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刻

    “我喜欢很多人，但我爱你。”这是林晓雨多少次都不能宣之于口的事。
    林晓雨觉得自己就像一座堤坝，雨季来临，持续的降水致使水位不断上升，为了维持安稳的局面，她只能小心控制着闸口，将水位控制在安全线以下，既不能泄得太多，也不能泄得太少，因为这不止关乎她自己，还有下游的村庄良田。每一次异于寻常的心跳，都像是汹涌的洪水在拍打堤岸，水面在那条白线上下起起伏伏，仿佛毫厘之间，就会冲破这道阻碍，那之后便是林晓雨不敢想象的后果。
    林晓雨有种预感，“爱”会是冲破障碍最关键的助力。所有关于爱的念头，都会被她刻意地忽视，只要紧闭嘴巴，它就只能被困在这具身体之内。它可以融进她的血液里，附着在她的骨骼上，盘踞在她的大脑中，但就是不能离开她的身体，一旦它从她的嘴中逃出去，就会脱离她的控制。
    林晓雨可以感知到爱的存在，被她安置在昏暗的角落，上面放满了杂物，极具隐蔽性，最好连她自己也骗过去，那样的话，她或许会少很多烦恼。林晓雨并没有太多关于爱的经验，顾雪芝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爱上的人，但也是她不能爱的人。“我爱你”三个字对林晓雨来说意味着责任，承诺和选择，任何一个放在她和顾雪芝之间，都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但林晓雨想要与自己和解了，她爱顾雪芝，这是事实，不再执拗地拒绝这个念头，和自己较劲。
    顾雪芝的生活已经形成了一种均衡的状态，内在的因素变化，短期内就可以重新平静，而自己却是一个外生变量，会让她的生活偏离轨道，即使经过很长的时间后，可以重新达到平衡，但林晓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担起这份感情，她不能让顾雪芝和自己一起冒险。
    林晓雨怕自己对顾雪芝的爱会让堤坝功亏一篑，也怕顾雪芝的爱要分太多份。
    “我好像不能让你快乐了。”林晓雨将背对自己的人拥在怀里，眼睛在黑暗中睁着，目光没有焦点。
    “什么是快乐，人一定要快乐吗？”顾雪芝若有所思地说。
    “可是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不是只有快乐才有意义，思念，悲伤甚至是痛苦这些情绪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那我会让你思念，悲伤甚至是痛苦吗？”
    “你给我带来了情感的波动，比起麻木，我更喜欢这样。”
    “不止是我，虽然我不愿提起，但是你的孩子，丈夫也可以为你带来这些。”
    “不一样，我能感觉到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你还是在意的，是吗？”
    “我极力表现得不在乎，说一些似是而非、冠冕堂皇的话，连我自己都要相信了。”
    “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你爱我吗？”林晓雨内心下了一个决定。
    “我们都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好吗？”顾雪芝转过身看着她，带着恳求的语气。
    “顾雪芝，我爱你。”林晓雨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很多次都到嘴边了，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怕我说出来，这份爱就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只想让你知道，有一个人爱你，你是值得被爱的，所以你要自信，也要爱自己。”
    “这次真的要结束了是吗？你总是这样，我不要听…”顾雪芝双眼渐渐模糊，有些任性地说。
    “其实我情绪的钥匙早就在你手中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左右。”林晓雨将人揽入怀里，轻抚她的背，想要给予安慰。
    “是不是突然有一天醒来，你就不见了，而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遇见你，我的世界开始下一场雨，我们共度这场潮湿的梦，然后在洪水泛滥之前醒来，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