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雷 第25节
任子超看到时梨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顺势还拉了下旁边的季明枝,把人搂进了怀里,当了三个人的面撞一个满怀:“这么巧?时大小姐还有钱来这儿消费啊。”时梨没理会任子超的嘲讽,就看一眼季明枝:“枝枝。”
“喂,你的好姐妹叫你呢,你怎么不应声啊?”任子超歪过头,看了眼躲闪的季明枝,催促,“你们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好到对方能亲手为你手劈渣男。”
季明枝的头更低了一些:“别说了,算我求你,行吗?”
任子超忍不住笑了:“求我干什么,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呢?难道不是事实。”
一堆人怼在电梯前边,电梯不上不下又碍着其他人的事情,任子超仗着自己这边人多也不再杵了,让时梨有点儿眼色赶快让道。在场的多数是任子超的朋友,认识季明枝,但对时梨没太多了解,也唏嘘地让时梨不要自讨没趣。
任子超真的是脸都不要了,本来叶绍宇还想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根本忘了自己处于不利形势,三比十五就三比十五,他先把拳头握了起来,就要往任子超脸上摔,不等时梨反应过来,场面已经处于一度混乱的状态。
劝自己别冲动的是叶绍宇,冲动行事的也是叶绍宇,好在虽然他们人少,但祁则跟这家酒楼的老板认识,一排安保上来弱势的一方反而成了任子超他们。
场面控制住,任子超看向跟安保人员在交代什么的祁则,又看一眼边上的时梨,那么混乱的场景,每个人身上都少不了乱一点儿,偏偏时梨被祁则护在身后,别说伤没受,衣服连乱一点儿都没有。
祁则让安保人员把其余人带下去,给五个人安排了另一个没人的包厢。
任子超没坐下,摸了把发红的嘴角:“还想干什么?”
时梨先找服务员要了点儿冰块,刚才的场面那么乱,任子超连护一下季明枝的动作都没有,她又穿了高跟鞋,推搡一下,脚都扭了,等东西的功夫,她让季明枝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才有空转头,跟任子超刚:“说说你跟枝枝吧,你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你不是知道吗?”
“分手,是吧?”时梨把季明枝护在身后,冷笑道,“分手了还让你前女友出来卖单?任子超,你是不是从小跟奶奶长大,吃软饭吃多了,连点儿羞耻心都没了?”
“等等,等等,他们真分手了?”叶绍宇有点儿呆。
“你别打岔。”祁则睨了眼叶绍宇。
叶绍宇有点儿委屈:“不是啊,我就是不明白了,不在一块儿了季明枝还买什么单啊?这肯定不是自愿啊!能告他了!”
“你问她是不是自愿。”任子超好笑似的,转头看向一边季明枝,根本没有担心她会反驳,“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给我花钱的吗?”
不等时梨说话,叶绍宇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硬了,破口就骂:“你他妈还算个东西吗?你说的什么话?她是傻逼吗?分手了还自愿给你花钱?她该的?”
“……”
相比起季明枝,叶绍宇他们几个反而成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里的太监,太监越急,任子超这个渣男脸上的笑意就越大。
一点儿悔过的心都没有。
看着背后低头无言的季明枝,时梨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拍了下她,安慰:“别怕。”
无论如何,只要她在,就给她的朋友撑腰。
“不会吧?不会吧?说你们是好姐妹,时梨还真当真了啊?”任子超都忍不住拍手称绝,“我们枝枝的演技够可以啊,谁说你傻白甜的?”
时梨转头,皱眉,看着任子超:“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哈哈哈哈。”任子超就差笑出前仰后合了,捂着肚子,也不知道是被踹了疼还是笑得疼,“你敢听,哪怕是最轻的,你的好姐妹敢让我说吗?”
“任子超!”
季明枝现在的反应跟那天时梨在私房菜馆发现她跟任子超打电话的反应一模一样,在场的人只有叶绍宇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平常一向温柔乖巧人畜无害的季明枝会这样。
季明枝沉默时间太久,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还不够多吗?那么多钱,还不行吗?还不够吗?”
“够吗?”任子超一脸无赖样,搓了搓手指,“不够吧?”
“你……”
“我什么?”他挑了挑眉,眼底满是不在乎,“是我瞒着时梨,没告诉她吗?”
时梨愣了愣。
“当年祁则去找过她。”任子超好笑似的看着季明枝,“不是你吗?是你瞒着你的好姐妹没有说啊。”
第25章
过往的种种细节这时才涌上心头。
时梨记得从自己进季家起, 她跟外界的联系就彻底断了,那会儿自己手机坏了,自己能接触到的信息全是季明枝带回来的, 当时她问季明枝能不能帮忙找个人修一下, 是季明枝告诉她她的手机实在太难修。
那会儿时梨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之后还会有办法,问她把旧手机要回来,是季明枝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脸愧疚:“宝宝, 对不起啊,我知道修不好以后就没留神它放哪儿,现在找不到了。”
“不过我给你准备了别的。”季明枝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包里变魔术一样掏出最新款的手机, 献宝似的往她脸上堆, “之前你不是也跟我说过想换个新手机吗?铛铛铛铛!最新款的。我买了两部,你用黑的, 我用白的。”
时梨看了眼面前的手机。
“你不是经常记不住密码吗?我估计你把原来的那些号也忘记了。”季明枝对时梨很了解, 时梨对数字的敏感度不高,大多时候都靠手机发送验证码解决登陆问题,季明枝这个时候很贴心, “我特地给你办了张新的手机卡。”
时梨沉默。
“正好也可以不联系那些同学, 你都不知道他们说话多难听。”季明枝坐在时梨旁边, 帮她拆手机, “新的手机,新的开始。”
时梨侧眸, 看着季明枝小心翼翼安装手机卡的动作。
其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的手机丢了, 季明枝送她一部新的,她知道季明枝是好心,但是自己就是开心不起来。
不仅是因为她知道现在季父季母对她已经不算热络,放在之前一部小小的手机算不上什么,但现在会成了自己拿人家手软的话柄,另一方面是……那部手机里的信息是不可再复制的。
联系人没了,消息没了。
时梨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切断了跟过往的一切经历。
“不用了,我最近也没什么要联系的人。”时梨摇摇头,把手机还回去,“等回头我自己再买一个就行。”
“干什么要回头,宝宝,你是不是不想原谅我啊?”季明枝的语气更软了,“对不起,手机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小心,你想怪我,不想收下也是正常的。”
那会儿时梨换掉了过去的号码,似乎在慢慢向前进。
这会儿包厢内的时梨下意识看向站在身边的祁则,又看了看坐在一边死死低下头的季明枝。
任子超扶着桌子笑得不能自已:“你替你的好姐妹考虑的时候,你的好姐妹想过你一点儿没有?”
他早就看不惯时梨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更记得那会儿被她泼了一身的奶茶的狼狈,任子超早就想知道要是把这些告诉时梨,她的表情该多精彩,曾经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了不止她一刀,刀刀都想要她的命。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季明枝的声音轻如蚊虫,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任子超眼泪都笑出来了,时梨干脆不再看季明枝,她拉了把椅子,拖到任子超面前,坐下,没人会把重料往前放,她也记得任子超说过这是最轻的。
除非祁则跟一些事情有关,让季明枝觉得她不该见他。
“凑我凑这么近啊?”任子超动了动,看向时梨的脸,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她再痛苦一点儿,“这么一点点料,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吧?毕竟当年从千金大小姐跌下来的滋味更难受一点儿吧?谁还会听你呼风唤雨的屁话。”
时梨的表情很淡:“你刚刚说这只是最轻的。”
任子超笑了下,肯定她:“是啊,最轻的。”
时梨的语气没变:“最重的呢,是什么?”
“想知道啊?”任子超忽然凑近,声音很低,在她耳边轻轻一语。
任子超说话的时间不算长,等时梨抽开身,明眼人都能看出时梨的脸色不算好,叶绍宇是在场最没心肺的,追问了几句都没结果,时梨让他跟祁则两个人把任子超送走,跟他们说自己有点儿事要跟季明枝谈。
叶绍宇压着任子超先走了,时梨把他们送到门口,看到祁则卡在边上,忽然不动了。
时梨抬起头,看了一眼祁则。
她现在这副状态,再加上刚才的语气,料想祁则是以为她要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时梨才想说自己只是想跟季明枝两个人一对一单独聊聊,还是心平气和的那种,就听见祁则说:“我就在门口。”
时梨愣了下,点点头,没再多说。
包厢的门一关上,季明枝看着时梨回过身的脸,自己的脸色更白了,她大概率能想到任子超会跟时梨说什么,季明枝知道终究有天纸包不住火,五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季明枝颤抖的先开了口:“宝宝,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啊?不管说什么,你别……你别听他乱讲,他都是骗你的。”
时梨回头,挑眉,看了季明枝一眼,她没想到季明枝会先开口,只是接上她的话:“真的是骗我的?”
“当然,我怎么可能……”
季明枝的话还没说完,时梨没忍住,忽然笑了下。
兴许是因为任子超之前的出卖,季明枝对这一声笑太敏感了,连忙解释:“宝宝,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当年我真的没有,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是因为……那些都是任子超造的孽,真的跟我无关。”
时梨没说话,只是看着身体都在发抖的季明枝。
“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出轨,他出轨过很多次,一开始还瞒着我,后来干脆不瞒我,我也提过很多次分手,可真的分不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季明枝沉默些许,才说,“他一直拿着这件事威胁我,可我只是……”
“我只是没敢告诉你。”季明枝攥紧手,“当时叔叔让你送份文件,你却忽然要出去一趟,我说等一会儿再走,其实是任子超要来找我,他……我只是随口跟他说了一句,没想到他会去拿那份文件看。”
那会儿时家其实已经出了些问题,但时父总是瞒着藏着说那些是大人的事情,说她这个小孩不用管。
只有那么一次,时父让她送过一次文件。
季明枝有些懊悔,解释道:“我当时不知道那份文件会那么重要,更没想到他还会拍照。”
任子超拍下的东西是时家当年在处理开发楼盘塌陷的文件,时父原本给过工人们一笔抚慰金,但家大业大,时父很多事情也没办法亲力亲为,难免有所疏漏,没想到下边的人竟然会克扣这笔钱,更何况那会儿不止这一件麻烦事。
文件的泄露,再加上家属之间的撺掇,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他们能用钱来控制的了。
那会儿家属闹的闹,上访的上访,有上头的介入,一层层的罪名加上来,光罚款就把时家多年涉及的产业变卖光了。
“宝宝,当时他进书房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但是我是真的害怕,任子超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了,你肯定会跟我生气,我担心你。”那一边的季明枝声音有些哽咽,“宝宝,我真的……”
“真的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时梨的声音太冷,季明枝连眼泪都僵在了眼眶里。
包厢里,时梨仰起头,哈地吐了一口气,她本来只想问问她祁则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任子超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他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吗?”季明枝愣住了。
时梨摇摇头。
时梨真的很想笑,也是真的笑不出来。
任子超还没准备好放弃季明枝这张长期饭票,他没打算跟她说的事情,只在她耳边轻飘飘带了戏谑说了一句他是不会告诉她的,他要她永远保持对朋友的猜疑,但任子超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季明枝会自己爆出来。
对朋友保持猜疑,她没做过。
自己对季明枝的好不是假的,跟她当朋友的时间不是假的,时梨知道自己年纪小,又仗着周围人怕自己干过多少为所欲为的事情,但那些脾气她从来没有对她的朋友,对季明枝有过展露,结果就因为任子超的一两句话,季明枝就可以轻易把那么多年的相处推翻,季明枝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她脾气不好,时刻担心她生气。
时梨忽然想到自己在季家那段时间,季明枝总是给她传递外边的消息,大多时候,时梨都尽量屏蔽掉那些声音,只有涉及祁则的。
当时季明枝跟她说现在班上的同学都揣测是不是跟祁则有关。
什么一开始不对付,什么总是找她的麻烦,什么见不得时梨的好,季明枝总在给自己暗戳戳地灌输这些想法。