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抓贼

    军训结束后，陈予锦他们班通知要入学考试，A大汇集了全国的尖子生，饶是陈予锦也得谨慎认真对待，才能保证自己不成为吊车尾，每天下了课他就和李石译去泡图书馆，忙得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来找宁悦。
    而宁悦这边也被百团招新拖住了。百团招新是每年第一个重大活动，属于校社联负责的范畴，组织部加上部长一共就六个人全部都被分配了任务，宁悦和同班的另一个男生孟津分成了一组，负责物料和宣发，虽然事情都不复杂，但沟通成本很高，不仅要催着各个社团交资料，还得和外联部打交道，乱七八糟的小事加起来让宁悦忙得脚不沾地。
    百团招新那天她才稍微有点空闲，但还是得盯着场地，处理一些突发事务。天气很热，但这不妨碍活动的火爆，整整五排蓝色帐篷挤满了篮球场，好奇的新面孔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兴致高昂地挥洒自己过剩的热情。
    宁悦去逛了一圈回来，也加了两个感兴趣的。
    “我看你报了吉他社，你也喜欢弹吉他吗？”孟津问。
    “有点兴趣，但我不会。”宁悦被晒出了一脑门汗，她扇扇脸，躲到伞下去。
    孟津见此给她开了一瓶水。
    “谢谢。”宁悦喝了一口后问，“你呢？”
    “我面试上了吉他社的理事，怕以后事情忙，所以只加了这一个。”孟津笑着说。
    新生入学，不仅三会换了一批人，社团也是如此，只不过宁悦觉得自己没那么多精力兼顾这么多事，就没去面试。
    她由衷称赞道：“那你很厉害啊。”
    “没有没有，其实挺容易上，就是大家都不敢试。”孟津笑着谦虚，“吉他社每周六晚上会开吉他课，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学，免费的。”
    “行，谢谢啊。”宁悦点点头，笑眯眯地答应。
    孟津看见她笑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瞥过头。他们男生私底下讨论过班上哪个女生最好看，大家一致认为杨子栀和宁悦不相上下，两人不是同一类型，各有各的漂亮，但孟津对宁悦的印象更深，他不知道怎么具体说，就是觉得宁悦看起来更舒服。
    军训后期教官为了活跃气氛，请了不少同学表演节目，他们班就数杨子栀和宁悦的最惊艳，后面军训会操，两人又代表班级领操，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孟津知道院里院外都有人打听过宁悦的联系方式，但好像都没加上。
    “我再去看一圈再回来。”宁悦说。
    “啊……嗯。”孟津回过神。
    宁悦转到半圈，微信就弹出了孟津的好友申请，开学这么长时间她只加了几个室友的好友，因为和其他人还不太熟，她也不习惯主动加人联系方式。对孟津的申请她没有多想，考虑到在同一个部门要联系的地方多，她就点了同意。
    但那之后，孟津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明显就多起来，连江易易她们都发现了不对劲。
    又一次撞见孟津在宿舍楼下等宁悦一起去部门开会后，江易易终于忍不住问：“悦悦，孟津是不是在追你啊？”
    “怎么会。”宁悦正在整理材料，头都没抬随口说。
    江易易和黄梨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不相信，想了想，她问杨子栀说：“栀子你经验多，你觉得呢？”
    “我哪有什么经验，我连恋爱都没谈过。”杨子栀失笑，“不过我也觉得孟津对悦悦有意思，你没发现孟津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笑得都特开心吗？”
    后半句是对宁悦说的。
    宁悦惊讶地抬起头，“有吗？”
    “有！”江易易斩钉截铁，“栀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确实他一看见你就笑。”
    他们班一共七个男生，孟津算最出色那个，不仅在社联和社团担任了职务，还是他们班班长。班干部选举时大家都不熟，孟津之所以能选上，除了他这人长得不错，合大家眼缘以外，还因为他待人接物让人很舒服。
    杨子栀笑着偏过头，“悦悦，你对他有感觉吗？”
    黄梨也跟着凑热闹，“悦悦，你不会要成为我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人了吧？”
    宁悦无奈地把资料放包里，军训的时候太累，军训结束后又一直在忙，她和陈予锦联系少，所以室友都没发现她有对象，她也没特意讲，毕竟这是私事，大家还没聊这么深。
    她淡淡说：“没感觉，开会去了。”
    下了楼，孟津迎上来递给她一袋小笼包，笑着说：“给你带了早餐，我打了车，就快到了。”
    宁悦犹豫了几秒，接下来说了声“谢谢”。
    因为是一个班，所以遇到部门开会，两人都结伴一起去，之前宁悦没觉有什么不妥，毕竟孟津表现得很有分寸，两人一起都是聊正事。她从小被周老师管着，没收到过一封情书，自我认知有误差，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有魅力的人，也很少会自恋地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表现就觉得谁谁谁喜欢自己。
    除非对方和陈予锦一样，虽然嘴上不说，但把自己的想法都大喇喇写在脸上。
    心里想着事，宁悦便比较沉默，两人走到路边等车，宁悦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侧头看过去，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女生，但对方在她看过去的下一秒便上车走了，所以她也没在意。
    这次开会是为了整个校社联的活动，散会后孟津自然而然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聊聊活动的安排。
    宁悦摇了摇头，笑着说：“今天不行，我男朋友来找我一起吃饭。”
    孟津的脸色僵了一下，“你男朋友？”
    “嗯。”宁悦看了下时间，“等我吃完线上聊？”
    “行……”孟津勉强笑了笑，没忍住试探道，“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见过你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他A大的，之前一直在忙考试，这两天才考完。”宁悦冲他摆摆手，“我先走了。”
    说完宁悦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因为有杨延的前车之鉴，她不喜欢在男女感情上拉扯不清，不管孟津对她是不是真有意思，这样说应该都能解决了。
    上了车后，宁悦想着自己撒下的慌，忍不住给陈予锦打了个电话。
    包厢里聊得热闹，陈予锦过了会才发现自己手机响了。
    “你干嘛去啊？菜都快上了。”林家宇问。
    “接个电话。”陈予锦从包厢里出来，点了接听往安静的地方走。
    “你在外面吗？”宁悦听到了吵闹声。
    “嗯，我在附中的同学组织了一个小聚会，林家宇非要我来，等会吃完饭就回去了。”陈予锦这几天累得不行，同学太卷了，硬生生卷出了高考的强度。
    “怎么了？”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李佳馨刚好到门外，她看见陈予锦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但对方注意力明显在电话上，没留意到她。
    “没怎么。”见他在吃饭，宁悦打消了去找他的念头，她开玩笑说：“就是查一下你还活着没。”
    “就你这个查岗的频率，我人凉两天了你都不一定知道。”陈予锦怪里怪气。
    宁悦做事就是太认真了，被部门的事情缠得分身乏术，分给他的时间就一再减少，陈予锦不满地转过身，正好对上李佳馨的视线，他冲对方点了点头，李佳馨也对他点头笑了下，然后进包厢去了。
    “给你自由还不满意？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大度的女朋友。”
    “得了吧你，没把我放心上就没把我放心上，给自己戴什么高帽子。”陈予锦好笑地怼她，“你今天什么安排啊？要不要来找我？”
    “你有时间？”宁悦有点动心。
    陈予锦犹豫两秒，“可以挤两个小时出来。”
    “那还是算了，我刚开会回来，等会还得搞一下活动的资料。”宁悦听得出来陈予锦声音里的疲惫，“等你考完再见吧，不然我真怕你猝死在路上。”
    陈予锦笑了下，“怕我死啊？”
    宁悦也没什么禁忌地笑：“嗯，主要是怕你死我怀里不吉利。”
    陈予锦：“……呵呵。”
    回到包厢，菜都上了大半，陈予锦右手边原本坐着个男生，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李佳馨，他看了眼林家宇，对方冲他隐晦地耸耸肩。上次毕业聚会，这里不少人都在，也知道陈予锦有对象，陈予锦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想看热闹还是单纯向着李佳馨，但他没说什么，平静地坐下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悦，虽然陈予锦没平时那么热络，但大家都知道他最近忙考试，是林家宇硬把他拖来的，所以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他整个人困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地靠着椅子，偶尔林家宇问到他才会说几句，李佳馨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主动关心说：“陈予锦，你看着脸色不好，没事吧？”
    陈予锦看她一眼，摇摇头，“没睡好，没事。”
    “哦。”李佳馨沉默了一会又假装随意地说，“怎么没见你带上女朋友？我听人说她也在师大？”
    “嗯，她最近很忙。”陈予锦依旧冷冷淡淡。
    见他态度这样，李佳馨很受伤，她从初中开始就喜欢陈予锦，那时候他们还不在一个班，她拼了命地好好学习，挤进他们这群好学生的圈子，就是为了多靠近他一点。在某段时间内，她觉得自己成功了一大半，自认为算是陈予锦的女性朋友之一，但就在这时候，他毫无征兆地转了学，为此李佳馨成绩滑了一百多名，好不容易才赶上来。
    毕业后聚会，她知道陈予锦会去，特意认真打扮了一番，可陈予锦却带来了他女朋友，没人知道那场聚会结束后，她哭了两天。
    陈予锦开朗大方，见人就笑，虽然和女生都有意保持距离，但不会表现得如此刻意，现在他明晃晃地这样做，是为了他女朋友吗？
    李佳馨想到来之前在路边见到的那一幕，咬了咬牙。
    “其实我今天看见你女朋友了。”
    陈予锦抬眼，眼神疑问。
    “她和一个男生在路边等车。”李佳馨故作自然地说，“我还以为都是他们是要来找你的。”
    说完李佳馨忐忑地打量他的反应，但陈予锦只是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半响，然后淡淡说了声“哦”就没了下文。
    李佳馨结结实实愣住了，不明白陈予锦是什么意思，他不好奇也不在意？还是说他知道这件事？她低下头，把下嘴唇咬得发白，自己不应该在陈予锦面前耍心眼挑拨离间，她演技不高明，一定搞得破绽百出，陈予锦会不会看不起她，觉得她面目可憎？李佳馨越想越慌，满脑子都是后悔，她不应该嫉妒得失去理智。
    后半段李佳馨一直在胡思乱想，出了一身冷汗，陈予锦也没再出声，垂着头仿佛睡着了，直到大家聊完准备散，李佳馨知道再不解释就没机会了，才终于咬着牙再次开口，“陈予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陈予锦缓慢地抬起头，神色冷淡，“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李佳馨瞪大眼睛，眼眶一下就红了。
    半响后，她才嘴唇颤抖地补充，“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你，那个男生看着和她很熟，还给她带早餐，我在学校听说过她的名字，挺多人想追她，我们班都有，我就是……”
    “我就是……”李佳馨说着没了声。
    因为陈予锦一直都平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痛痒的演出，这让她觉得有种被人看透的难堪。
    其他人敏感地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都默契地沉默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边，李佳馨在这种目光下更加抬不起头，觉得自己就是个丑陋的小丑，就在这时，陈予锦拍了拍她背后的椅子，低声说：“没事，别说了，走吧。”
    李佳馨心里一酸，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附中的学生私下里给学校几个帅哥分过类型，唯独对陈予锦分歧很大，有人说他高冷傲气，有人说他腹黑又狗，但李佳馨知道，不管他表面上怎么样，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尊重别人的心意，从不让人难堪。
    他什么都好，除了不喜欢她。
    陈予锦又冲大家笑，“我已经买过单了，这顿我请。”
    林家宇最先反应过来，打着圆场，“这多不好意思，让爸爸破费了。”
    有他开头，其他人纷纷附和，说陈少爷大气，原本凝固的气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化开，李佳馨背过手擦了擦眼睛，也低着头站起来。
    原本就是简单的小聚，没安排其他活动，陈予锦打着哈欠准备直接回图书馆小睡会继续学，他往校门口走了一截，见身后脚步声依旧亦步亦趋，才终于无奈地回头问：“还有事？”
    李佳馨白着一张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陈予锦很头疼，他在新生里多少是个名人，两人这个样子已经引来了不少打量，他叹了口气，“我送你去车站，你边走边想？”
    李佳馨点点头，站牌那儿人也不少，陈予锦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跟她沾上似的。
    李佳馨心里落寞，低声说：“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喜欢宁悦哪儿？”
    或者说，她输在哪儿，为什么她样样不差，还比宁悦早认识陈予锦，偏偏就得不到他的喜欢？
    喜欢宁悦哪儿？
    陈予锦那一瞬间想起了他被爸妈“流放”到沅南那天，天下着雨，他没带伞，到处都是潮湿黏腻的雨水，他孤零零地坐在奶茶店里，不夸张地说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当时他心里很烦，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恨不得枯死在那儿。
    但就在那时候，宁悦出现了，她给他送了把伞，祝他旅途愉快，然后他的心里就放了晴。
    如果真要说为什么喜欢她，那陈予锦只能说，是恰到好处的善意让他动心，是日复一日的相处让他沉迷。
    陈予锦笑了笑，摇了摇头，“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就不陪你等车了，你路上小心。”
    李佳馨怔怔地看着他，随即苦笑起来，也是，她算是什么人，连陈予锦朋友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私事，这回她再也没有勇气跟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恋多年的少年走远。
    接下来的两天，陈予锦废寝忘食地赶进度，李石译差点以为他疯了，“为个入学考试，不至于拼命吧？”
    陈予锦冷淡地睨他，“所以我今天不学了，我休息。”
    李石译看着他把书收进包里，“你休息还收拾书干什么？”
    陈予锦脸色很不好，“去抓贼。”
    李石译一脸震惊：“抓贼不是保安科的活？你陈予锦连保安的饭碗都想抢，还是不是个人？！”
    陈予锦冷笑两声，“你是个人，所以你墙角四面被撬家底被偷得一毛不剩。”
    李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