子心怀不轨，等一下，甚么？他跟你告白了？这臭小子！」志成这次倒是听清楚了，似乎只要提到『尚豪』这两个关键字，他的听觉就瞬间恢復正常。
    两个人从冷战到现在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开，心里的疙瘩或许还要些时间才能完全抚平，但看着站在身边的那个人，眼神不自觉就会变的温柔，如果没有爱又怎么可能一起携手走过生命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风雨呢？
    「我对感情一直都是很认真的，从来没有随便换人这种事，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们相识的很晚，不应该浪费时间在不值得的事情上。」志成在小雅耳边，轻轻的、认真的、诚恳的，小声说了这一句；他用手压着小雅的头不让她看见自己害羞的脸，然后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不要再冷战、闹脾气、吵架了，好吗？」
    「我得去准备下一堂课了，待会等我一起吃饭，你甚么时候回去？」听见上课的音乐响起，志成看了手机时间，用力的抱了小雅一下，转身又要准备上课去了。
    小雅轻轻的说了声好，就走到原来的位子上坐下，心里甜滋滋的盯着志成直瞧。志成上课少了先前的严肃，不断的看向小雅露出久违的灿笑。上课学员可能先前被整得太苦了，看见这样的志成心里都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老师今天是吃错了甚么药，不敢靠他太近。
    「你干嘛一直笑，很噁心耶！」佳禾臭着一张脸瞪志成，她隐约察觉到两人已经重归旧好，所以一直对志成生闷气，也对自己的不争气生气；但志成丝毫不以为意。
    「你还年轻，会有更好的。」小雅忍不住多嘴说了句。
    「别碰我！你更噁心！」佳禾哽咽着拍走小雅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忍住吼了小雅一句。
    「佳禾！怎么回事？是这样教你的吗？」志成觉得佳禾已经太超过了。
    佳禾没忍住，哭着就跑出了道馆，虽然有点残忍，但志成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小雅也就没再多问一句。
    等到课全都上完以后，已经是晚间快十点的时间，小雅哪受的了肚子饿？志成带着小雀跃的心情，赶忙载着小雅去吃热炒、逛夜市，两个人久违的相聚，仿佛世上其他事情都不再重要了，有彼此就好。
    小雅难得请了两天假待在彰化陪志成，隔天才想起自己忘了打电话回家，才想起就马上接获傅妈来电并且被彻头彻尾的骂了个臭头，让人意外的是掛电话前傅妈叮嚀小雅，有空记得带男友回家走走，这着实让小雅和志成都有些受宠若惊。
    假期中还不小心接获格瑞的公务来电，电话中格瑞毫不留情面的调侃小雅：「既然过得这么爽，乾脆在彰化住下不要回台北了。」听见这话的志成只会在一边傻笑，也不懂得帮腔，让小雅甚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