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败

    哒哒的敲击声从车后座传来，李苏瞟了一眼后视镜，周犬在后座上看向窗外，手指打着节拍般地轻轻敲着车侧。
    “少爷今天心情不错啊。”李苏说道。
    周犬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窗外明朗的阳光，“天气好。”
    周犬的车停在了一扇大门外，周犬下了车，推开了没有人把守的大门。落叶就在周家大门后堆积成山，院子里一个下人也看不到。周犬轻车熟路地绕过几幢房屋，看见了周家老爷的院子，院子门虚掩着，四周一片安静。
    周犬慢慢走进了周家老爷的院子，院子正中央是一架轮椅，周家老爷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周犬静静地看着轮椅上仿佛突然萎缩下去了的周家老爷，松驰的脸颊肉耷拉在脸上，嘴角还有亮晶晶的口水痕迹，衣服上全是灰尘。
    “周老爷。”周犬突然出声说道，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轮椅上的周老爷睁开浑浊的双眼，迟滞地抬起看着眼前的人影。
    周犬贴心地弯下腰来，对周老爷说：“是我，周犬。”
    周老爷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想从着轮椅中站起身来。
    周犬嘴角勾着一抹轻慢的笑意，站直身子，漆黑如墨的双眸注视着在轮椅上挣扎的周老爷。周老爷不断粗喘着仿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但看在旁人眼里却只是微微的颤动而已。
    周犬对着周老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周老爷吃药可真快，那一盒药原本要叁个月才能吃完，周老爷不到一个月就吃完了。周老爷没听过那句话吗？是药叁分毒。”
    周老爷听见周犬的话突然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周犬，浑浊的眼睛里露出恨意，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
    “你说，是我害得你？“周犬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王掌柜早就劝老爷不要把账本带出铺子，老爷怎么不听呢？”
    周老爷恨恨地看着周犬，嘴里含混地一直说着什么。周犬俯下身去听着，只听见周老爷嘴里一直重复着：“儿子，杀了你。儿子，杀了你。”
    周犬忍俊不禁地直起身看着周老爷，终于仿佛忍不住了一般朗声笑了起来。周老爷盯着周犬，嘴里仿佛念咒般不停喃喃自语着。
    周犬笑了好阵才勉强停住笑声，修长的手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看向周老爷，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残忍的神色：“周老爷，你想要你的儿子杀了我，可你儿子现在在哪里呢？”
    周老爷滞缓的眼神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苏欣岚和阿明不知道带着周家少爷跑到哪里去了。
    “周老爷，你难道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你这么久都没有孩子，老了却突然有了一个儿子？你没发现周家少爷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吗？”周犬轻笑了一声说道。
    周老爷脸上突然慌乱起来，嘴里不断大声发出含混的声响，手指急促地敲击着轮椅扶手，口水不断从周老爷嘴角流下。
    “儿子，你哪有什么儿子。”周犬轻蔑地扯着嘴角说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的药见效根本没那么快。周家还有别人在给你给你下药。”
    周老爷敲击轮椅的手指停了下来，混沌的脑中突然想起来了每次完事之后苏欣岚都会递给自己的那杯水，喝完那杯水之后的夜晚都会莫名睡得很熟。
    周犬低头看着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的周老爷，蹲了下来，迫使周老爷不能转动的脸看着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周老爷，以后你应该都见不到我了。但我还是祝你长命百岁，祝你长长久久地在苏欣岚和她儿子身边活下去。”
    周老爷看着周犬，眼睛里突然充满恐惧，但那恐惧不是对周犬。周老爷身子颤动着，仿佛求救般朝周犬伸出手。周犬轻笑了一声直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