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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到游戏部门帮忙,意味着工作室这头的工作得暂时放下。花了点时间安排手边的项目与应付工作室同事们每日不嫌烦的「十万个为什么」,裴夕晚暂且告别他们,与另两个动画部门的同事一块搬入游戏部门,然后很快被捲进忙碌的浪潮中。
她没再想过什么「如果」、「搞不好」、「可能」。
时间被挤压得几乎容不得她胡思乱想。
实际工作约莫十来天后,由她全权负责的新场景草图绘製已初步完成,只须按照会议上讨论的问题稍作修正好,就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
比预期还要快、还要好的作品呈现让裴夕晚心里压力稍减。
顺利地修改完其中的一小部分,她伸展了下身子,拿起保温瓶喝水,然后突然注意到今天办公室内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平时忙碌之馀也依旧热热闹闹的办公室,今日似乎异常安静,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到他们细微的交谈声。
过于熟悉的场景让不諳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裴夕晚微蹙眉头,搁下保温瓶重新拾起电绘笔,却迟迟没能再次落笔。
她想起今早的事情。
早上她来的晚,同事们几乎都已抵达,零散地分成几个小圈,各自围着手机在看。
注意到她的出现,原先还有细微说话声的办公室骤然一静,同事们的视线带着探究不经意地在她身上掠过。
但她当时没有多想,还客气地朝与她对上眼的人笑了笑。
直到现在,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愈来愈频繁,细碎的私语声也愈发清晰,好像所有人共揣一个秘密,而她被排除在外——
裴夕晚突然就明白过来。
那段近来被她渐拋脑后的过往忽然被强扯回来,兜头罩上她。
梦魘突现,她手指颤得几乎握不住电绘笔。
紧抿着几乎没了血色的唇,她强迫自己握紧手中的笔,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却丝毫没能安抚下怦怦乱跳的心脏。
然后她听见美术组长的声音响在身后。
过去几天里一贯温和含笑的嗓音里难得没有笑意,在她转过身时,她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希望她能解释清楚上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办公室的私语声澈底没了,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带着不同情绪的目光齐齐落在她们身上。
「很抱歉我没有私下先跟你谈,但这件事已经在群里传遍了,我们剩下没多少时间,我认为由你亲自向大家说明能更快解决。」
裴夕晚做了个深呼吸,颤着手接过她的手机,在看清上头的字句以后,耳旁一阵耳鸣,让她再听不清楚对方说的话。
手机里是张对话截图,其中一段内容她无比熟悉。
那是她大学时班级群组里的一段对话,是王若蔓替吴珈敏发声,自栩正义地在群组里与班上其他不明真相的同学说明她的「罪状」。
那段对话的最后,对方问:「用这样的人你们确定没问题吗?」
裴夕晚死死地盯着最后这行字,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让她解释,可她的解释有什么用?王若蔓写得都很清楚了,她拿不出证据,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抄袭,即使现在让她说,她说的也是同样的话,她说了他们就真的相信吗?
「夕晚,你说句话,这上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美术组长有些急了,语气掺上一丝急躁。
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得知这件事,她刚才都差点晕过去,裴夕晚手中可还有全新场景图,倘若事情是真的,她都不晓得这场景图究竟还能不能用。
一个背负抄袭名声的设计者,手中的图有没有再次抄袭是个问题,倘若日后活动推出这件事被揭发出来,又会是令一个大问题。
裴夕晚慢慢抬眼,目光逐一扫过办公室里其他人,轻声问:「我说不是,你们信吗?」
在她面前,美术组长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然而她没说话,办公室里其他人也没有。
回应裴夕晚的是一片寂静。
意料之中的反应反倒因此让她平静下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片刻的犹豫过后,她还是选择把当年的事说给他们知道。
当年她都为自己争论过,纵使他们可能也不会相信,她也还是得说。
美术组长听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先往上呈报,你继续忙吧。」
于情,近来与裴夕晚的相处让她其实更偏向她的说词,突然消失的草稿册本就是个疑点;可于理,这样大的可能影响公司声誉的事,不是她一个小小组长就能决定的。
头疼地揉揉额角,美术组长抓着手机敲门进了游戏部门主任的办公室。
她走后,办公室低语声渐起,裴夕晚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也无意听清,强迫自己撕开早已结痂的伤口已经用尽她全部力气,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见见姜朔光,想要他抱抱她。
这么想着,她也当真这么做了,不顾所有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撑着枴杖缓慢走出办公室,乘坐电梯向上,回到工作室。
她的突然出现让工作室同事们又惊又喜,就连恰好在接待区这与单怀楠讨论事情的姜朔光看到她都有些诧异。
他笑着迎向她,问句还没出口,就见向来有意与他在同事面前保持距离的女孩子,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他怀里,随后滚烫的湿意自左肩蔓延开来,流窜到他的心脏,将之狠狠揪紧。
相比起其他人的无措,姜朔光淡定很多。
猜想她必定不愿让同事们看见她的眼泪,他朝单怀楠使了个眼色,让他转移开其他人的注意力,揽着她进到他的办公室。
落坐到他办公室内的沙发上时,裴夕晚已经止住眼泪。
本来就是一时的情绪,眼泪掉不了多久她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免暗骂自己脆弱。
先前独自面对整个班的质疑时,她都能一滴眼泪不掉的与其他人争论,而今同事们分明都没说什么,她就委屈地跑来找姜朔光讨拍,都是被他的温柔宠坏了。
看她已经冷静下来,姜朔光拿面纸替她擦拭脸颊,温声问她:「怎么忽然哭了?被人欺负了?」
裴夕晚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他听。
姜朔光听后笑意歛起,脸色转冷。
「知道是谁传给谁的吗?」
「不知道,是匿名截图,但应该是恰好认识我以前班里的同学与现在美术组的同事的人,可能是从对方口中得知我最近在帮忙才会提起这件事。」
她说是凑巧,姜朔光不太相信。
先在他撞见的那场谈话,吴珈敏表面是在抹黑他,话里更多的意思却似是希望裴夕晚远离他。
若说当年抄袭的事本就是对方一手策画,事后阻止她与他亲近,提防她在艺诺有一番作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儘管没有证据,仅凭直觉,姜朔光也认为这个中间人与吴珈敏抹不开关係。
她要的不只是抹黑裴夕晚,更是要让游戏部门不敢用她,让她从此远离这个圈子。
姜朔光垂下眼,掩去眸中怒气,唇角微勾,讥嘲的笑意在脸上一闪而逝。
他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女孩从噩梦里唤醒,又岂能容许有人意图使她重新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